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別苑后院。
紅衣少女季星兒正坐在廂房中看著坐在床沿上的蕭青煙,蕭青煙的武功已經被葉知秋禁錮,當然是沒有危險的。
季星兒看著她,是因為許小閑說不能讓她死了。
蕭青煙的目光依舊呆滯。
她的頭耷拉著,視線落在腳上的那雙繡花鞋上,她其實啥都沒看。
她的心里一直在問一個為什么?
和嚴律相識三年了!
和嚴律上床兩年半了!
他口口聲聲說要為自己贖身,說要娶自己,自己居然如此天真的就信了。
那一匕首刺入了她的腹部,也刺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腹部綁著一條繃帶,傷口依舊還有些痛,但繃帶上也沒有血再溢出來,說明傷口正在恢復。
她知道自己是被那位攝政王給救回來的。
她也知道這位攝政王肯定是要從她的嘴里問出個為什么。
夕陽從窗欞灑落,房間里的光線很好,一切都那么明亮,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位紅衣姑娘看著自己的視線不太友好。
她抬起了頭,正好看見了季星兒那不太友好的視線,正好聽見了季星兒問出的一句話:
“你和他有仇?”
蕭青煙面色木然的搖了搖頭。
“那為什么你要殺他?”
蕭青煙想了片刻,沒有回答。
“這我就覺得奇怪了,你既然和他無冤無仇,難道是腦子被驢踢了?”
季星兒很生氣!
她杏眼一瞪,惡狠狠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姐夫?你殺了他,我姐怎么辦?”
蕭青煙一怔,季星兒又道:“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攝政王,在我眼里,他僅僅是我姐夫!所以他絕對不能死,因為他死了我姐姐會傷心會守寡!”
“你這個愚蠢的女人!若不是他要留你一命,我現在就宰了你!”
紅衣少女大發雷霆,一刀抽出砰的一聲插在了地上。
蕭青煙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表情,不是害怕,而是覺得自己太過可憐。
瞧瞧,許小閑的小姨子都這么護著他,這說明許小閑和他那未婚妻是極為恩愛的。
而自己呢?
本以為和嚴律也是極為恩愛的,恩愛到自己愿意為他去冒任何風險,甚至獻出自己的性命!
若是那晚上死在了蘭瑰畫舫恐怕還更好一些,至少自己是帶著那美麗的夢想去死的,至少自己依舊死心塌地的相信那個男人是真的喜歡自己的。
而不是喜歡自己的身體,更不是在利用自己。
可自己偏偏沒有死。
偏偏差點死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哪里是喜歡自己?從頭到尾,他就是在利用自己。
這腦子,當真是被驢踢過。
“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蕭青煙說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句話,卻令季星兒愕然一怔。
她忽然覺得心肝兒跳得更厲害了一些,忽然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她看了看蕭青煙,又看了看從窗欞間透入的夕陽,脖子一揚,“這關你什么事?”
“我就是想問問,若是你有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你愿意為他去做一切嗎?哪怕是去死!”
季星兒嘴兒諾諾,猶豫了片刻,“我不知道,我還沒有喜歡的人……你、你這話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了你?”
這話剛出,許小閑踏入了這房間的門。
蕭青煙看向了許小閑,許小閑也看了看她。
他坐在了書桌前的凳子上,這才仔細的又看了看她。
“這些日子,京兆府其實已經查清楚了,蕭青煙,有一個情人,他叫嚴律!”
“這個叫嚴律的男子生得風流倜儻,并且出手闊卓,你恐怕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許小閑雙手杵著膝蓋上,看著蕭青煙又道:“經過京兆府的查辦,我也才知道他就是曾經左相嚴寬的私生子!”
蕭青煙陡然一驚,這才明白嚴律為什么要她刺殺許小閑。
嚴府倒臺,左相嚴寬經刑部審理罪大惡極當斬!
這告示也早已張貼了出來,刑期就定在今歲秋。
而嚴府的所有人都下了大獄,這一輩子恐怕都難以再見到天日。
所以嚴律要借著自己的手報仇!
許小閑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恐怕就該對自己下殺手了,那自己也算是徹底解脫了。
“在涼浥縣的時候,我和云衣容、也就是十三娘聊天,她曾經提起過你,說你也是個苦命的女子,有著一段難以忘卻的往事。”
“至于你曾經的苦難這我管不了,我救你,是希望你能自己去找回你自己。”
“當然,我救你也有我的目的。”
“你得告訴我嚴律去了哪里。另外,你得將那縹緲步的步法教給我,然后我就放了你,你未來去哪里怎么過和我再無關系,如何?”
蕭青煙的小嘴兒緊閉,她沒有回答。
許小閑深吸了一口氣,“我就不明白了,這樣的一個渣男你為什么還會護著他?”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愛!”
“你褻瀆了愛這一個字!”
“愛是兩廂情愿,是建立在彼此信任彼此尊重彼此相依相偎一輩子這樣的基礎之上的!而不是如你這般一廂情愿,被人賣了還幫著他數錢!”
“這不叫愛,這叫愚昧!”
季星兒聽的一愣一愣的,她忽然瞅了許小閑一眼垂下了頭,心里起了莫名的感覺,這才知道原來愛是這樣子的。
蕭青煙的心里仿佛被打碎了五味瓶,她的心很亂,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
許小閑又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還如此年輕,雖然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但在我看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人活著,當面對未來!”
“曾經你或許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路,但我希望往后你能夠看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就像云衣容一樣,她選擇了離開青樓,選擇了獨自去過那種簡單尋常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或許會很平淡,但這樣的平淡帶來的卻是心里的安寧。不再喧囂,不再紙醉金迷,忘記過往,淡然的面對未來的路。”
“這就是我喜歡她的原因,我不在乎她的過往,我只在乎現在的她對生活的態度!”
季星兒陡然抬頭,她看著許小閑的后背,驚得目瞪口呆。
蕭青煙愕然一怔,像她們這樣從青樓里出來的女子,哪怕能夠守身如玉,但在男人的眼里卻已如殘花敗柳。
堂堂攝政王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這便是十三娘之幸!
這也是我蕭青煙最大的不幸!
如此渣男,我又何必苦苦護著他!
她終于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