狂飆怒卷,呼吸如窒。等到素晴再睜開眼時,距離上方的海渦之口竟然只有百余丈遠了!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呼,大喜過望。蛇圣女沒想到真會奏效,兀自嘴硬,喋喋不休地罵他忤逆師命,必吃苦頭。
距離歸墟之口越近,海渦的吸力越減,所能借助的反撞之力也隨之越弱。王重陽抱緊她翻身朝下,又是接連三記“水風井”、“澤水困”、“澤風大過”,卻只反向拋飛起六十余丈,距離出口仍有五十丈之遙。
此時空中烏云漸散,星辰寥闊,東邊海面已露出一輪圓月,清暉如雪,照得歸墟西面的渦墻一片銀亮。王重陽全身沐在月色里,水汽濛濛,衣裳鼓舞,籠罩著淡淡的七彩光暈,俊俏的臉有如神仙。素晴只瞥了一眼,心中又突突狂跳起來,耳頰滾燙,忙轉開頭去。
王重陽在歸墟中苦苦強撐了三晝夜,此番又拼盡全力,生死以搏,到了此刻,實已筋疲力竭,眼見逃生在望,jing神大振,當下聚氣逆旋,接連七記“一陽指”,終于借著天人合一之力,回旋跌宕,翻身高高躍出了海面。
就在四人如釋重負,忍不住要齊聲歡呼時,上方忽然焱飚狂卷,一道光錘拖拽著七丈余長的熾芒,雷霆般朝著兩人當頭掃至。
兩人只覺眼前一紅,唇焦口燥,渾身仿佛瞬間燒了起來。王重陽應變極速,霎時間又是兩記“澤火革”、“火雷噬嗑”,螺旋飛卷,指劍縱橫,和那光錘激撞起沖天氣浪。
“轟轟”巨震,驚濤四炸,兩人連同葫蘆,如斷線紙鳶般飄飛出十余丈遠,險些又一頭朝海淵下栽去。眼角掃處,卻見一人騎著龍鲼,鬼魅般極速沖來,衣袂獵獵鼓卷,雙眸眼白上翻,赫然正是那從吉塔火山里死而復生的王文卿!
王重陽大凜,難道這廝竟在歸墟上方等候了三日三夜?那么李師師呢?是否仍潛伏在周遭?不等掃望,王文卿的那道光錘又以焚天卷海之勢,呼嘯而至。他好不容易躍出歸墟,已如強弩之末,此時怎抵得住這般狂暴猛攻?勉強擋了兩合,便覺喉中腥甜直涌,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朝下翻身直墜。
好在素晴劍尖一點,借著葫蘆的回旋之力,將兩人重又朝上卷起。王重陽深吸一口氣,腳踏九宮,氣劍從指尖劃出太極魚似的的炫光,劈入怒旋而來的光錘下沿,借勢再度沖天飛起。
王文卿縱聲嘯吼,渾身紅光爆吐,那道光錘炸射出萬千姹紫嫣紅的烈焰,夭矯如龍,擊穿了王重陽的第二道指劍,轟然猛撞在瑪瑙葫蘆的后端。兩人后心一燙,發絲、衣袖、眉睫……連同那葫蘆瞬間起火,接連喉嚨、臟腑也仿佛竄涌進了熊熊火焰。
混亂中,只聽慧真高聲道:“你不是王文卿,你是火云雷神郭動天!”
王文卿騎著龍鲼,昂立于滿海沸波與火光里,伸手緩緩地抹去臉皮,露出一張因仇恨而扭曲的猙獰面容,眼白翻動,厲聲狂笑道:“不錯,我就是郭動天!被你們慈航靜齋害得家破人亡的郭動天!”
許宣吃過晚飯,正盤坐在艙房內逆煉混沌之炁,忽聽舷窗“咄咄”輕響,有人低聲叫道:“帝尊陛下,帝尊陛下。”開窗一看,胡三書滿臉堆笑地扒在窗沿,雙腳懸在船舷外,換了一身船工的打扮。
船下緊靠了一艘梭形的小帆船,想來他竟是趁著夜色,劃著這小船悄悄追上來的。船里還坐了一男一女,正仰著頭朝他諂媚地笑。那男子五短身材,又黑又丑,叫做李公甫;女的則高高胖胖,白凈端莊,叫做許嬌容,家中排名老二,喚做“許二娘”,乃是“狼雕號”上的一對海賊夫妻,外號“武大郎”、“潘金蓮”,心狠手辣,卻極為恩愛。海賊最忌諱船上有女人,許嬌容乃是唯一一個,故而印象頗為深刻。
許宣微微一笑,道:“你們倒機靈。”側身讓他們躍入艙中,關好舷窗。
三人掩抑不住激動與狂喜,伏身便拜,諛辭如潮。聽他們七言八語地搶說了一番,許宣這才知道自己屠青龍、斗玄武之事早已傳遍四海,關于他究竟是林靈素元神寄體,還是其親傳弟子的爭論也已炒得沸沸揚揚。
胡三書抹了抹眼淚,哽咽道:“那日‘狼雕號’被青龍撞得粉碎,眾兄弟傷亡近半,好不容易才重聚一起,四處打探帝尊消息。聽說那孽畜被金軍圍追,死在了一個雙腿受傷的少年手里,我們都猜那必是帝尊無疑。只是弟兄們都是海里的鯊魚岸上的鴨,又不會說金韃……金國話,無法到上京去尋探帝尊,所以只有繼續在海上打轉兒,盼著有一天能與帝尊重逢,天可憐見,總算讓我們等著啦!”
