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臣米思翰、熊賜履,御前三等侍衛鄧忠一行人,拿了康熙皇帝的圣旨來廣東辦朱三太子案,自是一天都不敢耽擱。他們帶著從人,星夜兼程,用了不到一個月,就走完了數千里漫漫長途,于康熙十年九月下旬就到了溫暖如夏的廣州府。
官拜戶部尚書,位列議政大臣的米思翰是朝中主張裁撤三藩的奸臣們的首領之一,和三藩之一的平南王尚可喜自然不會親近。不過他家和續順公府卻是世交,當年老續順公沈志祥欲叛明歸清的時候,就是米思翰的阿瑪哈什屯冒險去石城島招撫沈志祥的。
后來沈志祥當了續順公,又從龍入關,得了偌大的富貴,飲水思源,自然感激哈什屯,于是兩家就成了世交。康熙皇帝之所以派米思翰為欽差大臣來廣東,除了欣賞他堅決主張削藩的觀點之外,就是看中他家和續順公府的世交。
續順公府雖然也鎮守一方,但卻不在三藩之列。所鎮守的潮州府又在平南王和精南王的藩地之間。如果能堅決站在朝廷一邊,那就能有效隔絕尚、耿兩藩之間的聯絡。
如果能再進一步......譬如再調集數千忠于朝廷的綠營兵進入潮州府,用他們取代不是很靠得住的劉進忠所部。那么潮州的旗兵和綠營兵就會對尚、耿二藩構成威脅。說不定還可以在其他忠于朝廷的天兵配合下,迫使尚、耿二藩屈服,那么裁撤三藩的大計,基本上也就成了。
所以這一回來廣東辦朱三太子案的正欽差米思翰,其實也是康熙用來制住尚、耿二藩的一步妙棋。
當然了,康熙皇帝是不會明著和米思翰、熊賜履說要怎么制住尚耿二藩的。
這事兒得靠他們兩個自己去體會......如果體會不出來,那就是倆呆子官,以后就別想更進一步了,老老實實的去坐冷板凳吧!
而米思翰、熊賜履二人都是聰明人,所以不用康熙提醒,就日夜兼程而來,四千多里的路程用了短短二十天就走完了。一路上都是輕車簡從,連欽差大臣的儀仗都被他們遠遠的甩在身后。只帶著百余騎士,風塵仆仆的入了廣州府。
兩廣總督金光祖、廣東提督嚴自明得知欽差抵達,都從各自的駐地趕到了廣州府迎接欽差大臣。續順公府的太夫人尚淑英也領著小公爺沈瑞在公府的另一位副都統張夢吉的保護下,搶在兩位欽差大臣之前抵達了廣州府。
至于廣東巡撫劉秉權則在接到韶州府方面的通報之后,親自跑到英德迎接,將兩位欽差迎入了廣州府城。
還有廣東的一群總兵和道員,只要沒有被軍務絆住的,都來了廣州。
在廣州巡撫衙門中住了一夜后,在九月初八這天,米思翰、熊賜履這兩位欽差大臣,便由劉秉權引導,直奔平南王府。
平南王尚可喜的骨頭是三藩王之中最軟的,根本不敢在兩位欽差跟前擺藩王的譜,不僅大開王府中門相迎,而且還帶著好幾十個兒子親自出王府隆重迎接欽差大駕。
米思翰、熊賜履他們并不是來給平南王尚可喜傳旨的,而是專為班朱三太子案而來。
所以也沒有什么接旨儀式要辦,和尚可喜寒暄客套了幾句后,兩人就被尚可喜一手扯一個,扯進了王府正殿九間殿。
等到兩位欽差落座,上完茶,尚可喜才笑吟吟說道:“托二位上差的福,犬子日前剛剛領兵抄了這個朱三太子在大南山的老巢,還抄到了可以證明朱三太子身份的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禎皇帝的御筆秘旨。”
“什么?抄到了腰牌、金印、蟒袍、玉牒和崇禎皇帝的御筆?”米思翰一臉的驚喜,“驗看過了嗎?”
“還沒呢,”尚可喜笑道,“老夫已經遣人去潮州叫犬子之信趕緊差人把那些東西送來......不知怎的就耽誤了,到今天都沒送到。”
熊賜履笑道:“不急不急......對了,那朱三太子現在還在貴嶼都城嗎?”
