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屋子角落里堆放的禮物,吳升一陣頭疼,初來乍到,拜客中除了少數幾個,他壓根兒記不全剛才都有誰來過,更搞不清誰送的是什么,這該怎么退回去?
兩個婢女端著清水進來服侍吳升洗漱,吳升問她們記不記得昨夜都有誰來拜訪,兩婢跪下,都道不知,且不敢與聞大事。
吳升也只得作罷,等著公子錐前來征辟,心里也在盤算著怎么婉拒推辭。
結果等到日上桿頭,已是中午時分,公子錐也沒來。
公子錐沒來,但昨夜到訪的成廩人來了,見面就一躬到底:“見過吳先生!”
吳升連忙回禮:“見過廩人......”
成廩人嘻嘻哈哈的笑著,下巴上的肥肉不停抖動:“昨日過來拜訪時,不甚遺失一物......哈哈,冒昧了,冒昧了......”說著,眼神就往竹屋里瞟。
“何物?我幫你找找......”
“就是這個......哎呀,實在抱歉,原本是想帶回倉廩的,和先生談得盡興,走時忘了。”
說著,成廩人上前就將七匹絲絹抱起。
吳升簡直無語了,心道取走也好,吩咐婢女取來竹簡筆墨,讓他寫個收條。開玩笑呢?先把東西送來,然后又取走,不寫個收條為據,今后說不清!
成廩人猶豫片刻,還是寫了,但也不再和吳升客氣,抱著七匹絲絹大步而去,頭埋在絲絹里,也看不清臉色,想來多半好不了。
緊接著出現的是煉氣巔峰修士班車,神色冰冷,見了吳升也不打招呼,直接入屋,跟那堆禮物里挑來挑去,把三件法器塞入懷中。
吳升也不攔他,待他轉身要走時,才將竹簡和筆遞過去:“兄臺取走了飛刀、玉劍、銀針三件法器,還請簽字。”
班車臉色數變,將那筒銀針取出,扔了回去,然后一把推開吳升,昂然而去。
吳升搖了搖頭,替班車簽了名,后面加了個“代”。
仿佛約好了似的,昨日來送禮的這些人,一個跟著一個趕到,有的客客氣氣,有的冷冷冰冰,有的皮里陽秋,有的干脆諷刺挖苦。
一個下午,堆著的禮物就消失了大半,兩個婢女也放下了手頭的活計,站在吳升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吳升笑了笑,沖她們道:“很有意思是不是?”
兩個婢女連忙躬著身子退了下去。
最后一個到的是司射元誦,此君一臉鄭重,和吳升對坐于屋中。
“聽說吳先生受了傷,在下特來看望,不知先生傷勢如何?”
吳升笑道:“多謝元司射關心,沒什么大礙。”
“聽說動不得真元?”
“是。”
元誦嘆道:“因先生身上有傷,公子以為,還是讓先生養傷為好,故此司寇一職,延后再慮。“
吳升松了口氣:“本當如此。”
元誦搖頭:“就算有傷,那又如何?總有好轉之日。以先生之才、之名,區區司寇而已,又哪里做不得了?反正我元誦是服氣先生的!可惜......元某位小職卑,無法相助先生。”
這是第一個挑明原因的,吳升對他瞬間生出不少好感,反過來安撫:“元司射的好意,我記下了,如今虎方國難艱危,如此要職,還是尋一個妥當之人才是,公子所慮不無道理。對了......”
吳升將角落里剩下的禮物都卷了過來,兩鎰爰金、五百蟻鼻錢,這就是元誦昨天送過來的禮物——他是第一個來送禮的,所以吳升記得清楚。
“無功不受祿,還請元司射取回,我知軍中用度不菲,這些錢與其放在我這里吃灰,不如拿去給將士們充作軍用。”
“這如何使得?萬萬使不得!”
你來我往推了多次之后,元誦終于萬分慚愧的將錢收了回去,拱手道別。
看著空蕩蕩的屋角,吳升拍了拍手,這下子干凈了!
他以為干凈了,實則還沒干凈,很快,兩名婢女就過來道別了:“先生,公子那邊有很多事忙不開,特意傳我們回去幫忙,過幾日再來侍奉先生。”
吳升笑道:“可不是我趕你們走的,回去沒事?”
兩名婢女都很感激:“沒事,先生待婢等很好......”
才短短一天,好是肯定談不上的,卻也不壞,說話客氣,不打不罵,僅此而已。吳升擺了擺手:“回去吧。”
等到金無幻來時,見吳升一個人生火做飯,不由問道:“婢女呢?”
吳升往火中添著木柴,道:“被公子錐召回了。”
金無幻皺眉:“怎么回事?”
吳升輕描淡寫說了情況,金無幻大怒,原地跺足:“目光短淺!”又嘆道:“先生何苦說出去?”
吳升喊冤:“修復氣海之術是貴門秘術,你和令師都叮囑過我的,我可沒說,包括我這傷勢。”
金無幻皺眉,忽然拱手告辭,急沖沖而去。
吳升在后面叫:“不吃了再走?”
金無幻離開此間,趕回主峰下,見了師弟虎頭,一把拽住他:“見三師兄了么?”
虎頭指了指林后:“適才見他回屋了。”
金無幻怒氣沖沖就奔了過去,虎頭連忙跟過去,穿過林子,后面的山崖下有幾間草房圍著個小院,金無幻一腳踢開籬扉,直奔正屋。
屋里出來一位修士,英氣逼人,沉著臉道:“師弟這是作甚?”
金無幻冷聲問:“三師兄,吳先生氣海受損一事,是不是你告訴的公子?”
三師兄看了看院外,見沒有人,于是道:“你聽誰說的?”
金無幻氣道:“還用聽誰說嗎?知道他氣海受損的,只有老師和咱們幾個師兄弟,今早時,我親眼見你往行在去了,不是你是誰?”
三師兄不動聲色:“你非要這么以為,也可以。”
“老師一再叮囑,青妙玄功不能輕易示人,你為何告知公子?”
“我并不曾說出青妙玄功之事,只是告訴公子,提防吳升使詐。”
“怎么使詐了?”
“他身上有傷,就算修復氣海,沒有數年苦功,也恢復不了修為,如何做得司寇?”
“所以三師兄是去毛遂自薦的?”
“那卻沒有,公子自有青眼,用賢不用駑,公子自有考量。”
金無幻氣得嘴唇哆嗦:“三師兄,這么做是不是太下作了?”
三師兄斥道:“金師弟,別忘了誰是外人誰是同門師兄弟!”
金無幻抗聲道:“可吳先生救過我的命!他那傷,也是為了虎方而受。”
虎頭在旁邊摸了摸腦袋,插嘴道:“三師兄,青妙玄功不能說出去的。”
三師兄怒道:“我沒說出去!我只是提醒公子,吳升做不得司寇,是個小人!虎頭,你來這湊什么熱鬧?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