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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遺詔是......一定是假的!”
書房之內,朱和盛已經看完了楊起龍帶來的“崇禎遺詔”,馬上就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這遺詔一看見知道是假的!
要是真的也不能隨隨便便寫在張白紙上,還裝在一個用黃紙糊成的信封里面啊!
而且上面的內容也太扯淡——崇禎皇帝怎么可能在北京城破在即時還給吳三桂下詔,讓他去輔佐已經秘密出城的定王朱慈炯再興大明朝呢?
崇禎皇帝要真那么相信吳三桂,那他自己干嘛不在北京城破之前跑路到天津呢?
吳三桂的大軍當時已經離開山海關西進了,如果崇禎皇帝退到了天津,而吳三桂又忠實可靠,完全可以中途轉向南下。肯定會搶在李自成的大軍打到天津之前和崇禎匯合......崇禎這么做,可比在李自成逼近時還在北京城內搏一把靠譜得多。
而崇禎沒有這么做的原因,多半是因為不怎么信任吳三桂這個軍頭。
另外,這份遺詔是楊起龍這個“假朱三太子”送來的,那多半就是假的了。
楊起龍這個假朱三太子多能忽悠啊!
你這個人就是大忽悠,說得話自然不能相信......朱和盛干了二十來年“高仿”,太知道“看人”的重要性了。
“這是抄件,”楊起龍面色無比凝重,“原件已經被欽差大臣熊賜履,潮州知府薛章他們帶著日夜兼程往北京去了......如果他們趕得急一些,玄燁現在很可能已經看完崇禎遺詔的原件了!”
什么?這份遺詔還有原件,還往北京城康熙皇帝那里送?
楊起龍想坑死我爹這個同行嗎?朱和盛馬上就想到了“同行之間的仇恨”!
這楊起龍和天王朱可都是干朱三太子這一行的......雖然天王朱有可能是真朱三太子,而楊起龍肯定是假朱三太子,但終究還是同行!
朱和盛想到這里,就怒視著楊起龍這個“假朱三太子”,用冰冷的語氣發問:“楊和尚,你為什么要偽造這樣的威廟遺詔坑害我爹?”
楊起龍被朱和盛的話搞得愣住了,心想:“你個朱三太孫認不認字啊?這份遺詔是陷害你爹的嗎?它明明是用來坑吳應熊他爹吳三桂的!”
不過楊起龍不能和朱和盛說實話啊!
他哪兒能承認這份遺詔是自己的手筆?承認了他以后怎么和潮州朱三太子這伙人相見?
另外,他偽造崇禎遺詔把吳三桂、吳應熊坑苦了的消息如果從朱和盛這里傳出去,讓吳三桂那個老漢奸知道了,那他還能有好嗎?他挑動滿清和三藩內訌以圖恢復漢家江山夢想還如何成真嗎?
“世子殿下何故如此?”
楊起龍一臉詫異地看著朱和盛,“起龍乃是懷著一片大明遺民的赤誠之心,從尚之信那里抄了威廟遺詔,還拿了這枚威廟老爺所留下的崇禎由檢之印而來的......您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說著楊起龍就從僧袍當中摸出一個小小的被明黃緞子包起來的東西,雙手捧著,放在了朱和盛跟前的書桌上,“世子不妨瞧瞧這個。”
“這是......”朱和盛看見楊起龍給自己“送禮”,于是就拿起那東西,又剝開了外面的明黃緞子,這才發現里面原來是一方金印。
朱和盛倒轉金印看了看,發現印章上刻著“崇禎由檢”四個字兒——很顯然,這是崇禎皇帝朱由檢的私印。
不過這是真的嗎?
楊起龍看見朱和盛一臉疑惑,就主動解釋道:“這是威廟皇帝的一方印璽,雖然不是二十四寶(二十四枚玉璽)之一,但卻常被威廟皇帝用在賞賜臣子的書法御筆的落款上,所以識得的人很多。”
崇禎皇帝的書法很好,草書、楷書都達到了比較高的水準,因此很喜歡寫了大字送人。而在崇禎的書法作品上,一般會用“崇禎建極”之寶或“崇禎由檢”之寶。
“原來如此,”朱和盛點點頭,“不知這方印章是法師從何處得到的?”
