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蓬松黑發的瘦弱身影擋在他背后,猩紅的血滲透單薄麻衣,讓人能看清血肉翻開的猙獰傷口。
阿散井戀次沒有眼花的話。
那種形狀的傷口應該是蛇尾丸造成。
“小三,你在干什么?”
握刀的干部滿臉意外之色,又清楚對方的實力,沒有繼續進攻。
小三呲牙,瞪眼道:“他殺了番長,就是新任的番長,這是谷雨區的規矩,你們是想要違背嗎?”
握刀的干部怒極反笑,道:“你腦子有病吧?他是死神,手上沾滿我們兄弟的鮮血,怎么會當我們的番長,你快讓開!”
面對同伴的質問,小三依舊抱著單純邏輯,誰殺番長,誰就是新的番長。
至于多少兄弟死在阿散井戀次手里,她根本不在意。
在這個鮮血滲透每一寸土地的后流魂街。
誰手里沒有沾染兄弟的血?
今天還在拼殺,明天可能就會因番長的死亡,成為一伙人。
諸如此類的事情,她見得太多,每個都要計較,早死了。
“你們誰想要殺番長,我就殺了他!”
小三惡狠狠頂回去,她只在意自己的規則。
哪怕這個規則在他人眼里,充滿愚蠢,荒誕。
可這么多年過去,那些嘲笑她的聰明人,尸體不知埋在哪里。
只有她這個蠢貨,一直好好活到現在。
想要讓她改變規則,那是萬萬不可能。
“你。”
“算啦,看那個死神的樣子,也活不久。”
窺視番長之位的干部,不會想要殺掉這個傻丫頭。
每個番長都自私到希望他人能夠無私。
小三恰好符合這個要求。
圍攏的人群逐漸散開,留下少許監視,其余投入另一個戰場。
阿散井戀次無法繼續站立,噗通坐下來,險些坐到荒卷腦袋,他嘴角扯出痛苦的表情。
黏稠的血在體表流淌,冷風仿佛順著傷口縫隙鉆入體內。
冷得他渾身發抖。
“番長,你沒事吧?”
小三滿臉關切地詢問,一點都沒有之前對敵的狠辣。
阿散井戀次不解道:“我險些殺了你,你為什么還要救我?”
“因為你是我的新番長,我一定誓死效忠。”
她笑了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阿散井戀次很想說自己不是番長,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
面前的女人能溫順,是他番長的身份。
若不認這個身份的話,他很可能會被對方殺掉。
“將我身上的樹枝拔出來。”
阿散井戀次低聲吩咐,繼續讓樹枝插著,反而會影響傷口愈合。
那些家伙以為這樣的傷勢能讓他死亡?
只要給喘息的時間,他就有把握恢復到能夠戰斗的程度。
“哦。”
小三乖巧點頭,手抓住樹枝,往外一抽,“一根,兩根,三根,四根……十一根,哇,從窟窿能看到對面。”
她的語氣滿是驚嘆。
“你離遠點。”
阿散井戀次痛得險些暈過去,也就沒心思發火訓斥她,直接舍棄詠唱道:“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赤紅色光芒在掌間旋轉成型,又在瞬間炸開。
轟隆。
火焰淹沒阿散井戀次全身,地面變得漆黑。
小三及時躲開,拍手道:“好厲害。”
那家伙自殺了。
負責監視的人迅速得出這一個結論。
許多人無法忍耐重傷的痛苦,想要自我了結,在后流魂街是很常見的事情。
“小三,那家伙死了,你別守在那里。”
“你敢詛咒番長?”
小三瞪眼吼一句。
“算啦,別和那個傻丫頭計較,等那個尸體爛了,她就明白。”
這些對話,阿散井戀次聽的一清二楚,他外表看起來很慘,內傷沒有加重多少。
又不是第一次讓赤火炮炸自己。
他具有豐富的被炸經驗。
巧妙利用赤火炮的高溫讓傷口血液凝固,不再往外流血。
這個止血方法見效快,就是太痛苦,意志堅韌如他,也無法在第一時間爬起來。
只能躺著等待靈壓恢復。
讓他心里無奈又慶幸的是,自己不需要那么早站起來。
在眾多靈壓之中,僅有一道他熟悉的靈壓在繼續作戰,那就是弓親前輩。
對方的話,應該能撐很久。
撐到他緩過來為止。
轟隆隆。
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戰斗聲響,肆意呼嘯在空中,逐漸變得有些遙遠。
阿散井戀次渙散的意識忽然被黏糊糊觸感給拉回來,側頭一看,小三捧著他的手,用舌頭不斷舔,面上露出回味無窮的表情。
“你干什么?”他瞪眼,慌忙抽回手。
小三擦了擦口水,笑道:“番長身上好香,我一時情不自禁。”
咕咕,她的肚子發出叫聲。
阿散井戀次渾身汗毛豎起,連忙甩去手掌的口水,人坐起來,左右張望,沒有人圍在周邊。
西北方向的平地能看到一大批人影,隱約有絢爛的琉璃色光芒在閃耀,好像還能聽到在呼喊什么。
“我睡過去了?”
