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凌泉躍上大坑,轉眼先看向山坳。
山坳之間,大陸龜站在原地,低頭望著面前的小不點。
團子站在地上,用翅膀指著明日愁逃遁的方向,用小爪爪踩了幾下地面,意思不言自明。
但天地對生靈一視同仁,神祇的行事風格也是如此,要么都踩死,要么都不踩,不會有感情偏向,大陸龜并未照做,緩緩沉入地面。
團子見此,又連忙跳到跟前,張開鳥喙,用翅膀指了指:
“嘰~”
但奎亀不是四海龍王,在天地間的位置和團子平級,而且水火天上不容,能給點面子,已經是看在同僚的份兒上了,哪有把北方的氣運主動喂給南方的道理。
大陸龜晃了晃腦袋,不但啥都沒給,還用龜爪推了下團子,把團子推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兒,然后沉入了地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嘰?!”
團子滿眼震驚,用翅膀摸了摸肚子,似乎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可愛了。
左凌泉瞧見這一幕,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開口呼喚了一聲:
“團團。”
正在懷疑人生的團子,聞聲又蹦蹦跳跳地飛到了跟前,一副邀功的架勢,張開了鳥喙:
“嘰”
這次顯然有作用。
桃花尊主落得被晚輩搭救的境地,臉上再掛不住,也不會當做沒這事兒發生。她很大方地取出了一個大桃子,遞給了團子,詢問道:
“這是什么鳥?我以前還沒發現它這么厲害。”
“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祖最初都沒看出什么,可能和鳳凰有關吧。”
左凌泉回應一句,轉眼看向明日愁逃遁的方向,正在觀察去向,就發現那邊閃過電光,有一道紫色雷霆落在了山脊后方。
轟隆——
“是靈燁丫頭。”
左凌泉剛被團子拖過來,靈燁肯定跟在后面,此時恐怕跑去攔截明日愁了。他見此迅速和桃花尊主一起追向群山之間。
桃花尊主看起來傷得不輕,并未再展現神出鬼沒的神通,只是尋常地御風而行,走出不遠,又叮囑了句:
“剛才的事兒,你不準告訴別人。”
左凌泉連忙道:“前輩放心,我豈會把這種有損前輩清白的事兒到處亂說。”
有辱清白?
桃花尊主表情一凝,下意識捋了下衣襟:
“想什么呢?本尊是說你來救我的事兒!我堂堂一方尊主,出來辦事兒混到被小輩搭救,讓道友知道,非得被笑話死,我私下記你恩情即可。至于有損清白,情急之下的擦碰在所難免,豈能和清白扯上關系,本尊都放下了,你還把這事兒記在心上?!”
左凌泉能不記在心上嗎?
上官老祖是通過靜煣間接摸得,真身都沒見過幾回,這次可是手把手直接摁。
尊主啊!
還那么大……
左凌泉感覺心湖不穩,正色道:
“我沒記在心上,嗯……打起來!快過去……”
左凌泉眼神銳利,持劍嗖的一下就飛向了群山。
桃花尊主都活成老妖jing了,看得出左凌泉的不對勁兒,眼神有點惱火,但檀口張了張,最后還是沒說出什么,御風飛了過去……
天地入夜,群山之間的溪澗,倒映著懸在頭頂的星河。
溪澗的源頭,是雪崖下的天然石洞。
石洞入口處,墨黑色的葫蘆懸于半空,從以前巴掌大小,變成了兩丈余高的巨型葫蘆。
縈繞群山之上的幽暗極光,在此處化為洪流,往葫蘆口匯聚,把雪崖照應成了五彩斑斕之色。
以前以山河為陣,細水長流,花費十余年時間緩慢汲取分散在整個北疆的神祇之力,動靜小過天地自然運轉時的波動,哪怕山巔修士也難以察覺。
此時火力全開,雖然短短片刻的積累,已經超過往日數年,但帶起的動靜,恐怕也已經快要傳遍整個玉瑤洲,八尊主十劍皇趕來,要不了多久。
吳松子懸浮在巨型葫蘆前,操控著山河大陣,急聲呼喊:
“再不跑來不及了,八尊主十劍皇隨便過來一個,咱們都得死。”
話語沒有回應,因為正道先鋒,早就打到了跟前。
距離此地僅有數十里的一個冰湖之上,冰面被雷霆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渾身狼狽地明日愁,單手杵劍半跪于地,眼神依舊冷冽如看透生死的梟雄,卻難掩體魄的疲態。
在天地面前,山上仙尊,也不過是從其手中借用力量的匆匆過客。
神祇隨便踩兩下,看似輕飄飄甚至趕不上左凌泉一劍的威勢,但其中的力道,卻是天地對掌中物的碾壓,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承受的。
明日愁體內的傷痛尚能壓住,但壓不住五行本命的顫栗,這是遭受天道排斥產生的反應,稍有不慎就會反噬自身,輕則重傷重則爆體,根本不敢再調用天地之力。
冰湖的對面,上官靈燁懸停于空,雙手環繞紫色雷霆,目光鎖住遭受重創的明日愁,表情同樣嚴肅。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明日愁傷得再重,也是位列前十的山巔劍修,垂死之虎尚有余勇,世上恐怕沒幾個人,敢硬接一位山巔劍仙的拼死反撲。
兩人對峙一瞬,明日愁站起身來,沒有還擊,轉身走向水源地。
上官靈燁知道她一個人攔不住明日愁,好在此時后方傳來了破風聲,兩人一鳥追了過來。
上官靈燁見狀,沒有再遲疑,凌空抬手,下方冰面炸開,凝聚出兩條水龍,撞向明日愁的后背。
轟隆——
水龍以氣吞山河之勢撞破冰面,來到明日愁背后。
明日愁手握劍柄,正欲躲避,一道人影卻從天而降,抬手掐訣輕喝:
“破!”
