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今年寧新橙八歲。

蘇省，建鄴市。

今天下雪了，天氣很冷，小新橙裹著紅棉襖，跟在男人的后面。

男人踩在雪上，留下一個腳印，小新橙就踩到上面跟上去。

高檔小區的一家單元樓里。

燈光明亮下的飯桌下，小新橙有點拘謹的吃著米飯。

幾次想去夾菜，但最后還是低下了頭，她剛才被爸爸送到了姑姑家。

大人們一會笑，一會沉默嚴肅，她穿著爸爸新買的白色連衣裙，乖巧的站在旁邊，可愛的明眸看著滴答轉動的時鐘，時間過得很慢。

過了一會，爸爸走了，說有事要忙，可能要在姑姑家住一段時間了。

“新橙，你在姑姑家要聽話啊，不要調皮搗亂，不要惹姑姑姑父生氣”

“爸爸，媽媽去哪里了？”

小新橙點了點頭，她一向很懂事，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媽媽好久不回家了。

“媽媽啊，媽媽比爸爸還要忙，她去國外了，等新橙長大了，自己去找她好不好”

男人裝出哄小孩的笑容，他和女人離婚了，因為女人出軌。

女人領了離婚證，不辭而別，已經去了霓虹，女人不配做一個母親，但他也自覺沒資格做一個父親，他也要出國工作了。

每次看到可愛乖巧的小新橙，就會想起讓自己惡心的女人。

“好，那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小新橙抬頭，仰望這個高大的被自己稱作父親的男人。

“爸爸呀，爸爸也不清楚，新橙聽話好不好，先在姑姑家住，等爸爸回來接你”

“好，那拉鉤”

小新橙乖巧的點了點頭。

大人們走到門口，不知道又在說什么，小新橙看到男人推門而出，她追了出去，朝著男人的背影喊道。

“爸爸，你一定要回來接我啊”

男人的背影微微一愣，但沒有轉頭，在裹著紅棉襖女孩的視線里，漸漸消失。

地上被踩過的痕跡，很快被落下的雪覆蓋。

“新橙，姑姑做的菜好不好吃啊？”

“嗯，很好吃的姑姑”，小新橙笑著乖巧點頭。

飯菜有點咸，她吃不慣。

2013年，今年寧新橙十三歲。

夏夜，是滂沱的大雨，女孩穿著被淋透的簡素紫色連衣裙，在雨中奔跑。

寄人籬下，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她第一次和姑姑吵架了，因為寫作業太久，沒來得及整理房間，給一家人洗衣服，表弟跟姑姑告了狀。

女人剛從單位受了領導氣，就有了出氣筒，小新橙無助的站在客廳的墻角。

垂頭看赤裸著的粉嫩小腳，家里的拖鞋太大她穿不慣。

“姑姑，你別生氣好不好，我現在就打掃”

跟媽媽告狀的男孩，偷偷朝小新橙做了個鬼臉，他覺得寧新橙很好欺負，平時還會讓寧新橙幫自己寫作業。

“你嫌累就說累，說忘了干什么，真是跟你那個爹一樣，嘴上一套做的又是一套”

前幾年男人還會寄生活費回來，是金燦燦的美鈔，可這幾年卻聯系不上了。

“姑姑，我爸爸是不是快回來了”

“寧新橙，你是真笨還是呆啊，你爸媽離婚了你不知道啊，他們不要你了”

今年寧新橙十三歲，她一直記得爸爸說的承諾，男人會回來接自己。

“騙人！”

少女單薄的身子一陣顫抖，難得喊的這么大聲。

女人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些話對一個十三歲的女孩來說，還太過殘酷，語氣一轉，摸著小新橙的頭發，裝作溫柔的說道。

“好啦，姑姑養你已經很不容易了，你要聽話，乖”

“不要！”

她跑了出去，她很絕望，臉上的淚水和雨水融做一團，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跑到了以前的家門口。

