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半。
清晨的微風從走廊的窗外吹進，沉悶的走廊清爽起來。
寬街醫院的私人病房外。
一個留著干練短發，穿著黑白色雪尼爾運動衫的男生，正一臉認真打著電話。
“院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令乾昨晚在私人病房里，陪了寧新橙一整宿，私人病房里也有陪病人的床，也不至于坐在椅子上守著。
就是養養身子，處理了下淤青，不至于累著自己。
結果，今天剛一醒來，就看見手機里來了七八個未接電話。
商大也是分很多院系的，經濟系的院長不知道從哪要到了自己的手機號。
大早上的，連著打了七八個。
說實話，令乾挺煩的，自己有點起床氣，倒不會發脾氣，就是不想說話而已。
“令乾同學啊，我知道你很憤怒，但大家都是同學，而且好像你也沒傷著，不用戾氣這么大吧”
令乾呵呵一笑，聽的對面的中年男人一愣，沉默下來。
“院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咱們學校的名聲可能會受這事影響，是這個意思吧”
令乾根本就沒有高情商，這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
他媽的，要不換你被拿三手指粗的石頭砸？
站著說話不腰疼，令乾最惡心的就是這種“圣人”。
“小令啊，你先別生氣，有關部門已經跟咱們學校通知了，我很理解你的，真的，這事換我來，我肯定也忍不了，但是你看……咱們學校最近在評估……”
“哈哈哈，院長，您就別繞圈子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你是讓我撤訴，那就不用再勸了，我會找最好的律師，我不差這幾個錢”
因為自己，影響到學校的利益，這就是昨晚那事的本質。
要不然，經濟系的院長也不會一大早就親自打過來電話。
可，院長？很牛嘛，就是校長來了，令乾照樣是這個說法。
“好，小令，我理解你，你損壞的物品應該挺貴的吧，我聽人部門同志說了，曾邵龍和張勁肯定是給不起的，家里給的話……”
經濟系的院長語氣平和，都修成老狐貍了，既然事情不能完全化了，那就大事化小，盡量減少損失。
昨晚那事，他了解了之后，最討厭的不是令乾，是曾紹龍和張勁，畢竟是他們先動手傷人的。
這曾邵龍和張勁是腦子秀逗了？惹有錢人，還是令乾這種心狠手辣的，嫌自己沒活夠嘛。
“院長，我知道，家長來學校鬧事也挺麻煩的，可我這表也不便宜對吧，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總不可能這么算了”
“是，小令，我知道，那你看看，咱們怎么辦”
令乾一臉調侃的笑容，此時走廊的窗外，樓下的光禿禿的樹木一片死寂，又是一陣晨風吹進，吹到令乾痞氣的臉上。
走到窗邊，令乾笑了笑，變成了一副好說話的樣子，“院長，我懂你的苦衷，這事肯定對你也有影響，你也不容易”
“唉，小令你這話說的，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那這樣吧，我退一小步”
“嗯，你說，我聽著呢”
經濟系院長辦公室里，中年男人捏緊茶杯，身子緊繃。
“錢可以慢慢還，還到死，但這兩傻逼必須滾出燕京，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限度了”
電話那邊良久的沉默，這才傳來聲音，“好，開除張勁和曾邵龍”
“嗯，學校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我也許可以幫點小忙”
“沒這事，我也跟院長您搭不上話是吧，您平時也挺忙的”
經濟系院長一陣干笑，“你有時間隨時來找我，對咱們學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學校總歸是學校，是靠你們這些優秀學生才成長到現在的”
令乾面色終于徹底平和了下來，只能說，跟聰明人說話，確實舒服。
很多話，不用說到頭，大家都懂。
“行，那院長我掛了，我朋友這邊還等著我照顧呢”
令乾剛要掛掉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番好像是發自心底的說辭。
“好的，小令，我其實挺欣賞你的，如果我不是咱經濟系的院長，而是你年長點的朋友，我應該會選擇支持你”
“看來院長您也有故事啊”，令乾沒掛電話，戲謔的調侃道。
電話那頭則是突然認真的語氣，“誰都年輕過，誰都有血性”
令乾沒有接話，沉默了幾秒后，中年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暴制暴”
“這老男人，還挺文縐縐的”
掛掉電話，令乾心情還挺好，重新走回私人病房里。
寧新橙已經醒了，這時候竟然在拿著紙筆寫著什么，小女生嘛，隨身的小包包跟百寶箱一樣。
紙筆，化妝品，魔法道具，也不用奇怪。
令乾一臉好奇的湊過去，和寧新橙離得很近，甚至還碰到了寧新橙棕褐色的發絲。
很舒服，令乾沒有撥開。
“寫什么呢”
被令乾突然湊近，寧新橙還有點不習慣，但也沒有移開，軟軟糯糯的說了一聲，“檢，檢討”
令乾看到格子紙上，用盡全力歪歪扭扭，但還是很好看的秀氣字體，沒忍住一笑。
打了一下寧新橙的小腦殼，“你是不是傻啊，我讓你寫你就寫，沒聽出我是開玩笑的”
寧新橙捏緊白潔的床單，一陣沉默。
她真的分不清楚，令乾什么時候說的是真話，什么時候說的又是假話。
“好啦，這事已經結束了，檢討也不用寫了，那兩人滾出燕京了”
令乾一臉臭屁的說道，還問了一句。
“誒，我厲不厲害”
幼稚的不行。
跟寧新橙一起，令乾是不習慣掩飾自己的。
“嗯”，寧新橙這呆娃子竟然還一臉認真的點頭。
令乾一陣無語，和寧新橙聊天確實很難聊下去，這姑娘的心思簡單的很，說什么就是什么。
有些認死理，執拗，但自己和她說話，就像石頭碰雞蛋，不忍撞碎。
“令乾，我可以出院嘛”
“怎么了，這里待著很難受？”
“我，我不喜歡中藥味”
令乾撇了撇嘴，一臉強硬的表情，“不喜歡就對了，今晚跟我去酒店住”
“啊？”，寧新橙還是很害怕。
“啊什么啊，你以為我要跟你睡，去酒店熬中藥，空間大一點，中藥味就沒那么濃了，你不是好受一點？”
寧新橙又緊緊捏住了被單，不知道怎么開口，她突然感覺又回到了自己那座與世隔絕的孤島上。
瞥了一眼寧新橙，令乾補充了一句，“我睡臥室，你睡客廳，怎么著，你還想睡臥室啊”
“哦哦”
寧新橙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
令乾卻已經達到了目的，日子還長，要有耐心，已經能共處一室了，那個還遠嗎？
“我去下洗手間”
拿著手機剛一轉身，手機里突然發來一條新消息。
令乾一邊解決生理需求，一邊看了一眼發消息的人。
“小哥哥，你怎么加了我好友，也不說話啊，人家等你好幾天了”
令乾眉頭一皺，臉上一陣壞笑，滿是惡趣味的嘀咕了一聲，“柴油發動機？”
而手機那頭，傅琴還一臉高興，根本不知道令乾這頭大鯊魚想的是什么。
“今晚是一場道具戰啊”
令乾自言自語著，按了一下開關。
藍色清潔液在排水口旋轉翻涌，最后嘟嚕一聲。
洗手間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