他雖有些夸張做作,言語倒也算發自肺腑。自從與許宣失散后,這些海賊群龍無首,有如喪家之犬,處處不受待見,好不容易重新撞見舊主,真可謂喜從天降,心花怒放。
許嬌容搶道:“前天聽說帝尊駕馭不夜城的龍鲼和倀尸,在海上大破慈航靜齋,把慧真老賊尼打得七魂去了六魄,我們都激動死啦!這兩日在海上轉悠,沒遇見帝尊,卻撞見了神門的好幾撥人,哼,他們定是聞得風聲,想來爭功撿現成便宜,討好帝尊。”
許宣心中猛跳,敢情今日救上船的那群尼姑竟是慈航靜齋!饒是他聰明絕頂,也想不出李秋晴為何會從茅山道門轉投到了慈航門下。慧真師太人稱“南海神尼”,普天之下,能將她打得奄奄一息的,絕不會超過三人,巔峰時的林靈素或許算得上其中之一。難道那老賊靠著“百衲大法”,竟又治好了雙眼、修復了經脈?那么楚青紅呢?楚青紅現在又在何處?滿腹疑問,卻又偏偏無法開口細詢。好在林靈素雖然歹毒狠辣,卻一向快意恩仇,楚青紅這般照顧他,想必不致恩將仇報。心下稍定。
當日自己冒充林靈素,不過是想借這些魔門兇徒之力,炮轟臨安,趁亂刺殺趙構。如今林靈素重新現身,自然無法再繼續瞞騙,但“魔帝弟子”的身份,對于他懾伏群兇、納為己用,還是大有裨益的。
思緒急轉,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瞞你們了。我并非帝尊本人,卻是帝尊的親傳弟子,姓許,原是臨安仁濟堂的少主人,你們想必也都聽說過了。若非帝尊授予我‘百衲之術’與‘盜丹大法’,我也無法修好自己的兩條斷腿。帝尊被李師師那女魔頭陷害,九死一生,神門中又有許多狼子野心之輩想要落井下石。為了對付李師師與這些叛徒,他閉關苦修‘混沌神功’,讓我以他的身份引蛇出洞,再將彼等逐一消滅。當初安羽臣便是帝尊讓我殺的第一個叛徒。”
胡三書等人聽說他并非帝尊,無不“啊”地失聲低呼,難掩錯愕失望之色,再聽到最后一句,急忙又“咚咚”叩頭,大表了一番赤膽忠心。他們早都聽說林靈素帶著仁濟堂少主人前往蓬萊尋找“煉天石圖”之事,后來又見過許宣那塊“通真達靈”的玉牌,親睹了他的種種神威,對于他“帝尊弟子”的身份實不敢有半點懷疑。
許宣點了點頭,道:“你們對帝尊忠心耿耿,棄暗投明,他老人家很是欣慰。至于那些陽奉陰違、野心勃勃的叛徒么,終究會一個個顯出原形,你們心知肚明就好,切不可輕信、誤信,被這些奸賊蒙蔽利用。此次我前往臨安,便是奉帝尊之命,收拾道佛各派,掀翻趙宋狗皇帝,攪他個天下大亂,而后再撥亂反正,一統神門。這事兒若成了,你們都是我神門中興的功臣。”
三人大喜,胡三書笑道:“我們這些海賊武功低微,別的本事沒有,‘搗亂’二字卻最是擅長,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帝……少主盡管吩咐。功不功臣全不打緊,能重見少主,火里來水里去,跟著干一番大事,已是祖宗八輩積德,天大的造化。”他佞滑乖巧,善揣人意,許宣既已自承是林靈素的弟子,立即改稱“帝尊”為“少主”,諛辭如潮。
許宣忍俊不禁,搖頭道:“你可太謙虛啦。想那樊噲是個屠狗的,張飛也不過是個豬肉販子,怎比得上你們這些刀頭舔血、殺人越貨的海賊?”
三人聽了不以為恥,反而大感得意,胡三書正色道:“人逢明主,馬遇伯樂。想那漢主劉邦不過是個老混子,劉備也不過是個賣草鞋的,豈能與帝尊、少主相比?我們這些海賊跟著少主,比樊噲張飛有出息那也是應當的……”
話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左右劇晃,似是撞到了什么礁石上。四人一凜,只聽甲板上有人叫道:“海盜!海盜又來啦……”接著又聽“嘭嘭”幾聲炮響,船上頓時驚呼四起,亂成一團。
請允許我翻開未完結的功勛冊,將鏡頭拉回到2021年的最后一天,繼續致敬所有神門的兄弟姐妹,感謝你們萬眾一心,以碾壓優勢拿下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