從窗戶外，看到了陌生的家庭，本來干涸的臉上，兩行清淚滑落。

雨更大了，天空上滿是陰晦的烏云，無情的拍打少女嬌弱的身子。

她失魂落魄的逆行在街道上，車流竄急，不時有猛按汽笛的聲音。

“哪家野孩子啊！想被撞死啊？”

給別人惹麻煩了，小新橙走到了拱橋側邊的行人道上。

路旁的一朵野花，被夜風吹的一陣亂抖，豆大的雨滴拍在上面，更是戰戰巍巍。

小新橙蹲著身子，抱緊自己，視線里滿是模糊的光線，有車燈，有路燈，可心里的那道光滅了。

一臉執拗抹干凈臉上淚水，咬牙走到了那朵已快死亡的小花旁邊又蹲了下去。

“小花，你有爸爸媽媽嗎”

淡紅色的野花不言，周圍滿是雨聲，更是搖搖晃晃。

“我好傻，被騙了這么久，我以為只要拉過勾，就一定會做到的”

小新橙唯一的那點希望消失了，她拔掉了已經倒在泥里的野花，抱在了懷里。

身子顫抖的走到了橋上，她看向橋下急涌的水流。

是污濁的雨水，也是污濁的世界。

女孩想跳下去，她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了自己融身的位置。

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只滿是污垢的小白鞋，已經踏了上去。

“誒，小姑娘，要不要吃冰糖葫蘆啊”

一個穿著雨衣，騎著賣冰糖葫蘆車子的婆婆突然看到了小新橙。

女孩轉過頭去，像是被發現做錯事的孩子，學校里的老師說，干傻事是不對的。

但，她真的已經堅持不住了。

“來，進來”

老婆婆掀開雨衣，把小新橙擁了進來，兩人一起走到了屋檐下。

“吃吧，挺甜的”

老婆婆一臉慈祥的笑容，她知道女孩想干傻事，但什么也沒說。

小新橙搖了搖頭，她身上沒有錢。

老婆婆卻拽過女孩的小手，把一支冰糖葫蘆放到了小新橙手心里。

“吃，嘴里甜了，心里就沒那么苦了”

聽到這句話，小新橙身子直顫，抿緊嘴唇，視線一片模糊。

“吃完了，就回家吧”

“謝謝婆婆”

“囡囡以后要是不開心了，就來找我好不好，我就在這邊賣冰糖葫蘆”

小新橙使勁點了點頭，她心里的那道熄滅的光，被點亮了。

2016年，今年寧新橙十六歲。

她在阿婆一個人住的老房子里。

一家親朋都送走了，這個干孫女還沒走。

“囡囡，婆婆走了，就沒人給你冰糖葫蘆吃了”

寧新橙沒有說話，她已經長大了，不想讓婆婆擔心。

“囡囡呀，以后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別人，這個世界很多壞人”

“嗯，我知道的，婆婆”

“來，讓婆婆摸摸囡囡好不好”

寧新橙忍住眼淚，湊到了已經睜不開眼睛的阿婆懷里。

“多俊俏的姑娘啊，我真是上一世修的福氣，有你這么個孫女”

婆婆走了，說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保佑小新橙。

2018年，10月15號，深秋。

燕京市，一處路人行稀的人行道上。

夜風拂動，只有兩人。

寧新橙抬頭看向夜空，星空淡淡，可她找不到哪顆是婆婆。

她想問婆婆，令乾是不是騙自己的壞人，她不知道。

“令乾”

寧新橙突然哭了，令乾不知道怎么了，以為是女孩的排斥性人格，自己嚇到了她。

“嗯”

令乾溫柔的點頭說道，一把抱過了寧新橙。

感覺到積攢在女孩心里的委屈，一股腦的傾瀉了出來。

“你不要把我弄丟，好不好”

令乾注視一臉淚水的寧新橙，點了點頭。

“拉鉤”

令乾剛把寧新橙送回北影，就看見宿舍群里來了條消息。

“老令，你叒被點名了”

正好也要回商大，宣傳下貓舍網咖的事情。

打了輛車，去車信雄車行取了自己換好牌照的奧迪r8，令乾驅車回了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