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之錘

361 代溝

約翰·托伊費爾的預判非常準確,準確到米卡·斯蘭帕都懷疑瑞國皇家科學院是不是有人跟自己這位合作伙伴通過氣。因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臉書上看到了諾貝爾基金會主席拉爾斯·海肯斯滕站出來辟謠。

雖然諾貝爾基金會并不負責評獎工作,但是諾貝爾獎獎金卻要靠基金會來發,眾所周知,一般來說任何機構管錢的大佬都比較硬氣。

視頻足足有五分鐘,但翻譯過來大概就說了兩件事。第一,昨天尼爾斯·庫爾斯頓的表態是很不負責任的,諾貝爾獎以其公正性著稱于世,不會因為任何一個獎項的設立,或者說科學家接受任何一個獎項,而改變評選的立場;

第二,他已經向負責物理學獎跟化學獎評審的瑞國皇家科學院建議,除非將尼爾斯·庫爾斯頓剔除出評審委員會,以解決爭議,否則明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可能就沒了……

這話說得當真很重了,態度也很嚴肅。

但如果了解過諾貝爾獎歷史就會知道,基金會主席發表言論,可能會暫停諾貝爾某個獎項評選并不是第一次了,早在2018年跟2019年就曾經因為一些丑聞直接導致諾貝爾基金會主席發言,將可能暫停諾貝爾文學獎當年的評定,但到了最后關頭還是解決了這些問題,在2019年直接公布了2018年度跟2019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

總之這件事情處理得還是很不錯的。

畢竟諾貝爾基金會主席顯然比某一個獎項委員會的委員更有牌面,而且瑞國皇家科學院某個院士私德有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這種處理有理有據。

至于在學術界造成什么影響,那就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了。諾貝爾獎作為世界第一知名的獎項,評委到底是怎么想的,這番發言會不會給其他知名獎項的評委在評獎時帶來什么影響,都是未知數。畢竟學術圈其實很小的,那些學術大佬之間的聯系可能遠比一般人想的要緊密,尤其是物理跟數學其實聯系本就很緊密的情況下。

毫無疑問的,這件事也在華夏掀起了軒然大波。

于是很反直覺的一幕出現了。

在三月獎公布當天,國內大媒體都真相報道的時候,并沒有折騰出什么動靜。基本上沒幾個普通人關心三月獎的動靜,到是諾貝爾晚宴上鬧了這么一出之后,華夏網民對三月獎突然分外關注起來,連帶著公布三月獎的官網訪問量也開始以指數級上揚……

好在三月智能發展期刊官網是掛在華為云上,有三月小可愛進行一些日常維護,流量暴增也并不可怕,彈性計算跟高負載下會自動調用備機,實現動態擴容,所以即便在當晚出現了五千萬的訪問量,也沒對網站造成什么太大影響,無非是偶爾有幾秒鐘的延遲情況,只要刷新一下,就能完整的展現網頁。

當然這種火爆完全是計劃外的。

對于三月獎評審團隊來說,甚至只感覺莫名其妙。

當然,如果一定要說這件事的原因大概可以歸咎到當年寧為在向全世界公布三月存在的那場發布會上,說得那番話,“三月獎在未來是對標諾貝爾獎的。”

出現問題了,第一件事自然是解決問題。

對于工作人員來說,最重要的問題大概還是需要安撫這次評獎得主,通過郵件跟電話的方式再次致電獲獎者,再次確定這些獲獎者是否依然選擇接受三月獎,以及是否會照著之前的計劃參加三月獎的頒獎典禮。

莫名其妙的,工作量增加了。

“……如果一個隱藏變量被稱為局部確定性隱藏變量,那么對于

的任何輸出應由如式△y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分出一個分量,記為α,則α……”

辦公室里,寧為正在研究著三維糾纏態一些問題。當然研究這些問題并不是無的放矢。

這跟三維硅通體cpu芯片設計息息相關。

簡單來說一款芯片要做出成品,做出指令集只是第一步,在指令集框架下,每一個晶體管怎么排列都是有講究的,錯了一條線,整個芯片功能就會受到嚴重影響,更別提設計上的布線布局直接影響到芯片功耗、面積、時延等等各項具體技術指標。

三維硅通管芯片自然也要面對同樣的問題。

之前做射頻芯片能夠極快時間出成績,是因為射頻芯片相對簡單。但cpu就不一樣了,要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考慮。所以寧思實驗室那邊每天都會冒出許多各種各樣的問題,寧為則每天都會挑一些時間,嘗試著從理論上思考跟解決如何去搞定這些問題。

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循環,從應用到理論再到應用,說起來一般人真的玩不轉這種思考模式,但對于寧為來說只感覺樂在其中。

