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嘹亮劍鳴聲過后,拜劍臺內沙塵滾滾,又出現了一條綿延數十丈的凹槽。
四面土墻并未消失,尖銳冰錐從墻內往上蔓延,遠看去猶如晶瑩剔透的火炬,豎立在冬日暖陽之下。
左凌泉黑衣仗劍,站在冰山的最頂端,長發隨風而動,抬眼看向山崖,意思大概是——下一個。
風信子被拉到了拜劍臺邊緣,臉色稍顯沮喪。
不過‘劍一’早已被證明同境一劍破萬法,擂臺之上公平切磋,遇上這種賴皮劍技,拉扯不開誰都得死,他輸得也算心服口服,當下拱了拱手,自行離開了拜劍臺。
等到場內煙塵散盡,圍觀修士才發現勝負已分,潮水般的喝彩聲壓了過來:
“漂亮!”
“干凈利索……”
山崖上方,姜怡等人都沒看清怎么回事,聽見喝彩聲才知道左凌泉贏了,臉上也露出欣喜。
擔任裁判的南宮鉞,這次沒有分析方才的局勢,直接宣布道:
“左凌泉勝!”
李重錦瞧見桃花潭輸了,心里還挺高興,安慰了一句:
“風信子不愧年輕一輩的人杰,奇門術法信手拈來,天賦著實讓人眼紅;不過殺伐經驗缺了些,花燭夫人以后還需在這方面多打磨打磨。”
九宗長者都明白李重錦話里的意思——李處晷雖然也輸了,但正面搏殺硬碰硬,劍也遞出去了,如果不拉開,能以死換傷,只輸在劍術造詣上,其他方面沒問題;而風信子這場打的就有點難看了,太注重防守,殺伐經驗有所欠缺,如果不被拉開,等同于白給。兩相對比之下,李處晷是要強于風信子的。
花燭夫人打輸了,心情自然算不得好,目光在左凌泉身上徘徊,開口道:
“輸都輸了,比誰輸得好看有意思?”
這話不怎么客氣,李重錦皺了皺眉,想說上兩句,許陰騭卻是抬手,制止了兩人,開口道:
“九宗結盟至今,從未出現過散修連勝兩宗青魁的情況,你們再不出力,難不成等著此子把九宗挨個打一遍,然后自己開宗立派?”
九宗會盟搞這么大陣仗,其實也有宣傳之意,給天下修士灌輸一個概念‘九宗天下第一、至高無上,想長生就想辦法加入九宗’,這樣九宗才能源源不絕地獲得新鮮血液。
如果出現一個九宗之外的人,把九宗全部打趴下,那九宗的影響力勢必大打折扣;修行道的后起之秀,很可能就不把九宗當信仰,而是當對手了。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九宗好不容易構建出目前的局勢,顯然不會允許這么吊的人存在。這個人要么被九宗青魁打趴下,要么就得是九宗的人。
南宮鉞不曉得左凌泉的身份,他作為九盟至尊的弟子,還是以九宗的穩定為重,開口道:
“李處晷、風信子都輸了,其他人也勝算不大;直接讓商司命上場吧。”
花燭夫人不太看好目前的局勢,開口道:
“商司命再輸了怎么辦?”
其他人聞言,看向了仇封情。
仇封情微微攤開手:“臥龍也不是九宗的人,還是讓鐵鏃府的青魁出來保底吧。”
南宮鉞不確定自家青魁能不能打過左凌泉,但靈燁師妹說能打過,他也只能當真,微微點頭:
“可。”
商見耀見此沒有多言,抬起手來。
山崖之上,一襲蟒袍的商司命,走出了閣樓。
商司命作為當代最強青魁,在九宗修士心中地位極高,和風信子同齡,卻已經躋身半步玉階,光是一騎絕塵的修為,就足以讓不少九宗長老汗顏。
而且除開青魁的身份,商司命還是帝詔王朝的皇子,無論在俗世還是仙家,身份都是讓人難以企及。
隨著那一襲云紋蟒袍出現在了拜劍臺外,圍觀修士都躁動起來,還有不少女修開口助威,連左凌泉剛拉起來的聲勢都被壓下去幾分。
左凌泉在拜劍臺側面補滿真氣后,來到拜劍臺中心等待。
拜劍臺內已經收拾好,周邊山呼如潮,在場所有修士,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場地之間。
商司命壓完境界后,并未取兵刃,直接來到了左凌泉對面十丈站定,開口道:
“天帝城,商司命,左小友當心了。”
商司命半步玉階的修為,叫左凌泉‘小友’合情合理,但這種擂臺單挑的場合如此稱呼,顯然就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
左凌泉只想快點打完見真佛,對于商司命的態度并不在意,拱手道:
“左凌泉。”
話音落,全場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全神貫注。
寒風掃過拜劍臺,外貌看起來年紀相仿的兩個年輕人彼此對視,紋絲不動。
南宮鉞確認雙方準備完畢后,抬起手來:
“開始!”
