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導演,這是我這幾天寫的……”
拿到羅納德短短幾天寫好的幾個片段,艾倫·帕克狐疑地翻開讀了下去。
食堂里午餐時刻,有人用鼓槌在桌子上敲出鼓點節奏,然后是有人彈鋼琴。然后是學生操著各種樂器自發加入合奏。
接著舞蹈系的學生也加入進來,芭蕾,爵士,各種舞蹈融為一體,在食堂的桌子上大跳起來。
艾倫眼睛一亮,這是非常切合影片名字“熱午餐”的,可以作為點題的主題曲場景。
接著看下去……
害羞的混音天才不愿發表制作好的音樂,父親開著出租車用喇叭外放兒子的創作,引來全校學生跑向大街,就著音樂狂歡舞蹈?
“他們沖下樓梯,沖出校門,截停了汽車,爬上了汽車車頂,就在那里開始舞蹈……”
又是一個天才般的場景,給害羞的布魯諾一個轉變的契機。
“啪……”艾倫把劇本合上,不再看下去。
才幾天就能寫出這種水準的劇本梗概,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預料。
“告訴我,羅納德,你是怎么想到這兩個場景的?”
看來抄襲原版的效果很好,羅納德暗喜。
“我從洛杉磯回來的時候,在機場碰到一位開出租車的父親。他很愛他的女兒,停運了自己的生意,在機場等她女兒回紐約。”
羅納德開始瞎編。
“劇中那位害羞的混音天才布魯諾,需要一個契機突破自己,我就想用父愛來幫他突破。出租車不能開進學校,我想在街上,用喇叭放兒子不愿發表的音樂,讓學生跳舞也不錯。”
瞎編的越來越熟練了。
“至于那個熱午餐的場景,我在高中的時候就見過學校的樂隊和啦啦隊在食堂吃飯,她們興趣來了就在食堂即興練一段,我看的很羨慕。我想觀眾應該也會喜歡這種即興的表演的。”
為了給抄襲夢中的劇情找到合適的理由,羅納德連高中偷看拉拉隊美女的事情都曝出來了。
情節都有根有據,也有很好的寫作思路,艾倫·帕克不再懷疑羅納德是抄襲別人的劇本。
“這兩個場景很棒,我能夠想象到拍攝出來以后的畫面,青少年會愛死她們的。繼續保持這種水平,你可以多想想各個主角的結局。”
“這部份我沒有什么靈感。我高中是摔跤隊的,對文藝社團并不熟悉,沒有細節,我很難寫出什么來。”
“沒關系,你慢慢觀察,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混進演藝專高去臥底觀察。”艾倫肯定了羅納德的劇本,讓他繼續寫作。
沒有夢中的啟示,羅納德又變回一個初學劇本寫作的新手,慢慢地試。他四處找機會,觀察藝校學生的一些生活細節。
比如梅格的睡姿?
常年練習芭蕾的人,躺下的時候,腳尖也會不自主的繃直,這是一個和常人非常不一樣的特點。
忍不住試探了一下,看看被外力打擾的情況下,是不是還能保持繃直。啪,被梅格一巴掌打開。
缺乏經驗的羅納德,寫作進度開始緩慢下來。兩個星期了,每天只能用打字機寫一兩頁,然后揉一揉扔掉,重新開始。
白天給導演當司機和助理。相比之下,每天晚上的寫作,成了一件令人苦惱的事情。
好在和梅格每天相聚,能夠排遣些焦慮的情緒。這讓他的寫作進度雖然緩慢,但還沒有完全停滯下來。
梅格的演技學習則非常順利。
據梅格說,李·斯特拉斯堡是一位烏克蘭裔的演技大師,最早師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學習了一整套話劇表演的體驗派演技(The System)。
之后加以發展,弄出了適合電影拍攝的方法派演技(The Method)。他還曾經指導過馬龍·白蘭度,和瑪麗蓮·夢露。
開學第一課的時候,李·斯特拉斯堡親臨課堂,給她們講了方法派的兩大法寶:情緒記憶法,和即興演出。
梅格馬上要學的就是情緒記憶法。
“學會了以后,可以瞬間調動情緒,1秒鐘哭出來,真的是非常厲害。李·斯特拉斯堡還給我們現場演示了一遍。”梅格說道。
“真的嗎?那他演技可真是非常厲害。”
導演帕克飛去洛杉磯試鏡,羅納德干脆在家全職寫劇本。
公寓里都是藝術家,羅納德帶上吃喝,和幾乎每個人都做了對談,希望能夠多了解一些藝術生的生活細節。
不過成果寥寥,大多數住在藝術家公寓的,最年輕都是25歲以上了。對藝校的記憶,多數已經被生活磨平,再也想不起當年的夢想。
或者還有夢想的人,也把她深深埋藏心底。輕易不拿出來示人。
“你知道,搞藝術的人都很敏感,如果你把夢想告訴別人,即使是家人朋友,也會遭受打擊。夢想還沒有實現的時候,他們無意間說了一兩句,你也會覺得他們在針對你,兩三天不舒服。”
“謝謝你和我談這些,我知道這很難,我會把一些你們共同的經歷改編成劇本,當然,會保持匿名。”
羅納德起身握手,遞了瓶紅酒和一包香腸給對方,然后送走了這一位接受采訪的畫家。
在打字機上嚓嚓嚓地打出今天的對談摘要,然后扯下打好的信紙,又拿起鉛筆,在上面改正起來。
就這樣,打完了改,改完了再打,天漸漸地暗了下來。
“咦,梅格怎么還沒回來?”羅納德打電話給梅格的公寓室友,發現她也沒回自己的公寓。
心里不由的擔心起來,羅納德趕緊下樓,開車去了李·斯特拉斯堡戲劇培訓學校。
“唉唉唉……啊啊啊……昂昂昂……”
進門就聽到一堆演員在教學廳里哭得很大聲。羅納德以為出了什么不幸事件。
有些在嚎啕大哭,眼淚嘩啦啦地流。有些在抱頭痛哭,互相比慘。還有些索性趴在地上,自由自在地邊滾邊哭。
這都怎么回事?集體發神經病了嗎?