因為解決問題的過程很多時候其實可以跟他現在最感興趣的物理學牽扯上一些關系。

當然這并不是說芯片設計要應用到物理學,其實最簡單的芯片設計只要理解布爾代數就夠了。

可以當這些芯片堆疊到一起并運行的時候就必須得考慮物理層面的問題,比如隨著芯片運行時溫度升高導致的電路延時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物理問題。

溫度會影響半導體器件的遷移率和閾值電壓,溫度升高會導致電路延時增加,延時太高部分電路就會無法滿足時序要求,輸出錯誤的結果,然后導致電路功能出錯。

對于電腦發燒友來說,對cpu進行超頻的時候就需要加強降溫,否則就會開不了機或者死機就是這個原因。

如何通過設計降低功耗,又或者在芯片運行時,能夠最科學的發熱,這些都是芯片設計的難點。

尤其是跟平面的芯片設計不同,極簡eda還沒那個積累跟能力,直接在庫中存儲足夠多已經設計好的各種電路圖,所以一切都要重新開始,自然問題也會很多,這很正常。

最初寧為是不想攙和進去的,畢竟有三月嘛。

但當三月將不少問題,報送到他的郵箱里,尤其是一些需要協同運算且還非常復雜的問題,讓寧為瞅到之后,病還是犯了……

自己吹下的牛逼,總得多做出點貢獻才好。

所以很自然的,寧為開始每天都要抽出些時間來研究芯片設計的具體工作。好在這個方向上,毫不夸張的說,寧為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天賦的。

尤其是針對一些復雜性問題的解決,他總能蹦出最直接的解決思路并在交給三月驗證之后,往往都能得到較為完美的結果。這甚至讓寧為懷疑他的大腦是不是真的跟cpu有什么共通之處。

關注技術細節方面的東西多了,對外面發生的事情關注自然就少了。

當然關于諾貝爾晚宴上發生的一切,寧為還是知曉的。

畢竟是熱點新聞,尤其對于華夏來說是熱點新聞,就算三月想不關注都難。

說實話,尼爾斯·庫爾斯頓的話,并沒有讓寧為產生什么心理上的波動,就如同米卡·斯蘭帕剛看到這番宣言時一樣,寧為也懷疑是不是那位瑞國皇家科學院院士腦子進水了。

這種明顯會對一個獎項公信力造成打擊的話,怎么可能當著記者的面說出來?

有那么一瞬間,寧為都以為這位庫爾斯頓院士,是三月獎委員會買通的臥底了,他在諾貝爾晚宴上說出的這番話,則是為了三月沖擊國際性獎項,吹響號角。

寧為沒去深想這個問題,只覺得無趣,就不在關注了。

當初他把許多事情外放,而不是任何事都親力親為,獲取最大利益,本就是希望能不去思考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數學很有趣,物理同樣很有趣,思維在各種維度上跳躍,對于純粹的理科生而言,通過復雜的空間構型解決一個個問題帶來的舒爽感遠比去琢磨一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琢磨人性有趣的多。

即便一定要思考人性,群體意識下的社會構型也比去揣測單體意識不可測性要更符合邏輯。簡單來說,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但許多奇葩的鳥兒,只在樣本足夠復雜的時候才會出現。

網絡時代,每天都能在新聞上看到各種奇葩的新聞,足以讓人發出現實原來可以比更奇葩,甚至發出神劇編劇都不敢這么寫劇本的驚呼。

但實際上跟神劇中的奇葩很常見,但現實中的奇葩故事跟種種巧合,雖然肯定會有,但如果真從概率學的角度來看,發生的概率其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這就好像已經到了2025年,人類已經登錄月球許多次了,距離馬斯克要向火星移民百萬人只剩下三年時間了,但西半球依然有百萬人堅定的相信地平說,并努力的在證明這一點,甚至成立了地平說協會。

這個數字看上去龐大,但是跟西半球的總人口數量比起來,百萬人著實不多,也不過是幾千人里面藏著一個奇葩而已,自然不具備代表性。

就好像每天全世界都有許多未成年人逃學,但最終純粹因為不想上學還混了個環保小公主稱號的,全世界也就一個人而已,大多數人逃學,那就是逃學。

當然那位小公主已經沉寂了,大概還在跟高中知識死磕,但這些寧為并不關心,因為沉浸在學術的世界里,有趣的事情太多了。

即便是芯片設計這種聽起來就極為復雜且嚴肅的項目其實同樣如此。尤其是芯片設計本就是協同性要求極高的一項技術,對于總覽全局的人來說,即便是各個部門都給出了正確的結果,將之結合起來的時候,往往也能發現許多有趣到會導致系統性災難的問題。

就好像寧為希望三維硅通管cpu能偶集成ai識圖功能,這就需要芯片內的cpu、ddr、總線、ai處理器、mipi,都能完美的工作。

那么當mipi采集到圖像,儲存入ddr,ai處理器進行識別,然后由cpu進行驗證計算,一整套工序需要考驗mipi速率跟能力,dma的速率跟能力,總線是否匹配,ddr速率,ai處理器識別速率跟匹配,cpu交互效率等等……

