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一萬多隋軍在吳州城與西風坡水寨之間旳曠野,宛如發瘋的野狗,亂糟糟的跑向吳州城。
很多隋兵甚至連盾牌和刀槍都扔了。
熱兵器雖然不是人革聯第一次應用在戰場上,但之前的戰斗,不是在海上,就是在迅速解決的戰斗攻城戰中。
而這一次,
是第一次暴露在其他勢力面前。
城墻上的郡守陸廣維,還有其他豪強,都是渾身冰涼,哪怕頭頂上是八月的艷陽,仍難以平復內心的驚恐。
比起驚慌失措的陸廣維、江東世家,宋魯、徐子陵等人,
倒是沒有太過于慌張,
只是忌憚擁有這種恐怖武器的人革聯。
“伯父!這人革聯的兵器,
究竟是什么來路?”宋師道有些擔憂的問道。
突然宋玉致說了一件事:“會不會是東溟派?這個門派一直給中原各個勢力供應兵器。”
但是宋魯卻搖了搖頭:“東溟派恐怕兇多吉少,
根據水龍幫的消息,東溟派的流求島,此時已經被人革聯占據,就算是這種神兵利器是東溟派發明的,現在也應該落入了人革聯手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綰綰頓時內心一動,別人不知道東溟派的底細,她作為祝玉妍內定的陰葵派掌門,自然知道單美仙與祝玉妍、邊不負糾纏不清的關系。
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暗自記下這件事。
而本來打算過來探查人革聯海軍實力的徐子陵,此時內心也不由的苦笑著。
如果人革聯將那種可以發射霹靂的兵器,裝備在戰船上,那少帥軍拿什么和人家打?靠他和寇仲單挑嗎?
那十幾個武功高手的下場,視力極好的徐子陵,
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是宗師高手,
都不敢保證自己可以硬接那種火器的打擊。
除了宋閥、少帥軍、陰葵派的人,
其他的魔門、比丘教、大幫派、起義軍探子,也看到了這一幕。
有人心生恐懼,也有人被貪婪蒙蔽雙眼。
但是吳州城的人心卻散了,很多江東世家已經開始打退堂鼓,甚至準備舉族搬遷到江北的揚州去。
只是就在吳州城人心惶惶的時候。
海軍長江分艦隊,帶著四個營的兵力,已經攻陷了延陵(今鎮江),將大運河中的江南河北口封鎖了。
也就是說,此時吳郡和毗陵郡,已經被南北包圍了。
在差不多的時間,毗陵郡下屬的常熟縣,也被胡逗洲派遣過來的一個陸軍營拿下。
攻陷延陵縣后,長江分艦隊留下兩個營和一半的戰艦,駐守延陵縣。
剩下的兵力,繼續沿著大運河的江南河向南,準備進攻毗陵郡的郡城——晉陵城(今常州)。
另一邊。
太湖北岸的無錫縣,也被從太湖橫渡過來的游擊分艦隊攻陷。
拿下無錫之后,魚谷也留下兩個營駐守,然后帶著剩下的兵力,沿著大運河北上,準備和長江分艦隊一起夾擊毗陵郡郡城——晉陵城。
戰爭爆發得太過于突然。
毗陵郡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被兵臨城下了。
在吳郡郡城的陸廣維,剛剛將逃回來的近萬多隋兵,重新安頓好,還沒有到晚上,傍晚時分就傳來了驚天噩耗。
傍晚時分,一匹快馬從北面傳來了急報,陸廣維手足無措的坐在大堂上,聽到無錫縣陷落的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個消息又迅速在吳州城內蔓延開來。
剛剛回到家里面的各族族長、族老,又被感到脖子有些發涼,特別是那些平日里作惡多端、欺壓百姓的人,更是感到惶惶不可終日。
同樣剛剛穩定下來的潰兵,此時也在暗流涌動著。
城墻內側的一處兵營中。
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聚在一個房間內,小聲的討論著今天的事情。
“大哥,要不我們逃回村里面吧!”一個膽小的少年,害怕的提議道。
“逃?怎么出城門?”
