裊裊的青煙升騰著,透過霧氣,再去看那五通神。
卻不復那猙獰丑陋的模樣,而是變做了一個身穿粉色長衫,中等身材的公子。
其面若敷粉,艷若桃花,樣貌竟有幾分妖艷之感。
雖然還比不得吳玄之的畫皮模樣,但卻更加的具備妖氣和邪氣。
四周的青煙越發的濃郁,逐漸的彌漫上了一層粉色,而那公子卻跟那女子越發的靠近。
不一會兒,整個廟宇中便彌漫著靡靡之意。
女子的眼睛慢慢合上,她被重重的熱意包裹,仿佛陷入了極端的享受之中。
在她的耳畔,響起了細長輕曼的唱曲兒的聲音。
那是閩地的方音之聲,但綿軟處,卻比那昆曲還要更柔。就像是彈得松軟的棉花,讓人想要永遠的沉迷下去。
她的身體不住的下沉,但意識卻在抬升,仿佛進入了云端。
在她的身側,是連綿無盡的宮殿廟宇,那些廟宇隱藏在白色云層和粉色霧氣交織的云間,透過霧氣,能夠隱約見到無數赤條條的男女身影。
此般景象,不過是驚鴻一瞥。
等到她想要真正看清楚的時候,忽然之間,她的意識猛地向下一墜,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依然處于破廟之中。
那香爐中的一炷香已經燃盡,只有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絲絲檀香味和某種古怪味道的混合。
神像依然是泥胎木塑,沒有半點靈光展示。
只是,那女子卻抿了抿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允諾。
一艘日國輪船緩緩進入了福州天主堂碼頭東界。
這是一艘從羊城發出的貨船,正好在泉州修整,吳泰在日國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借著搭訕的機會,他乘坐了這艘貨船直接進入了日租界。
否則以福州那些人對他的仇恨程度,恐怕對他的暗殺是永無止境了。
雖然甲二的實力深不可測,但是人的性命就一條,永遠也不能把自己的生死寄托于別人的強大之中。
“當當當。”
此刻正值傍晚時分,遠處教堂上面的大本鐘發出了準點報時,清脆的鐘聲回蕩在黃昏中,給人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吳泰在碼頭邊佇立良久。
與那福州城內相比,此處要更加整潔,兩邊的房屋也更高大明朗。
只是,行走在路上的,除了一些如他這般穿著風衣西服的人外,大半都穿著和服。
此間分明是中華之國土,但入目之處,盡是外國之人。
雖然吳泰在日國結識了不少人脈,但是他內心深處對于這個國家依然懷有深深的忌憚之心。
事實上,日國也早就有人與他接洽,甚至要資助和扶持他。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很快真正進入同盟會的核心。
但這些都被他給拒絕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白來的午餐。一切的饋贈,在未來都得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喉風報》報社與碼頭隔了一條街。
這條街非常繁華,雖然不是整個日租界中達官顯貴最多的地方,卻是最富裕之處,因為一些往來中日的商人都會在此地置辦房產,一些國內的文人或政客也會寓居于此。
喉風報社占地面積并不大,只有兩百平不到,上下不過兩層,但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地界上,每個月的租金也得近千元英鎊。
只是,當吳泰快走到報社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有些不對。
報社內的不少設備和家具都正在被一些苦力往外搬去,在門口雜亂的堆著。
報社的編輯和工人都站在一旁,看上去無jing打采。
“怎么回事!”
吳泰幾步上前,心中卻有些不好的預感。
“社長,您可終于回來了,這幫日國人真是不守信用,說是將此處租借我們三年,如今才過去三月,就勒令我們搬走。”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編輯,見到吳泰出現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吳泰仔細的與眾人一番交談,才知曉前因后果。
在半個星期前,此處的房東就忽然毀約,說是這里的房子不租賃給報社了。
報社眾人當然不服,他們幾個月前剛剛把大批的設備運來,現在突然又要搬家,他們到哪去找房子?
本來按照合約,房東違約是需要支付三個月的房租作為違約金。但是,房東以報社的印刷設備產生的氣味污染和聲音污染為由,認為是報社違約在先,堅決不肯支付違約金,甚至連押金都不曾返還。
報社眾人當然不肯答應,于是便相互扯皮起來。
最終還引來了憲兵隊。
憲兵隊出馬,可不會管那么許多,直接支持了房主,勒令報社的人在三天內搬走,否則就強制執行。
吳泰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跟此處的房主藤原秀禾本身算是熟人,對方為什么要突然違約?甚至還引來了憲兵隊的支持?
“最近可有在附近找好房子?便是價格貴些也不是問題,最不濟也得找個倉庫把設備放進去。”吳泰倒是很冷靜,繼續開口問道。
“找了,但無論是哪一家,都不肯把房子租給咱們,便是加價也不成。”那中年編輯搖了搖頭,那些人像是集體約好了一般,明明掛著對外招租的牌子,可他們一去,這些人就搖頭不答應,甚至有些人連門都不讓他們進。
吳泰不是傻子,這種情況只能是一種可能,那就是有某個大人物要搞他們了。
他自詡也沒有在日國得罪過什么人,便是日國的官方機構,他當初也只是婉拒了招攬,在私下與一些官員的關系還是不錯的。
“或許,他們是要逼我表態啊。”
吳泰想到了一種可能,如今《喉風報》已經得罪了福州的官商階層,福州城內不知道多少人要殺他。
他躲在日租界自然是安全的,但日國人卻不想簡單的只為他提供庇護,而是想要他做一個表態,徹底的倒向日國人這一邊。
而《喉風報》也不僅僅是作為一個針砭時弊的工具,更要成為日國人的喉舌。
吳泰在日國這么久,見慣了那么多斗爭,只是稍微一思考,便猜得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