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秋雨連續下了三天才停了下來。
秋日的暖陽掛在天空,舉人街巷兩旁的桂花樹落下了許多米黃的花瓣,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桂花香味兒,甚是好聞。
距離那場官司已經過去了四天。
這四天里,涼州城的老百姓就像過節一樣、不,比過節還要高興。
許小閑當然也很高興,來到這個世界八個多月了,而今終于消除了那心頭之患,從此往后就窩在涼浥縣和季月兒成了親然后卿卿我我,多生幾個猴子,這便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生了根,往后的日子才更有奔頭也更有盼頭。
“明天,咱們就啟程回涼浥縣!”
站在歸緣客棧的天井里,許小閑對周若林等人又說道:“回了涼浥縣之后,接下來我有許多的安排,你們倆考慮好了沒有?當真不等明年再考?”
安荷花撇了撇嘴,“考個屁,我是不想考了,就算真中了個舉人,會試那一關以我的才學也過不去,反正這以后就和你混了。”
“杜兄你呢?”
“我也一樣,就在你手里謀個差事……不是,繁之啊,你這次可是又中了解元,我的意思是這次如果太學院沒有像去歲那樣給駁回,你恐怕得去京都。”
“對呀,萬一袁大人推薦你的那兩首詩詞當真入了文峰閣,陛下恐怕真會招你去京都。能入文峰閣你都不需要再參加明年的鄉試,陛下一個不好就會直接給你封個官兒……你若是回不了涼浥縣咋搞?”
許小閑一聽這個就有些憋屈,他揮了揮手,“管它的,最好是又被擼掉,京都我是不想去的。不說這個,走走走,咱們去看看朱重舉,現在清水蚊香倒閉了,也不知道我那百花蚊香的生意有沒有起色。”
四人離開了歸緣客棧,多了一個人,她是簡春夏。
簡秋香不在,不知道她跑哪地方去了。
許小閑本來是想去拜訪一下齊文珺的,畢竟這老頭是北涼府的府臺大人,比季縣令那細胳膊細腿可粗多了。但是蘭瑰坊不知道被哪個天殺的一把火給燒了,沒法再去泡澡池子,估計再也沒機會給這老頭搓背了。
那天刀騎來了涼州城,一家伙將曹不動家里的人給砍光了,還一家伙將八百府兵也給摟了,現在涼州州府衙門亂成了一團糟,估摸著齊文珺正在安排臨時人員也沒空理自己。
這皇帝還是挺英明的嘛,他腦子雖然有病卻還沒壞,居然知道這涼州城鼠蛇一窩,這一鍋端得好,徹底解決了自己的后顧之憂,若是真有一天去了京都,得拍拍這皇帝的馬屁。
許小閑并不知道斬向涼州城的這一刀根本不是皇帝手里的刀騎,這支騎兵名為刀鋒,是曾經刀騎中精英的精英。
刀鋒在涼州城出現的這個消息,被一個穿著一身青色袍子的老頭用一只信鳥給送去了京都,他正是那天在涼州府衙門里給劉造送信的那位,他被大管家稱為宗文寇!
放飛了這只信鳥,宗文寇揚了揚那兩條快禿了的眉,他起身往涼浥縣而去。
三天后,長安城那巍峨的皇宮中,大辰太玄皇帝唐無妄手里拿著這張紙條看了許久。
這御書房中坐著左右二相,他們不知道那張紙條上的內容,但看陛下如此嚴肅的神色,恐怕又是哪里有大事發生。
唐無妄取了一個火折子將這張紙條給燒了。
他又坐在了椅子上,揉了揉腦袋,淡淡一笑:“剛才說到哪里了?”
左相嚴寬拱了拱手:“剛才說道今歲上半年的稅賦。”
“哦,對……這上半年的稅賦尚未能入庫,但根據戶部的折子來看……比去歲并沒有什么增長。”
“大辰南疆那邊,漠國正在厲兵秣馬意圖奪取南疆,東西兩邊和云國以及景朝還算平安,但北邊的魏國……”
“魏國狼子野心啊,窺覷朕的北境之地久也,可得加強防范。”
“說來說去,就是要擴軍,但朕不敢擴啊,每年就這么點稅賦,哪里供養得起更龐大的軍隊?今兒請你們二位宰輔前來,就是想商議一下,如何才能增加稅賦,讓老百姓既能休養生息又能給國家提供更多的糧食……”
“這個問題你們下去之后好生想想,和六部一起想想,今兒不談這個事。”
“對了,朕記得三年前張桓,就是在長安書院擔任過院長,在朝中擔任過銀青光祿大夫的大儒張桓,他辭官之后去了哪里?”
嚴寬心里一咯噔,陛下放著那么重要的國事不再商議,忽然問起了張桓,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陛下有了重新啟用張桓這老家伙的意圖?
姜上游心里一喜拱了拱手:“陛下,張桓公而今就在北境之地的涼浥縣。”
“哦……”唐無妄捋了捋下巴上那縷短須,“跑得這么遠?張桓能夠成為大辰的大儒,其才學是肯定沒有問題的,朕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除了五皇子唐不歸在景朝之外,朕身邊還有四個皇子。”
“你們不一直勸朕立太子么?”
“朕忽然覺得應該招張桓回宮,由他來教導朕的這四個兒子,以……以兩年為期,朕大致這兩年還能活得過去。然后再行考核,如此選出能夠帶領大辰繼續走下去的某個皇子為太子,”
唐無妄思忖了片刻,“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嚴寬,你告知吏部,讓吏部行文,派欽差……不,既然要請張桓為帝師,就得誠意十足!”
“朕記得當年他在議政殿里公然斥責朕,讓朕無法下臺,被朕訓斥之后他才死了心而離開了京都。”
“所以請張桓這件事,朕親自去!”
姜上游大急,嚴寬的話已經脫口而出:“陛下,萬萬不可!”
“涼浥縣距離北魏不過區區三百余里,萬一、萬一陛下去了涼浥縣的消息傳到了北魏……那地方既無堅固城池,更無駐防大軍,就算陛下帶著刀騎前往,也兇險萬分!”
“臣,懇切陛下收回成命!”
姜上游此刻也拱手道:“陛下,左相之言句句肺腑,陛下身子骨本就不太好,此去涼浥縣千余里地,一路舟車勞頓對陛下的身子有百害而無一利!”
“陛下若是親筆修書一封給張桓公,想來他定會明白陛下之心意!”
唐無妄看了看他的這兩位宰輔,雙手杵著膝蓋站了起來,“朕意已決!你們不用多勸。”
“朕是從涼浥縣走出來的,現在也想趁著這身子骨還能動再回去看看。”
“此行保密,輕車簡從,刀騎……一個不帶,就帶上朕的那一千親衛即可。”
“朕出行之后,由大皇子唐不器監國,你們二位宰輔多費點心思,記得找到大辰缺糧的解決辦法。”
“行了,你們退下,朕的頭疼病又犯了,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