即便每個部門負責的一塊功能都能在驗證時達到完美,但將每個完美的功能全部綜合到一起的時候,哦豁,芯片剛跑就開始發燒,是從頭開始設計,還是丟給下游廠商去堆散熱就成了一個問題。

而對于寧為來說,他要做的是通過全局考量,從理論上不但讓一個個部門給出各自完美的解決方案,還要有預見性的解決一些將所有功能綜合起來還不會出現太大問題的統籌性指導。

極具挑戰性且極為耗廢腦力的工作,一旦沉溺,問題就會很嚴重。比如吃飯、喝水時都會考慮問題是如何出現的,又該如何解決,自然就不會去深入琢磨其他人的想法。

更何況就算要琢磨人的想法,也不如去看實驗室各個部門之間溝通的那些交流(tuiguo)記錄。理科文化人之間為了工作而撕逼往往能展現出極為強大且遠超文檔記錄的文字功底。那些充滿了內涵的語言,足以讓許多文學類博士都為之汗顏,可以說極為充分的展現了華夏文字的博大jing深。

當然,那些都是閑暇時才會干的事,對此寧為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還學了幾手……

此時,寧為就在勾勒著芯片內部放大后的結構,試圖從理論上解決在三維通管中出現的一個信號可靠性驗證問題。

電話被他直接按了靜音,丟在一邊,直到小貓從顯示器里主動跳了出來。

“喵,我親愛的寧為主人,來自魯師兄的電話已經在五分鐘內做了第三次連接,按照您之前的吩咐,特別來通知拉!”

這是寧為每次將電話靜音之前跟三月打的招呼,如果通訊錄中同一個電話,在五分鐘內打來三次,又或者滿足在五分鐘內,有超過十個通訊錄內的電話,就要主動提醒他。這也是他總結出的規律,一般發生這種情況就是真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了。

至于那種打過一次電話之后,沒人接就沒有繼續打的電話,說明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等閑下來的時候再回過去問問情況。

所以收到提示,寧為先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接通了魯東義的電話。

“喂,魯師兄,你不是出去開會了嗎?有什么指示?”

“嗯……剛剛諾貝爾基金會主席對昨天晚宴上那個人的回應你看沒看?三月獎籌備組那邊打電話給我了,說是你人找不到,問是不是該對今年獲獎者一些更多的關懷性許諾,或者給予一定的回應。我也沒處理過這種情況,所以還是想著打個電話問問你……”

“這事我還不清楚,等我先了解一下吧,你給他們發個消息,我了解之后再聯系吧,你不用管了。去好好溝通吧,畢竟在開會呢。”

“嗯,那我掛了。”

說完,魯東義干脆的掛了電話。

寧為嘆了口氣,然后看向屏幕中的小貓,問了句:“剛才電話你聽到了?那位基金會主席又回應了什么?”

“喵……”

在小貓扒拉了一下爪子之后,一段小視頻自動在寧為的電腦上播放。

“……對于我們一貫的包容態度來說,尼爾斯·庫爾斯頓的發言是不負責任的,尤其是對于一位評審委員會成員來說,他的表態違背了諾貝爾獎一貫的宗旨,我們非常重視。事實上我已經給尼達姆先生去了電話,讓他正視這件事。同時雖然我對于尼爾斯的學術水平好不懷疑,但他的發言無疑會讓人們對他的是否在評判一位科學家成就時,能否站在公正的角度上,是的,我已經建議革除尼爾斯委員的身份,明年尼爾斯·庫爾斯頓將不再擔任物理評審委員會委員……”

人類的情感或者并不相同,但智慧終究是相通的。

如此即時的辟謠,寧為都想給整個諾貝爾體系點個贊,但看過各部門友好交流的那些溝通內容后,還是琢磨出了些不太一樣的味道。

“三月,這回應視頻熱度高嗎?”

“喵,很高!”

“有多高?”

“喵,大概有東方明珠那么高,當然比喵星人三月大戰數霸的熱度要低那么一點點……”

寧為瞅了屏幕上愈發傲嬌的小貓一眼,他發現自從三月主演的動畫片正式上線之后,這小貓越來越人性化了,比如它不但學會了比喻這種修辭手法,而且其比喻的功力距離嚴謹的機器思維越飄越遠。

當然這也可能跟為了適應越來越繁重的任務,最近一直在給三月的算力加碼有關。

“你覺得這種輿論上的東西,有必要做出回應嗎?”

“喵……喵星人不懼挑戰,永遠勇往直前!”

寧為當然記得這是動畫片里那只小貓每次變身時,都會喊出的口號。雖然簡單,雖然中二,但不可否認的是,配上炸裂的動畫特效,撩撥年紀只有個位數小朋友們的情緒大概也足夠。

所以這是把他當成小朋友了?

果然只要孩子長大,就會有代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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