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升向前邁出一步,踏入干涸的方池之中,一轉眼,百丈長寬的方池被拉伸得無窮無盡,眼前呈現的是茫茫荒野。
不,那還稱不上荒野,只是沒有沙子和石頭的戈壁。
吳升發力,向著天際處高聳的祭壇奔去,他要站上祭壇,去觸碰這尊神像。
庸直將金無幻扶離方池,穿過大雨,一直退出鐵門。
兩人都累得夠嗆,尤其是金無幻,就如經過了一番生死搏殺,真元幾近枯竭。連續服用幾枚烏參丸后,就在鐵門處靜坐調息,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才稍微緩過勁來。
鉤蛇扒在鐵門上,蛇頭拼命向里張望,似乎對洞廳世界的風雨很是期盼,只是受了吳升的囑托,不敢放開鐵門。
見庸直和金無幻醒轉,鉤蛇分叉的尾巴沖他們倆比出復雜的手勢,庸直含笑示意:“你去吧,大門由我和金大夫看護。”
見鉤蛇眨眼間竄進門內,金無幻這才想起來問:“吳兄何時修了巫道?他具現的神巫頗有靈性,比刀南蛇他們幾位寨主的神巫可強得太多了。”
庸直搖頭道:“沒法比,死物和活物能比嗎?”
金無幻嘆道:“吳兄真高人也……以前我還不覺得,只以為自己和他差的只是一個境界,如今看來,這一個境界有如天塹啊,他居然能邁入仙壇!”
庸直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心說前半句是對了,大夫是高人沒錯,但這后半句卻錯了,這哪里是境界之別的問題,相差一個境界有那么遠么?我自己也是煉出了分神的資深煉神境,說起來和申大夫同境,但你看像是一個境界的么?
但這些話說起來太復雜,他沒心思說,只是呆呆望著門內的風雨,一言不發。
鉤蛇竄進門里,只覺舒爽到了極點,大風吹入嘴里,雨點打落身上,每一刻都是那么的愜意,每多吸一口風、多沾一滴雨,其中蘊含的妙處都無以倫比!
他在風雨中鉆來鉆去,又直上百丈高處,去烏云中尋找雷電,繼而勐然沖下來,落進大水漫灌的“江河”里,從“江河”中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兩只短短的犄角自頭頂破皮而出,情不自禁呼喝出來:“嗡——”
一聲長息,震的洞廳之中風雨飄搖!
庸直又一次轉身出了石洞,穿過古井去了地面,回來時向金無幻道:“第三天了。”
金無幻點了點頭,長嘆道:“也不知吳兄還要跑多久?都說了這是座幻陣嘛……”
庸直也沒想明白,但他廢話沒那么多,而是又鉆進了滂沱大雨中,來到方池邊呼喚:“大夫——”
吳升在方池中依舊賣力的奔跑,聽得庸直呼喚,問:“這回是什么路線?”
庸直看了片刻,回道:“之字,到頭后原路返回……大夫,直先出去了。”
神像散發出來的威壓無時無刻不在,庸直不敢多待,恭恭敬敬向神像磕了個頭,連忙退了出來。
金無幻雖然不大濟事,卻找到了一條減輕威壓的辦法,就是每次接近祭壇的時候磕個頭,默念一聲祝禱,不論念叨的是什么,總之心里誠摯一些、恭敬一些,身上的壓迫感就會減輕一些。
庸直一開始還有些抗拒,但他的驕傲抵不過現實,在幾次過來探望吳升時,發現這么做的確有效,便也認栽低頭——跪拜上古仙神,說起來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
退回鐵門的路上,鉤蛇又從風雨中鉆了出來,在庸直面前攔住去路,三番五次的,庸直已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隨口回答:“又威風了三分……嗯,胡須也出來了,像龍……好了好了,讓我出去……”
金無幻還在思索困擾了他們兩天的問題,道:“龍門壇,這是龍神嗎?”
庸直搖頭道:“我念書不多,卻也知道,沒有龍神是以鐵釬子當法器的。”
金無幻道:“或許那不是鐵釬子,依我之見,更像個鑿子,長柄鐵鑿?我以前在雷公山的時候,見過有人用鐵鑿子采掘靈礦,很像。”
庸直道:“龍神用鐵鑿?戴斗笠?”
金無幻繼續猜測:“山神?”
正說時,鐵門內傳來吳升的聲音:“你們就不看看那座鼎嗎?”
“大夫!”
“吳兄出來了?”
吳升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道:“不跑了,怎么也跑不過去,若說是法陣,卻又尋不到任何陣盤……有個事問一下,你們隨我來……方池邊上的水漬是誰弄進去的?怎么進去的?你們見到了嗎?”
庸直和金無幻跟著再入風雨,直抵方池邊,吳升指著池中最邊上的幾滴水漬:“你們看,這顯然不是雨,擦不去,干不了……”
正說時,金無幻照例先跪下磕個頭,默默祝禱兩聲,以減輕感受到的威壓之力,這才去看那幾滴水漬:“不知道啊……”
吳升和庸直則異口同聲:“咦?”
就在金無幻跪拜之后,池底又多了一滴水漬!
吳升再次陷入呆滯中,耳畔飄飄渺渺又傳來了夢中絕美女子的低語:“崇信之力……信之力……之力……力……”
這次,他很快就從恍忽中回過神來,叫道:“再來,一起磕頭!”
三人在狂風大雨中磕頭,池中頓時又多了三點水漬。
“再來!”
又是三點水漬。
“再來!”
這回是兩滴。
“再來……”
“吳兄,弟不行了……”金無幻連磕幾頭,幾乎要暈厥過去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自額前不停流下。
將金無幻攙扶出來,庸直也力不能支,連忙服用烏參丸彌補耗去的真元。
吳升則在苦苦思索:“怎么辦?就靠三個人磕頭,崇信之力要何年何月才能填滿方池,送我抵達彼岸呢?”
龍門池神威太嚴,連金無幻都挺不了多久,沒有煉神的修為怕是靠都靠不上去,而要組織一大堆煉神境修士過來磕頭,也不可能辦到。
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辦法——在外面磕頭,就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你們在大門外磕頭,我進去看看。”吳升吩咐完,又一頭沖進雨中,來到龍門壇前,趴在方池邊緊緊盯著池底。
很快,池底又多了兩滴水漬。
吳升大喜,出去后招呼兩人原路返回,到井口處再磕頭,自己殺回龍門壇前繼續緊盯。
水漬又多了兩滴!
如是著再三,來來回回試了三天,吳升得出兩個結論:一是當兩人離開井口超過十丈遠時,磕頭無效;二是兩人每天磕頭增加的水滴數量是有上限的,其中庸直大概在七滴左右,金無幻則是十二滴,而吳升自己,只有可憐的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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