阿散井戀次一拍額頭,傷勢太重,原本是打算躺一會,結果差點真得昏死過去。
“是啊,睡得很沉,他們都說你死了,我沒信,嘿嘿。”
小三撓了撓黑發,一臉我很聰明的表情。
阿散井戀次手抓起旁邊的斬魄刀,從地面站起來,必須過去幫忙,“你還能戰斗嗎?”
“沒問題,我愿意幫番長掃除那些叛徒。”
小三立馬向他表達自己的忠心。
阿散井戀次略一猶豫,還是沒有拒絕她番長的叫法,“走吧。”
前往西北方的道路鋪著一具具尸體,流出來的血連成一片,腳踩上去還會發出噠噠聲音。
他人還未靠近那里,絢爛琉璃色的光芒忽然消失。
緊接著,狂風也無法掩蓋的慘叫聲響起,遠遠能看見鮮血噴濺的場面。
阿散井戀次趕到的時候。
現場是一片血海,數百人倒在那里,再也發不出一聲哀嚎。
綾瀨川弓親立于中央,死霸裝大半染紅,渾身靈壓沒有一絲減弱,臉龐也沒有戰斗過后的疲憊,容光煥發,仿佛剛去做過保養。
“阿散井君,你沒事真得是太好了。”
“弓親前輩,你解決這么多敵人,靈壓居然一點沒有減少?好厲害啊。”
阿散井戀次滿臉震驚,護廷十三隊的五席都是這么強嗎?
“哈哈,”綾瀨川弓親笑了笑,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眼眸落在小三的身上,“這個臟兮兮的女人是?”
“小三。”她很理直氣壯地回答。
“真是難聽的名字。”
綾瀨川弓親眉頭微皺,決定給她重新取一個名字,“你以后就叫琉雀吧。”
“琉雀?”她微微一楞,疑惑道:“不也是兩個字嗎?”
“聽起來會好聽,女孩子怎么能叫小三。”
“哦,那我以后叫琉雀。”她點了點頭,迅速拋棄自己小三的名字。
阿散井戀次小聲道:“弓親前輩,她救了我一命,你能不能想個辦法,保住她?”
“嗯,不是什么難事,就當她是十一番隊的隊員。”
綾瀨川弓親隨意開后門,人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十一番隊比起規矩,更講究實力。
這個小姑娘站在那里,他居然看不穿靈壓高低。
要么是對方遠遠超過他,要么就是在隱藏靈壓方面,具有很高的天賦。
不論是哪一種,都符合加入十一番隊的要求。
忠誠問題?
那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
十一番隊想要殺更木隊長的隊員大有人在,也沒有被踢出去。
更木劍八從不會對部下大談什么忠誠問題。
他只有一個要求,強大!
阿散井戀次心里的負擔落下來,才有心思詢問道:“剛才琉璃色的光芒是怎么回事?是弓親前輩的斬魄刀始解嗎?”
