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了一位侍丹的消息,立刻傳遍了丹師殿。起初沒人在意,但一個月之后,便有人不樂意了。
無他,有人來主殿拜訪桑田無時,親眼所見,這一個月來,丹師殿鎮殿之寶乾坤三斗爐和陽炎真火一直被新來的侍丹占用著,令人很不舒服。
桑田無是學宮奉行,又是天下有名的大丹師,有這個名頭在,哪怕霸占著丹爐和地火沒用,也不會有人多半句嘴,但交給一個莫名其妙的新來侍丹糟踐,還真容易引起非議。
這天,丹師王囊來見陽皋,希望他出面制止這件事:“此風不可漲,陶仲元、賈升龍也曾為此嘆息,說桑田奉行有公器私用之嫌。請君面呈奉行,直刺其非,囊愿相隨。”
能入丹師殿為丹師者,皆是丹道翹楚,雖然比不得文掣、桑田無乃至已故的羨門子高等,若是放在諸侯各國,也必然是國君上賓。其中陽皋修為最深、丹術最高,多年前便已是資深煉神境巔峰,距煉虛僅一步之遙,王囊、陶元、賈休等輩,也是資深煉神境。
桑田無入學宮為丹師殿奉行,卻不怎么打理丹師殿事務,日常事務都是陽皋在管,此刻聽了王囊的說辭,捋須道:“丹節知這侍丹的來歷么?”
王囊道:“聽說是揚州學舍行走,前一陣郢都薛仲、隨城隨越不是還來找過他么?那又如何?莫非陽師還懼怕一個行走?”
陽皋道:“此人原是蠻荒出身,中道學丹,奉行這是在指點他煉丹之道吧。”
王囊憤然道:“指點后學之輩,可用其他丹爐,如果實在沒有,我這里也可獻出一尊。奉行怎可讓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以學宮重寶練手?若丹爐出了意外,哪怕燒破點皮,我丹師殿怎么向諸位大奉行交代?怎么向四位學士交代?”
陽皋一邊聽王囊發牢騷,一邊保持著微笑。他當然知道王囊的不平從何而起。
就在前月,針對許多學宮重犯被捕之后寧死不愿招認的狀況,王囊想要煉制一種新的靈丹,名蝕心銷魂丹,可令服用者心智迷失,在神智不清中回答提問者的問題,主要用來審問人犯,可這一構思被桑田無阻止了。
當時桑田無問他,服用之后,怎么判斷人犯說出來的話是對是錯,怎么確認可信?
王囊回答,可以用人來試幾次。
桑田無又問,這種靈丹服用之后,會不會對人犯造成心智上的損傷?能不能確保恢復?
王囊回答,或有損傷,能否恢復,同樣要多試幾次。
據此,桑田無以非人之道為由,將其否決。
研發一種新的靈丹需要大量財力支撐,所耗費的靈材沒有數百金是很難拿下來的,尤其在王囊的方桉中,需要用到乾坤三斗爐和陽炎真火,更要調用不少于十人試丹,被桑田無否決之后,王囊自然無法開展下去。
但這是王囊的問題,不是他陽皋的問題,陽皋也打心眼里同意桑田無的否決,的確太過殘忍,不人道!
所以王囊有什么牢騷,他可以去找桑田無,而不是攛掇自己去當出頭鳥“直刺其非”,笑話!
陽皋委婉拒絕:“畢竟是一地行走,侍丹也非長久之計,短則三五月、長則一年半載,也就去了。”
王囊卻不依不饒:“侍丹歸侍丹,豈能任其肆意糟踐乾坤三斗爐和陽炎真火?陽皋,這么多年了,爾莫非還是懼怕東籬子、懼怕桑田無?”
陽皋心情頓時就不好了,當年他曾經挑戰桑田無師弟東籬子失敗,顏面無存,雖然已過四十余年,卻依舊是心中一根刺,被王囊說到忌諱之處,心中怒火也盛了幾分。
當下瞇著眼道:“丹節風骨,誠可嘆之,我不如矣。但我還是勸丹節忍氣吞聲,不要莽撞,大丹師畢竟是奉行,煉虛高修,若待將來你我也入了煉虛、成了奉行,這話還可說一說,眼下嘛,就算說出來,人家焉能理會,不過自取其辱罷了。若是被丹節兄說得惱了,將來丹節兄再有什么新丹,恐怕都過不了人家這關吧?難道丹節兄就不怕么?”
王囊怒道:“我怕什么?我入丹師殿時,他還不知在哪里呢!我為學宮盡心盡力三十年,他呢?今我仗義執言,何懼之有?爾真膽小怕事之輩!”
見他還沒聽懂,陽皋再次點他:“還是修為、身份不足之故,你說我膽小,那也由得你,若你能請來大奉行的令諭,我自當凜遵,屆時與丹節兄一起上殿!”
王囊跺足而去:“那我就去請令!只是請來之后,還用得著你陽皋?”
陽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冷笑不已,王囊不知,他卻很清楚,孫五侍丹可是魚大奉行和羅奉行的意思,讓王囊去觸一觸霉頭也好,得罪了一位大奉行、兩位奉行,將來可有得他吃一壺!
王囊本想鼓動陽皋出頭,卻被陽皋幾句話攛掇起火苗來,越想越氣,氣在頭上,直奔上元堂。行到途中,又一拍腦袋,轉往寶成堂去了,本月起已經入冬,這一季,輪到子魚大奉行當值。
拜見了子魚之后,將桑田無公器私用的事繪聲繪色描述一番,道:“桑田奉行處事不公,但凡我等丹師有新丹試煉,桑田奉行皆獨霸殿中爐火,不讓我等使用,如今卻為其私人而大肆糟踐,丹師殿諸丹師盡皆不服!還請大奉行為我等做主!”
子魚聽罷點頭,沉吟道:“你剛才說,丹師殿盡皆不服,除你之外還有誰?”
王囊道:“差不多都是如此,如今丹師殿中,已然天怒人怨!”
子魚道:“你說的這個問題,確實很重要,丹師殿為我學宮要地,若真個天怒人怨,上下不諧,那勢必要廓清一番才好。這樣,既然那么多丹師都對此不平,讓大家聯名上書,我也好有所措置。”
王囊告狀成功,大為驚喜,興沖沖返回丹師殿,私下聯絡同仁。可令他意外的是,當初和他一起痛斥桑田無行事不公的同道們,如陶元、賈休之輩,都找各種借口婉拒了聯署,就連出主意讓他去尋大奉行的“鼠輩”陽皋,也躲著不見他。
被澆了一頭冷水,王囊的心火也漸漸澹下去了,痛恨同道之余,只能暗自哀嘆:“算了,這次只能放過,且待下次機會再說。”
------題外話------
感謝山都山、新西塘、20190310、an、陋室散人的打賞,拜謝道友們訂閱和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