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醫生,劑量是不是過大了?”
宋凱也微微皺了皺眉,這年輕醫生是個莽夫吧?
這個時期,中醫的一些用藥劑量限制是很嚴格的,越是正規醫院,好中醫越少,越看不好病的原因其實也在于此。
正規醫院,病歷、病案各種都要備案,醫生們對一些章程的遵守要更嚴格一些,像信石這種藥,用藥方面限制是非常大的。
附子等一些藥物限制也是很大的。
這也是不少民間中醫不樂意進醫院的原因之一,在自家醫院,雖然也有限制,但是用藥的時候隨機應變,謹慎一些,只要不出事,一般沒人追究。
可在醫院,哪怕沒人追究,一些超劑量的方劑沒有一定的領導簽字,藥房根本不給抓藥。
藥房都是有藥劑師把關審核的,目的就是為了防備醫生開錯藥方,像這種劑量超標的藥物,藥房多半是要打回來的。
如果是強勢名醫倒也好一些,一般主治副高的方子都不怎么好使,特別是急救的時候,藥房打回來確認,簽字,一來二去,時間都耽誤的差不多了。
剛才祁遠明說到信石,宋凱就沒敢答話,要不是患者的情況確實棘手,這個問題都談不到劑量問題。
只是作為急診科主任,宋凱很清楚祁遠明說的問題,患者的情況不容試錯。
試錯在實際的臨床中,是非常常見的,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都是如此。
在面對病癥的時候,根據病情的緩急,首先采用的肯定是最穩妥的方法,穩妥也就意味著有可能見效慢,有可能效果不佳。
現代醫學針對蟲鼓也有著專門的抗蟲藥,打蟲藥,但是并不能說必然見效,這種情況,耽誤的話就有風險了。
可問題用信石風險更大,最起碼在宋凱看來是如此。
“想要一擊必中,就必須把握好劑量。”
方樂緩緩道:“劑量不足,如果只是蟲暈,那患者就有生命危險了。”
“祁主任!”
宋凱征求祁遠明的意見。
“方醫生說的不錯,確實必須一擊必中。”
祁遠明點了點頭,然后質問方樂:“只是方醫生怎么保證劑量就是合適的呢,信石風險可是很大的。”
“感覺。”
方樂道:“醫者的感覺,至于說證明,我也沒法說。”
祁遠明不吭聲了。
當醫生這么多年,方樂說感覺,祁遠明并不反駁,人的感覺有時候確實是很奇妙的,大醫的一些直覺和感覺有時候是很準確的。
對于一些病癥,醫生選取劑量,一方面是根據病癥判斷,另一方面也是根據經驗直覺。
其實感覺,也只是經驗的一種延伸而已,并不是無的放矢。
就像是老刑警,經常和歹徒打交道,破案,有時候看到一個人,直覺上就覺得有問題,往往這個直覺就很準,而這個直覺就是長期的經驗等各方面造就的。
你要問他為什么,有什么證據,可能說不上來,但是就覺得他不是好人。
看著一群人還有些糾結,方樂吸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患者,緩緩道:“蟲長應該有兩尺左右,并非小蟲,要不然也不可能讓患者如此,尋常劑量難以奏效。”
“方醫生確定?”
祁遠明看向方樂。
蟲長方樂竟然都能判斷出來,這?
“按照我說的劑量,我至少有八成把握。”
方樂沉吟了一下:“而且哪怕劑量超標,我在場,保證患者沒有生命之憂。”
牛寶華禁不住在心中握了一把草。
這底氣,我去。
其他人也都看向方樂,方樂的這話說的是真霸氣。
我在場,保證患者無生命之憂。
“既然方醫生如此說了,那就用藥吧。”
祁遠明沉吟了一下:“方醫生畢竟是肝外專家,沒必要用自己的名氣賭前程。”
祁遠明這話其實不是對方樂說的,而是提醒其他人。
方樂可不是籍籍無名,人常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一些青年醫生,有時候確實冒進,喜歡賭一把,成了自己有可能前途無量,要是有意外,實習生或者住院醫,本就沒什么名氣,損失的起。
可方樂已經是全國有名的肝外科專家了,全國首例活體肝移植手術的主刀醫生,這樣的人,豈能隨便去賭?
不說中醫,以方樂在肝外的水平,這輩子在業內就已經風生水起了。
果然,祁遠明的話音落下,其他人都不吭聲了。
這個道理很明白,人家已經是名醫了,此時能冒險,那肯定是胸有成竹,難不成還是腦袋有問題,自己作死?
