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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門大炮很快就被劉進忠的干兒子劉二虎押送去了北溪橋南岸的炮壘,連同原本在那里打了半天都沒中一發的紅衣大炮,全都調轉炮口,對準了北溪浮橋,然后就開始一塊兒放炮了!
隨著“轟、轟、轟”的三聲鳴響,三枚十來斤重的鐵彈呼嘯著就往浮橋這邊飛過來了,然后又一塊兒落在了榕江北溪的水中,激起了三根又高又大的水柱,可把北溪橋上的“八旗兵”給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扭頭往炮彈落水的那一塊區域看去......離開浮橋只有三四十步,好像也不算偏得太離譜啊!
“不必慌張!”
朱和盛卻是一點都不害怕,還振振有詞道:“清妖所用之炮乃是我大明在崇禎年所制......這些大炮乃是吾大明之臣,傷不了我這個大明朱三太孫的,所以諸君不必慌張。”
這話說得可有點玄幻了!
合著大炮有靈,而且還念著大明崇禎皇帝的好?多少大明的文臣武將都投靠大清當了貳臣,有些人還在大順那邊倒了一手成了三臣!這冷冰冰硬邦邦的大炮難道比那些堂堂大臣還懂道理嗎?
不過朱和盛卻相信十足,騎在那匹大長腿馬上眉頭都不皺一下——他倒不是真的相信大炮有靈,但他卻相信大炮有理,是真理的理!
大炮必須遵循真理,因為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而根據大炮的真理,那幾門擺在北溪南岸炮壘中的紅夷大炮,只有很小的幾率可以擊中浮橋。朱和盛早就觀察過清軍的炮壘了,那炮壘距離浮橋是有點距離的,而且位置相對浮橋又太高,沒有辦法直瞄,只能由上往下打個曲射。
而炮彈落在水里也不可能彈起來,砸在浮橋的橋面上也一定會直接砸穿落水,一樣彈不起來。所以不必擔心跳彈的傷害,唯一可能造成的傷亡的情況,只能是被從上往下落的炮彈正好砸中。
這幾率恐怕只比朱和盛魂穿大一點,所以應該是不會發生的......
朱和盛現在當然不會給手下上數學課,所以就來點忽悠人的玄幻了。
給大家講了“忠炮不二主”的道理之后,朱和盛又開始向林阿虎和蘇占山下令:“阿虎,盾車隊向前二十步!占山,抬著梢砲向前二十步!
其他兄弟,都跟我下馬,舉起盾牌......我們牽著馬向前二十步!
所有擲錘手,都準備好錘子和火折!”
下馬當然是為了避炮避箭了。
雖然根據大炮真理,他騎在馬背上被砸中的概率和下馬步行被砸中的概率完全一樣,但是下馬步行還是可以給他多一點安全感。
另外,下馬以后就不容易被清軍弓箭命中了。
下馬之后,朱和盛先取出張小號的圓形藤盾,套在了左臂的小臂上(藤盾內側有繩圈)。接著取出火折子,由左手拿了,再拔掉了上面的套子,吹了幾口氣兒,把火折子的火苗吹得旺一下。然后就左臂舉盾,右手牽著韁繩,跟隨著前方的盾車開始向前推進了。
而且還是頂著那三門紅衣大炮打出的炮彈前進!
這可把劉進忠和他手底下的清兵給驚著了!
他們不怕大炮啊!
這是頂著大清炮隊的炮彈在前進啊!
勇猛如此......即便不是大清第一巴圖魯鰲拜來了,那也應該是個差不多的猛人吧?
“轟轟轟......”
又是三聲炮響,打斷了劉進忠的思緒,他干嘛將目光投向浮橋,只看見距離浮橋二三十步開外陡然升騰起三根水柱。很明顯,那三門沒準頭的瞎炮又打偏了!
自己這邊得不到那三門紅衣大炮的支援,而對手又用三臺盾車掩護著梢砲前進。眼看著又要把自家的步軍逼退......這實在有點急人啊!
而且敵人明明只有三百人,卻在堂堂之陣中壓得自己這邊兩千多人節節敗退,這要是讓北京城的那個小皇帝知道了,還不得龍顏大怒?就算不斬首示眾,也得把劉進忠的總兵給擼了。
“鳴鳳!”
越想越著急的劉進忠大聲將自己麾下的左協協領何祐何鳴鳳叫道跟前。
“總鎮,您是不是想讓末將率領騎兵沖他一陣?”何祐也是員虎將,到了劉進忠跟前就迫不及待地請戰。
劉進忠擺擺手,眉頭緊皺:“反賊兵少,但是卻占據浮橋險要......是不會輕易沖出來的。現在他們只是想把北溪浮橋南面的橋頭搶下來,然后再以之為據點,用梢砲和炸雷把咱們逼退。以便為他們的后續大兵占據一片排兵布陣之地!
而我們兵多卻無法展開,如果以小隊精兵輪番強攻,則很容易被其用炸雷一一擊潰。”
他的這番分析其實也是腦補,朱和盛并沒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打仗打出了癮,不肯收手罷了。
不過劉進忠的小弟何祐對大哥打分析還是很買賬的,皺眉問:“總鎮,那咱們該怎么辦?”