“要不我們干脆反了,人革聯只收拾豪強,反正莪家三代都是給周扒皮耕田,一年到頭連飯吃不飽,人革聯還給咱們分田……”
沉默著的大哥,想了一會之后,一咬牙:“我們一起去投靠人革聯,不過單憑我們這一個伍,還打不開城門,最好可以再拉一些人。”
“我認識北沙集的韓小飛,他家可是在昆山,那邊已經分田了,應該可以拉過來。”
“新流坪的大虎,他爹是被地主打死的,應該可以……”
眾人七嘴八舌了一會,就找出了二十多個可以拉攏過來的人。
畢竟這個時代,采用的是府兵制,相當于義務兵,同時府兵又被列入軍戶之中。
看起來這種制度非常不錯,可問題是府兵的管理上,存在巨大的可操作空間。
一旦朝廷中樞對地方大掌控力下降,這種制度很快就會變成將領壓迫底層軍戶的工具,明朝中后期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另外府兵的一部分兵器和戰馬,也是要自己準備的,軍府是不負責的。
雖然有府兵免稅的規定,但是苛捐雜稅和徭役是無法避免的,所謂的免稅,往往只是正稅。
一旦府兵戰死,那就要家里面其他男丁頂上,除非男丁死光了。
而且更加坑爹的是,府兵的服役期限是21~59歲,以這個時代的人均壽命,幾乎就是冠禮之后,要終身服役。
現在隋朝的情況,就是因為楊廣瘋狂征召平民和軍戶,通過徭役搞大工程。
徭役,就是強制的義務勞動。
為什么人革聯內部同樣在搞大工程,但民眾卻沒有感到壓迫?反而經濟迅速發展、基礎設施不斷完善?
原因就在于自愿有償,而徭役是強制義務,很多負責管理的官吏,別說給服徭役的平民吃飽飯了,不在糧食里面摻沙子就是好人了。
吃不飽飯、高強度勞動、監工體罰、防護設施幾乎沒有,就是徭役的常規操作。
人革聯的大工程,不僅僅可以一日三餐,還有有菜有肉,而且還有工錢,另外配備了大量的工具,也制定了嚴格的安全管理制度。
現在大流求上,只要是農閑的時候,有大量勞動力愿意到工地干活。
這讓大流求的基礎設施,呈現出日新月異的變化,公路、橋梁、水庫、堤壩、運河、水利溝渠等設施,幾乎是遍地開花。
如果以隋朝的操作方式,那就是大規模征發徭役,搞得平民百姓流離失所。
這也是為什么,有苛政猛于虎這句話。
很多皇帝都被士族忽悠瘸了,不去搞世家大族、地主豪強,反而拼命收割本來就快一無所有的底層民眾,最后搞得帝國直接崩潰了。
暗流涌動的吳州城內。
第二天,太陽還沒有冒出地平線。
又一匹快馬沖進吳州城內。
臨江酒樓三樓,宋魯通過飛鴿傳書,已經知道延陵縣、曲阿縣、常熟縣等地的失陷。
“我估計晉陵城已經保不住了。”
宋師道沉默了,形勢變化太過于快,他們都有些應接不暇。
一個小時后,酒樓掌柜急匆匆跑上來,將一份密信交給了宋魯。
宋魯打開之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毗陵郡郡城晉陵今天早上被攻陷了,郡守沈法興帶著3000親兵,逃向丹陽郡方向,守軍路道德以身殉國。”
“吳州城徹底變成孤城了。”宋師道嘆息道。
宋魯則眼睛一瞇:“人革聯肯定是早有準備,打算對吳郡江東世家來一個甕中捉鱉,我估計接下來,吳郡要血流成河呀!”
“叔父,我們現在應如何處之?”宋師道頭疼的問道。
“靜觀其變,現在最著急的人,是楊廣和江南各大起義軍。”宋魯摸了摸胡子說道。
江淮軍的歷陽重鎮內。
杜伏威軍帳之中,此時氣氛異常壓抑。
地圖上,此時的人革聯控制區,已經占據了毗陵郡、吳郡、余杭郡、會稽郡。
至于還沒有被攻陷的吳州城,杜伏威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
“那種火器當真如此犀利?”一個將領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盡管杜伏威也不想相信,但探子已經著重提醒了,加上吳州城很多人都看到了,還不重視這件事,那以后遇到人革聯的軍隊,估計要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向杜伏威提議道:“主公,我們也要有這種利器,不然別說爭霸天下了,恐怕連江南都統一不了。”
杜伏威當機立斷:“傳我軍令,讓探子全力調查人革聯火器制造技術,但凡獲得其火器制造技術者,賞金千兩,封伯爵。”
“遵命!”