羅納德擔心地四處尋找梅格,終于在一個角落里發現了她。
梅格哭得相當慘,兩只眼睛腫了起來,嗓子已經哭不出聲音,只是在無聲無息地不停流淚。她抱著自己的膝蓋,躲在角落里,用墻壁的陰影遮住自己的身影。
怪不得找了半天。
“梅格,你怎么了?還好嗎?”羅納德輕聲的問道,拿出手帕小心地幫她擦去淚水。剛擦完,梅格又流出眼淚,手帕都濕透了。
“梅格,梅格?”羅納德輕輕搖晃著梅格的肩膀,但是她似乎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沒有什么反應。
“嘿,你是誰,請走開。不要干擾學員提取情緒記憶。”一名老師模樣的人邁著扭捏的步伐走近,翹出一個蘭花指,指著羅納德,出聲指責。
羅納德不耐煩的轉身,一伸手把這個娘炮推了一個踉蹌:“Fxck you,別他媽地靠近我,你們這幫魔鬼,就是這樣培訓演員的?”
羅納德反身蹲下身體,輕輕地在梅格的耳邊說:
“梅格,我是羅尼,你看著我的眼睛,我是你的羅尼,你認得出我嗎?”
梅格似乎有了點反應,無神的眼睛找到了焦點,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梅格又點了點頭。
羅納德把梅格的雙手懷繞在自己脖子上,一個用力把梅格抄在懷里,抱著她向著戲劇學院門口走去。
娘炮沒敢攔他,只是嘴里還在罵羅納德破壞表演藝術。羅納德一個眼神瞪過去,嚇得他嗷地一聲往后退開。
打開車后座門,讓梅格躺在后排座位上。羅納德開始想誰能幫助自己。找心理醫生?不過梅格這種情況是學習演技造成的,一般的心理醫生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對了,上次選角工作室的朱莉婭·泰勒說起過紐約大學有位演技指導專家,斯黛拉·阿德勒。可能她更了解這種情況。
找到一個投幣電話,羅納德給朱莉婭·泰勒撥了過去。
“朱莉婭?我是羅納德,我有緊急的事情請你幫忙。”
向朱莉婭·泰勒簡要的說明了一下情況,朱莉婭很詫異:
“不是讓你去找斯黛拉·阿德勒嗎?為什么還會出現這種情況?斯黛拉是不教情緒記憶法的,只有李·斯特拉斯堡那個老混蛋……”
“什么?你的梅格就是去上了他的課?為什么要上他的表演課?”
“是梅格自己的決定,她聽她姐姐的。”
“你馬上把梅格帶離那個地方,先到選角工作室來,我會請一位專家來幫忙。”朱莉婭講完掛了電話。
羅納德把梅格抱到前排座椅,系上安全帶。把車開到了選角工作室,朱莉婭已經在門口等他倆。
羅納德又把梅格抱到里間的沙發上,朱莉婭擁抱了梅格,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很快一位中年女子來到了工作室,她是斯黛拉的徒弟,叫艾琳。斯黛拉已經78歲了,麻煩她不方便。
艾琳走過去握住梅格的手,讓朱莉婭取來毛巾,在梅格額頭上輕輕擦拭。
羅納德也上前,抽空問艾琳:
“請問梅格她沒事吧?”
艾琳站起來怒視著羅納德,“你還不出去,你在這里,姑娘還能好得了嗎?”說完一指大門,示意他趕緊滾出去。
羅納德不明所以,看了看梅格,似乎恢復了點神智,于是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房間等著。
“是他嗎?”
“不,不會是他。羅納德是一個內心溫柔的人,他不會這樣對待女性的”,朱莉婭搖搖頭,否定了艾琳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