方樂也不啰嗦,寫了方劑,祁遠明看了一下,簽了字。
“我親自去抓藥。”
宋凱接過方子,急匆匆出了搶救室,這個方劑,別的人去,藥房肯定會打回來的。
“謝謝祁主任。”
方樂向祁遠明道了聲謝。
“應該是我謝謝方醫生。”
祁遠明道:“患者是我們滬上醫院的患者,方醫生畢竟是客人,方醫生都有信心,我們這些本院醫生豈能拖后腿?”
這也是方樂在業內地位的體現。
醫生想要有發言權,就要有本錢,地位高了,做事才能少掣肘,在很多時候才不耽誤事情。
雖然方樂年輕的離譜,可現在走到很多醫院,都已經能和主任級別平等對話了,這就是區別,要不然,誰聽你的?
“治病救人,不分主客。”方樂笑道。
祁遠明:“......”
這個年輕人......
等藥過來,一群人親自看著患者用藥,然后都等候著。
患者用藥之后,大概半個小時左右,腹痛難忍,有了便意,打下一條長約兩尺左右的赤蟲。
等看到打下來的赤蟲,所有人都有點難以置信,蟲長也和方樂判斷的一般無二。
“方醫生厲害。”
祁遠明看過蟲長,然后又給患者做過檢查,由衷的贊道。
別的方面不說,單從這個病例來看,祁遠明自愧不如,他自己是吃不準的。
“祁主任謬贊了。”
方樂客氣道:“我在西京的時候就聽說過祁主任的名氣,祁老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家醫手......”
說著方樂一頓:“祁主任,我聽說祁老最近身體有恙?”
“是。”
祁遠明點了點頭,這事不算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少。
祁有民身體不好,祁家沒有刻意告訴誰,也沒有刻意去宣傳。
祁有民是大醫,祁家三個兒子也都了不起,祁有民身體不行,也沒什么不能對人說的,不像有的企業參團,掌舵人病重,短期內都隱瞞,避免商業方面受損。
祁家不存在這一點。
“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祁遠明平靜的說道,也沒說讓方樂去看看的意思。
方樂雖然表現出來的水平不錯,但是祁有民生病,真的不缺名醫,不說祁家兄弟,這一陣探望祁遠明的杏林名醫就不少。
方樂也只是從祁遠明口中再確認一下祁有民的情況,順嘴一問。
“謝謝方醫生,今晚上麻煩大家了。”
確定患者情況趨于穩定,宋凱也松了口氣,向方樂道謝。
“宋主任客氣了。”
方樂看了看時間:“不早了,該回去睡覺了。”
“我送送您。”
牛寶華說著向眾人打了聲招呼,送著方樂一起出了科室,其他人也把方樂送到了搶救室門口,目送方樂和牛寶華遠去。
“嘶。”
等方樂和牛寶華遠去,葉向軍才吸了一口氣:“真的不敢相信,方樂年紀輕輕,在肝外那么厲害,中醫水平也這么高。”
“不愧是孫清平的學生。”
祁遠明也道:“我就說,孫老收徒,不可能只是看中別的,只是沒想到,方樂的中醫水平遠超我的意料。”
之前祁遠明對方樂有過猜測,方樂在肝外水平高,可能對中醫也有興趣,有點天賦,孫清平就收了徒。
中醫學西醫,西醫學中醫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有的人當了十幾年中醫,突然改行學西醫,有的人當了十幾年西醫,突然研究中醫,很正常,只是外科跨內科的不多見,更何況是外科跨中醫。
可今晚上,方樂確實讓祁遠明有點驚訝。
判斷蟲長,確定劑量,這都不是一般手段。
方樂說是感覺,哪怕是感覺,能有這么準的感覺,也能說明方樂水平不低。
“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種天才?”
宋凱也是滿臉的驚訝。
三個人正說著話,牛寶華已經回來了。
牛寶華也是把方樂送出科室,并沒有直接送到招待所。
“怎么樣,我說方樂水平不差吧?”
牛寶華走過來笑呵呵的問道。
“確實是個怪胎。”
葉向軍道:“年紀輕輕,這都跟誰學的?”
“說起這個,這次方樂過來還帶了自己的啟蒙恩師。”
牛寶華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祁遠明:“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名字和祁主任倒是有點接近,叫祁遠山。”
“叫什么?”
祁遠明愣了一下,馬上追問,聲音也提高了些許。
“祁遠山啊。”
牛寶華不解的問:“怎么,祁主任認識?”
“人現在在哪兒?”祁遠明繼續追問。
“就在咱們醫院招待所。”牛寶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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