除了杜伏威在覬覦火器技術,楊廣、宋閥、李子通、樂伯通等人,也有同樣的打算。
他們都以為只要獲得火器技術,或者火器的樣品,就可以依瓢畫葫蘆。
如果真可以依瓢畫葫蘆,那鄭森等人就不用埋頭種田了,連他們這種擁有龐大數據庫和豐富實踐經驗的超級人類,都需要忙碌這么久,這些家伙是在想屁吃。
或許憑借能工巧匠,可以小批量打造出步槍。
但是步槍真正的核心技術,其實是在材料上。
無論是制造槍管的鋼材,還是制造子彈的底火和發射藥,這些東西都不是能工巧匠可以仿造的。
最多讓他們發明出黑火藥版本的火繩槍、燧發槍,至于現代步槍和機槍之類,短時間內就不用想了。
各個勢力的探子、武功高手,不斷潛入剛剛被人革聯攻陷的毗陵郡。
與此同時。
變成孤城的吳州城,此時已經人心惶惶了,逃跑的后路被截斷,大族豪強只能拼命武裝自己,短時間內吳州城的兵力,竟然飆升到近三萬人。
只可惜這種拉壯丁式的擴招,帶來的士兵根本不堪一擊。
而且瘋狂擴充兵力,還帶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很多別有用心的人,也趁機混入了守軍的隊伍之中。
北太湖戰役爆發后的第三天。
烈日炎炎下,魚谷帶著2000兵力,和白玉樓在西風坡水寨匯合之后,此時聚集在這里的兵力,已經達到了3500人的規模。
白玉樓站在距離吳州城城墻500米的位置。
他剛要下令進攻,吳州城面向太湖的西城墻,爆發了一場暴亂。
負責守城的上千名隋兵突然倒戈相向,將負責鎮守這一面城墻的將官、豪強家丁,亂刀砍死了一大批。
突如起來的情況,并沒有讓白玉樓分心,他迅速下令:“進攻!”
轟轟轟……
榴彈炮和迫擊炮砸向南城墻。
負責守城的隋兵,直接不干了,瘋狂沖下城墻,或者向西城墻、東城墻轉移。
轟!城門哪怕是被巨石堵死了,但幾十發穿甲彈下來,鐵做的城墻都要被啃下一塊來,更何況是磚石結構的城墻。
轟然倒塌的城樓,昭示著吳州城的慘敗,已經無法挽回了。
鐵甲戰兵在前擋著,拿著步槍、霰彈槍和手榴彈的火槍兵,跟在鐵甲戰兵身體后,這相當于簡易版的步坦協同。
臨江酒樓上,宋魯、宋師道、徐子陵等人,親眼目睹了人革聯大軍的推進。
可以在江湖上稱為好手的三流武者,面對步槍和霰彈槍的集火,下場非死即傷。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處交戰現場,就在臨江酒樓的大街上。
兩百多名豪強的家丁,在豪強的帶領下,一窩蜂向一支20人的人革聯陸軍發動沖鋒。
鐵甲戰兵擋在前面。
步槍瞄準頭目,霰彈槍噴向人群密集的區域,手榴彈扔向敵方隊伍的中后區域。
不到三分鐘,兩百多人就被打崩潰了,連弓箭都沒有什么鳥用。
雖然火槍兵的板甲沒有包括手臂和小腿,但是胸甲和頭盔、護襠甲,已經足夠防御絕大部分的弓箭了。
這種古典冷兵器步兵,一旦傷亡超過10就很容易崩潰,哪怕是個別豪強的私兵比較忠誠,也扛不住超過30的傷亡。
兇殘無比的霰彈槍,一槍噴過去,就是一大片,哪怕是配備了鐵甲,面對密密麻麻的鋼珠,也是沒有辦法百分百防御的。
宋魯臉色越發凝重:“太兇殘了!除非是悍不畏死的死士,配備和人革聯一樣的全身甲,才有可能靠近對方。”
目光銳利的徐子陵,搖了搖頭:“估計普通鐵甲也沒有用,那個豪強身上至少披了一層絲綢、兩層鐵甲,但仍然被火器打破甲胄。”
就宋魯和徐子陵等人,討論著城內戰斗的時候。
陰葵派的邊不負,此時也出現在城內,他速度非常詭魅,在屋頂上不斷挪移,迅速靠近一支人革聯的小部隊。
他的目標,并不是過來幫助隋軍抵抗人革聯,而是要搶奪火器。
趁著這支部隊,在街道上和豪強私兵交戰,邊不負找準時機,從屋頂掃下一大片瓦片。
在噼里啪啦之中,他出手扭斷兩個火槍兵的脖子,迅速拿走一支步槍和兩顆手榴彈。
看到同袍被殺的戰兵們,憤怒的抬起槍,向邊不負逃跑的方向射擊。
砰砰砰……
只是這個家伙早有準備,一跳上屋頂之后,就迅速翻入一戶人家的院子里面,然后七彎八拐。
白玉樓聽到匯報,有人在趁機搶奪武器,這種事情是難以避免的,但不代表他會忍氣吞聲。
當即下令封鎖城門,讓秘書官、宣講官帶隊,對整個城市進行逐戶排查。
他站在東城樓的樓頂上,虎視整個吳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