“是尚之信從你家的大南山天王寨得來的!”楊起龍睜眼說著瞎話,“也是他托貧僧把這枚印章還給世子殿下的。”
不過他這瞎話卻也不是亂說的。
這方印章如果不是從大南山而來,那么楊起龍又該怎么解釋其來歷?
朱和盛這個時候還不知道他家的天王寨安然無恙,所以對楊起龍的話也將信將疑。
“尚之信為什么要把這枚印章還給我?”朱和盛看著楊起龍問。
“因為崇禎遺詔很快會天下皆知......”楊起龍笑道,“到時候世子殿下就得用這枚印章去給平西王下令旨了。”
“你說什么?”朱和盛差一點被楊起龍逗樂了,“我給吳三桂下令旨?憑什么呀?他能聽我的?”
“世子殿下,”楊起龍笑著道,“吳三桂當然不會聽您的話,但是他或許用得著您的令旨......也許很快就用得上了!”
朱和盛道:“康熙皇帝眼下還不至于削藩吧?康熙不削藩,吳三桂會和康熙撕破臉嗎?”
楊起龍搖搖頭道:“如果沒有崇禎遺詔,吳三桂也許不會很快起兵,但是現在......他已經身不由己了!”
“真的嗎?”朱和盛雖然怎么發問,但是他心里面卻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那份“崇禎遺詔”真的到了康熙皇帝手里,還弄得天下皆知......那么吳三桂還真的是不得不反了!
楊起龍看見朱和盛的表情,也不再多解釋了,而是摸出一份早已經準備好的底稿,雙手遞給朱和盛。
朱和盛接過底稿展開一瞧,原來是一份鼓動吳三桂造反的“太孫令旨”。
“殿下,”楊起龍道,“如果您覺得在下草擬的令旨還行,就請照著抄一份,再用上‘崇禎由檢’之寶......在下冒險跑一趟云南。”
朱和盛笑了笑,“楊法師不會以為我這里連個能寫太孫令旨的人都沒有吧?”
“啊,對了,”楊起龍馬上笑道,“起龍怎就忘了世子這邊還有個廠公......他老人家起草的令旨一定比貧僧更好更合規矩啊!”
朱和盛只是一笑,然后就轉了個話題,問:“大師是不是帶來了清虜大軍的布署情況?”
“對對,”楊起龍道,“尚之信一心想要養寇自重,他擔心世子殿下兵微將寡,抵擋不住欽差大臣米思翰調集的大軍,所以讓貧僧來給殿下通一些消息。”
“米思翰?”朱和盛問,“他是什么人?”
“他是滿洲人,富察氏,將門之后,來廣東之前官拜戶部尚書、議政大臣,是玄燁的心腹,而且力主削藩。”
楊起龍道:“所以他當了欽差督辦廣東福建軍務大臣,會讓許多人寢食難安的......而且除了續順公府和海澄公府(黃梧)的旗軍之外,米思翰是不會相信其他久駐閩粵的漢軍或綠營的。世子若要解貴嶼都之圍,最好盡快動手。如果等到米思翰從北方調來幾百八旗兵,廣東、福建的人心恐怕就要生變了!”
“什么?”朱和盛一怔,“幾百八旗兵?”
“對,”楊起龍一臉擔憂,“八旗兵本身不一定多厲害,但是各地的綠營和漢軍都懼怕滿洲八旗,一旦被他們押著,打起來可就兇了!”
朱和盛卻微微一笑:“大師,我是不怕清虜兵兇的......因為我才是全天下最兇的那個人!”
天下最兇?
楊起龍聽了這話哭笑不得,他在北京呆了那么多年,什么樣的兇人沒見過?朱和盛的兇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當不得一個“最”字吧?
不過大波玲卻是眼前一亮——原來火炮朱還是超兇的!
楊起龍這時也點點頭,又摸出一個信封,雙手遞給朱和盛,“這里面乃是一份平南王府的通行令牌,是我從尚之信那里得來的,你也許用得上!”
朱和盛聞言大喜,馬上接過了信封,又沖楊起龍拱拱手,“這可太好了,有了這份令牌,我就更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