“哈哈,怎么可能,我的斬魄刀滕孔雀是直接攻擊系,又不是鬼道系,那群敵人里有一個人學會始解,有點棘手。”
綾瀨川弓親極力撇清自己和琉璃色光芒有關。
他不想讓十一番隊的隊員知道,自己的斬魄刀其實是鬼道系,能力還非常變態,可以吸收對手的靈力補充自己。
畢竟十一番隊幾乎都是直接攻擊系,就他一個人是鬼道系。
暴露的話,他沒辦法繼續待下去,只有選擇隱藏,甚至在心里下定決心。
若是有十一番隊的隊員在旁邊,寧愿被敵人打死,也堅決不使用真正的始解能力。
他剛才使用,是無法察覺阿散井戀次,荒卷,青田的靈壓。
綾瀨川弓親以為三人都死了,才決定呼喚始解的真名琉璃色孔雀,榨干所有敵人。
阿散井戀次沒有懷疑他的話,長嘆一口氣道:“可惜荒卷,青田沒有活下來。”
“這就是戰爭。”
綾瀨川弓親眼眸微微一沉,表情顯得凝重,“收拾好他們的尸體,回去準備隊葬儀式。”
他心里沒有后悔。
哪怕一開始選擇真正始解,能迅速解決來犯的敵人,不會造成傷亡。
他還是不會選擇那么做。
十一番隊的伙伴之情,不是保護伙伴,是讓伙伴享受最棒的戰斗。
戰到最后一刻,結果是勝利固然好,死亡的話,也沒有什么好抱怨。
常人或許無法理解這樣的思維。
可十一番隊就是常人無法理解的戰斗隊伍。
“還是先去支援其他地方,看信號彈的數量,敵人是早有預謀的進攻。”
阿散井戀次比起收斂尸體,緬懷死者,更想要保護其他還在奮戰的伙伴,減少傷亡。
綾瀨川弓親搖了搖頭,道:“之前出于保密,沒有和你透露真相,敵人的大舉進攻,隊長們早有預料。”
從前天救護站被襲擊一事,卯之花烈已經猜到貴族內部很可能有問題,特意去找過更木,碎蜂,以及藍染商量。
限制提供伙食的貴族數量,方便之后隱密機動調查,再提供一份虛假的兵力分布圖。
暗地里瞞著貴族,進行兵力調動。
伙食的話,由隱密機動挑選可靠之人,代為配送給實際的兵力駐地。
“事實證明,卯之花隊長的猜測很正確,救護站之后的戰斗,異常輕松,沒有之前那么頑強抵抗。”
綾瀨川弓親從眾多尸體,拖出荒卷的無頭尸體,“今晚過后,西流魂街基本是平定,最遲后天我們能回瀞靈廷。”
“瀞靈廷……番長,我們要去那里嗎?”
琉雀眼眸流露出一絲不安。
阿散井戀次明白她的憂慮,死神在后流魂街沒有什么好名聲,瀞靈廷也是。
他在七十八區的時候,從沒有想過去當死神。
對瀞靈廷那個遙遠的地方,充滿恐懼,寧肯選擇留在七十八區那個爛透的鬼地方。
是露琪亞給他勇氣,讓他從那個爛泥潭里面走出來。
“沒關系,瀞靈廷沒有你想的那么壞。”
阿散井戀次安慰她一句,“你不想去的話,我可以在前面的區域,給你安排好住處,只要你保證,不傷害別人。”
“不,番長去哪里,我去哪里。”
琉雀連忙喊一句,又有些憧憬道:“我去瀞靈廷,能見到那位四番隊長嗎?”
阿散井戀次如實回答道:“你生病或是受傷的話,可以去四番隊治療,想要見到隊長,看你的運氣,有時候卯之花隊長會巡邏,有時候她會待在房間處理公務。”
“嘿嘿,我前天偷偷看過她,好漂亮的人。”
琉雀一臉癡癡的笑容。
綾瀨川弓親點頭道:“卯之花隊長確實是一位美人,嘛,僅次于我的美麗。”
阿散井戀次和琉雀無視他的話,繼續尋找青田的尸體。
“喂,你們給點反應啊。”綾瀨川弓親喊一聲,跟上兩人腳步。
青田尸體比較完整,就是心口破個洞。
“將他們帶回救護站。”
“嗯,我來吧,弓親前輩。”
“笨蛋,兩個人擠在一起會難受的,讓我抱一個。”
綾瀨川弓親一直都是愛干凈,愛美的人,往常沾到一點污穢都會大叫。
現在他抱起滿是血污的尸體,看著隊友兇惡的臉龐,面色沒有一絲厭惡。
琉雀鼻子動了動,叫道:“好香啊,帳篷里有什么食物嗎?”
“沒……”
綾瀨川弓親扭頭,拒絕的話語卡在喉嚨。
亮起燈火的帳篷,投射出一道雄壯的影子,看影子的動作是在享用食物。
他這邊一點靈壓都沒有察覺。
“真是沒禮貌的客人。”綾瀨川弓親放下懷中的青田,拔出斬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