話語落,氣勢如虹的兩條水龍,就如同失去了束縛,當空散開,化為了漫天水花,灑在了冰面上。
嘩啦啦——
上官靈燁瞧見此景,眼中不免露出驚異——會施展術法的人遍地皆是,會臨陣破解術法的人卻百里無一;因為這首先就需要超高的天賦和驚人的閱歷沉淀,不把各種法門完全吃透,是不可能在對手施展術法的瞬間找到破解法門的,特別是她這種連掐訣動作都沒有的對手。
僅憑這一手,上官靈燁就看出對方對水法的研究已經登峰造極。
馳援過來的左凌泉,落在上官靈燁跟前,瞧見此景,也慎重起來。
桃花尊主是走術法一道的仙家老祖,眸中略顯意外,仔細打量,見來人是個身著白衣的中年人,不認識,冷聲問道道:
“你是何人?”
站在冰面上的白衣中年人,并未回應,而是轉眼看向明日愁:
“你先走,我隨后就到。”
明日愁發揮不出戰力,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上官靈燁自然不能放任對手逃遁,對方善水法,她就改用土法,再次抬手,冰面之下地動山搖,數到石碑破開冰面,在白衣男子周邊結成了大陣,天空開始凝聚雷云。
左凌泉知道對手不是鐵頭娃韓寧,自然不會貿然近身,在旁邊伺機待發,尋找出劍的機會。
但讓兩人沒想到的是,白衣中年人并未動用腰間的碧青長笛,而是雙手輕抬,擺出了一個古老拳架。
拳架普普通通,并未出奇之處,左凌泉卻十分眼熟——因為他每天早上都能看到謝秋桃在練,剛剛還擺過。
左凌泉目露異色,本以為是巧合,但接下來的一幕,就讓人想不通了。
只見白衣中年人擺開拳架后,輕喝了一聲:“神門。”雙手上的皮膚迅速浮現鱗甲紋路,周身出現了一條游蛇,幾乎凝為實體,環繞身體盤旋,渾身散發出一股堅不可摧的堅韌,猶如在大地上豎起了一尊鐵塔。
這個神門,比韓寧、謝秋桃等半吊子強太多,光是看氣勢,就讓人沒了打的欲望。
左凌泉和上官靈燁難掩意外,異口同聲問道:
“你是什么人?”
白衣中年人沒有回應,只是道:
“你們過不去,回去吧。”
桃花尊主閱歷擺在那里,眉梢緊鎖片刻,開口道:
“玄武臺謝氏的家學,看起來是外門,你從哪兒偷學來的?”
白衣中年人沒有說話。
左凌泉覺得這個男子身份不簡單,但當前形勢如此明朗,總不能坐下來拉家常,眼見明日愁背影已經消失,他問道:
“怎么打?”
上官靈燁方才已經在韓寧哪里見識過神門的霸道,和她師尊的玄武盾異曲同工,基本免疫術法影響,只能靠武力強行破防,或者找到命門。
盾牌只防身前,可以攻側翼背后,而神門庇護全身,未曾研究過,鬼知道命門在哪里,她以術法見長,肯定打不了,只能望向桃花尊主。
桃花尊主雖然戰力不高還受了傷,但她本職是藥師,恢復能力比明日愁強橫太多,此時不太好調用天地之力對敵,憑借自身底蘊協助隊友沒啥問題。
眼見對方仗著神通攔路,桃花尊主也不多說,抬起手指,按在左凌泉后腦風府穴,口中默念:
“孟章神咒,覆護吾身,巽風入體,役使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