劉進忠道:“你看著這里,我去炮壘看看那些瞎子到底是怎么打炮的?記著,不要被反賊引到橋頭附近。如果他們把梢砲放在橋頭上,你就指揮兵馬向后再退一退。”
“再退?”何祐提醒道,“再退就退進城了!”
劉進忠想了想,又道:“就先退到城下再說......”他一咬牙,“你等著,等我指揮那三門紅衣大炮打著了他們的梢砲,你立即率領步騎沖陣,務必把北溪浮橋給老子搶回來!”
他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北溪浮橋是咱們退回潮州府老巢的捷徑......”
何祐明白劉進忠的意思了,這位潮鎮總兵已經知道情況不妙,想要縮回老巢去擁兵自重了!
“總鎮放心,下官知道該怎么做!”
劉進忠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就領著幾十個親兵直奔炮壘而去。
到了炮壘外面,才從馬背上下來,還走進去,就聽見里面有兩個人在爭吵,其中一人是他的干兒子劉把總。
另一人仿佛是東莞鎮炮隊的一個把總——潮州鎮是沒有紅夷大炮的,但是管轄著虎門要塞的東莞鎮卻是有紅衣大炮的。
所以米思翰就從東莞鎮調來了八門紅衣大炮,分別由兩個把總指揮,分成兩隊,一隊四門炮。其中一隊用來扼守練江同時炮轟貴嶼都城;另一隊則來了揭陽縣。
現在正在和劉把總爭執的,便是那個率領炮隊來揭陽縣的東莞把總了。
“媽了個巴子,你個小兔崽子打得哪門子炮?都打了兩三個時辰了,愣是一炮沒中,你是瞎子嗎?再打不中,老子一刀剁了你!”
正大發雷霆的是劉進忠的干兒子劉把總,這話都說到劉把總心坎里了!
這個東莞鎮的炮把總就是個瞎子嘛!
“你看看人家.....都錘了揭陽北關城樓好幾十下了,都把城樓轟的滿是窟窿眼了,你他M的一炮都不中,你干什么吃的?你再打不中,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對,就應該一刀剁了!劉進忠一邊想著砍人,一邊停下腳步,想聽聽那個炮隊把總怎么解釋?
“這這這不關我的事......這個,這個大炮它,它是有靈性的!我帶來的四門大炮都是崇禎皇帝命令熊文燦鑄造的,它們都是明朝的炮,所以不忍心轟朱三太子和朱三太孫......”
這是什么歪理?這炮還成精了?
劉進忠的臉色已經陰沉如水了!
“你胡說,這炮知道個屁?況且人都有吃里扒外的,何況是炮?”那劉把總也是個渾人,明明知道人家胡說,還跟著一起胡說。
劉進忠一聽這話,臉上一陣發燙......那吃里扒外的人不就是他嗎?他本是大明的軍官,而且還是崇禎皇帝的勇衛營出身!
吃朱家的飯,穿朱家的衣......結果跟著馬得功去抓了朱家的弘光帝,現在還要幫著韃子殺朱三太子、朱三太孫,是要絕崇禎帝的后啊!他這是人干的事兒嗎?他這樣還敢以“進忠”為名嗎?
劉進忠想到這些事兒,心里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這時那炮隊把總又說話了,“我不是胡說,這是真的......你看這門炮上的銘文!你不信可以看啊!”
“欽封護國將軍?這炮受過封的?”
“對啊!這是崇禎皇帝封的,這炮是前朝的臣子......而且還是一門忠炮!對面一定是朱三太子的人,這炮有靈,打不中的。”
“可現在都大清朝了,為什么不鏟了這銘文?”
“不能鏟,鏟了就炸膛!唉,這東莞鎮的炮可比人知道忠義啊!”
兩個人還在胡說八道,而說者無心,聽著卻是有意!
劉進忠已經有點惱了,鐵青這臉就走了進去,大步走到那炮隊把總跟前,吼了一嗓子,“你個放炮的,你說誰呢?”
“我說......”這個把總一回頭看見一個快氣炸的劉進忠了,然后脫口就道:“劉總鎮!”
是啊,說的就是你劉進忠!
劉進忠也是個暴脾氣,馬上就跳腳了,“鏘”的一聲就把腰刀抽出來架在那把總脖子上了。
“不,不,不......我說的是炮,是炮......這炮是忠臣,不是您,真的,您是大清的忠臣......”
這話說的......這炮都知道忠義,劉進忠卻偏偏人不如炮,當了大清的走狗!
劉進忠頓時就惱了,目露兇光瞪著那把總,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那把總還想要解釋,結結巴巴道:“劉總鎮,您千萬別誤會,我真的在說炮,這東莞鎮的紅衣大炮都邪門,都是前朝余孽......啊啊......”
劉進忠一生氣,手里的刀子就拉上了......拉在脖子上,那還能有好?只看見那個亂說話的炮隊把總脖子上一道血口子,還在往外飆血!那把總還想拿手去捂,可哪里捂得住?血越流越多,人也越來越涼,沒一會兒就一頭栽倒在地,抽搐了幾下,邊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