“還在,”尚可喜皺起眉頭,“不過那貴嶼都城非常難打,鄧光明和劉進忠調集了兩千多人,打了都有一個月了,依舊難以攻克。”
他現在并沒有說實話,因為貴嶼都之圍雖然有一個多月了,可“打”卻只打了一次。就是鄧光明中空城計那一次,之后就是圍而不攻。雙方偶爾在貴嶼都城的護城河外交下手......交手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清軍這邊吃虧!
尚可喜也催自己的兒子尚之信去幫忙,但是尚之信打定主意要養寇,根本不理睬父親的命令。
與此同時,尚可喜還得到界外的密報,朱三太孫已經和達濠邱輝的女兒訂婚!
很顯然,邱輝即將出兵貴嶼都了!
靠鄧光明和劉進忠的兩千人可對付不了邱輝的大軍......所以尚可喜真是日盼夜盼的盼著米思翰、熊賜履這兩個欽差趕緊來主持大局。
免得尚之信那小子繼續養寇把朱三太子給養大、養肥了!
尚可喜正想和兩個欽差好好說說剿寇的事兒,他的一個侄子尚之寶忽然飛奔進了九間殿,一邊奔還一邊嚷嚷:“王爺、王爺、世子爺回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尚可喜心想:“這小子不是踩著點來的吧?”
“快快,讓他進來拜見欽差大臣。”
“嗻!”
尚之寶應了一聲就轉身而去,每一會兒就領著尚之信和潮州府知府薛章腳步匆匆的進來了。兩人都不是空手,一人拿一盤子。尚之信捧著的盤子里面擱著個金印、一份折子和一個卷軸,薛章捧著的盤子里面則是一件蟒袍、一塊令牌。
“俺答公,”尚可喜看著兒子和薛章各捧個盤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就問,“你和薛知府捧著什么?”
“阿瑪,”尚之信笑道,“那是兒子從大南山的賊巢中抄來的鐵證......可以證明那個天王朱就是朱三太子!”
“鐵證?”米思翰和尚之信很熟,笑著問,“俺答公,你在大南山到底繳獲了什么?”
尚之信將自己拿著的盤子擺在了尚可喜跟前的案幾上,然后又接過薛章的盤子,也擺放好了。與此同時目光一轉,將今兒擠在九間殿里的人都收入眼底——很好啊!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都來了一大堆!
他笑著拿起那件蟒袍,展開擺在了案幾上,笑道:“這是朱三太子的蟒袍。”
隨后他又拿起腰牌,親自遞給了米思翰,“您看看這個......腰牌!”
米思翰接過來,“哦,我瞧瞧,看著挺真的!”
尚之信接著又拿起了玉牒給了熊賜履,“熊翰林,您學問大,您看看這份玉牒是真的嗎?”
熊賜履在離開北京之前已經看過清宮所藏的朱三太子的玉牒了,現在展開了尚之信遞來的玉牒一看,立即面露喜色,“是真的!明朝的皇子的玉牒都是一式三份,宮中藏著朱慈炯的另一份玉牒,上面的內容和這份完全一樣!”
“還有這個!”尚之信拿起那卷軸,神神秘秘的展開一截給熊賜履看,“您掌掌眼,這是誰的筆跡?”
“這是......是崇禎的筆跡!”熊賜履在離開北京之前當然也看過不少崇禎的御筆!現在乍一看,就覺得尚之信拿出的這一份圣旨上的筆跡和崇禎御筆非常像。
當然了,要完全確定,還得拿著其他的崇禎御筆來比對。
熊賜履接著又隨口問了一句:“俺答公,這是崇禎帝給朱慈炯的手詔嗎?”
“不,不是給朱慈炯的。”尚之信搖搖頭,然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那是給誰的?”尚可喜又問了一句。
“回阿瑪的話,”尚之信故意提高了嗓門,“這是崇禎皇帝在北京城破前寫給當時的大明平西伯、遼東總兵吳三桂的!”
“什么?”
“給吳三桂的?”
“怎么會在朱三太子手里?”
尚可喜、米思翰、熊賜履都覺得有點不對了。
尚之信當然不會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接著大聲道:“崇禎皇帝在手詔中告訴平西王,已經讓內臣龐永忠保護皇三子定王慈炯突圍出京。若京師最終不守,太子亦殉國家,那平西王就當輔佐定王慈炯收拾山河,再興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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