嘭——
如上次一樣,左凌泉先發制人,在開場的一瞬間,腰間長劍已然出鞘,身形如同一道黑雷,襲向了近在咫尺的商司命。
十丈距離,對于左凌泉這樣的境界來說,和面對面沒有任何區別,同境修士肉體爆發力遠不如他,根本沒機會躲開。
但左凌泉顯然小看了‘半步玉階’四個字的含金量。
半步玉階代表‘五行俱全’。萬物皆分五行,交織混雜在一起,極少有單一屬性的物件;就比如大地,五行屬土,但其中也藏著樹根、鐵石、水汽等等,沒有單純的泥土。
掌控四種本命物,缺了其中一樣,就只能操控局部;只有五行俱全的修士,才能完全掌控天地,施展哪些變化萬千的奇門術法。
面對左凌泉的悍然爆發,商司命寸步未退,只是抬手掐訣,輕喝道:
“鎮!”
話音落,剛剛沖過半數距離的左凌泉,腳下的大地迅速拉長延伸,和商司命之間的距離也驟然變遠。
這個拉遠距離,并非是把人推走,而是直接讓周邊天地‘流動’了起來,往外物擴散。
不光是人,連劈出去的劍氣都看似在前進,實則隨著天地一起后退,尚未接近商司命就已經被化解。
九宗長者眼見此景,皆是微微點頭。
姜怡根本看不懂,詢問道:
“這是什么神通?”
上官靈燁回應道:“天帝城的仙術‘封疆’,相當于縮地成寸反著來。換作正常修士,一輩子都跑不到商司命跟前。”
仙術之所以被稱之為‘仙術’,就是因為效果太霸道,和‘劍一’一樣不講道理。
天帝城的‘封疆’,是和囚龍陣、封魔劍陣齊名的控制術法,雖然沒有實際殺傷力,但效果比其他兩樣還要夸張些,從根源上杜絕了正常修士還手的可能。
不過上官靈燁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在說左凌泉不是正常修士。
姜怡還沒問怎么化解此術,下方的戰場就已經給了她答案。
左凌泉身形被飛速拉遠,也發現了這神通的厲害,難以抑制倒退,估計飛都飛不到商司命跟前。
如果沒法破解,那接下來面臨的肯定是一邊倒挨打。
左凌泉眼見距離迅速拉遠,毫不猶豫抬手掐訣,心中默念:
玉堂敕令……
隨著手中法決變幻,周邊飛濺起九道水流,在半空化為了九把寒冰長劍,結成法陣。
商司命瞧見這一幕,眼神微愣。
圍觀的九宗長者,反應和商司命差不多;鐵鏃府的南宮鉞,則是錯愕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左凌泉。
帝詔尊主的‘封疆’太過霸道,一法出則萬物退散,極為克制沖正面的武修或者各類大妖。
鐵鏃府講究‘有進無退’,遇上這招直接變成‘有退無進’,臨淵尊主就是因為被封疆惡心壞了,才針對性地研究出了‘封魔劍陣’,用以斬斷修士與天地的聯系,從而可以和對方近身搏殺。
這些仙術都是三元老的看家絕技,只有未來繼承人的青魁才能學到,尋常九宗內門,連見都不一定見過,更不用說學了,九宗之中會的人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但場中的左凌泉,周身飄著九把劍,明顯就是‘封魔劍陣’的起手。
而很快,場中出現的場景,也證實了所有人的猜測。
“鎮!”
左凌泉飛速掐訣,‘鎮’字出口,九把冰劍凌空發出了一聲嗡鳴。
飛速拉伸的周邊天地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雖然范圍沒波及商司命,但左凌泉的冰劍懸浮于空,是可以移動的。
左凌泉手持長劍,帶著劍陣大步狂奔,快若奔雷殺向商司命。
商司命眼中意外不減,但手上動作并不慢,變化法決,轉而把自己所在的位置拉開,以遠離左凌泉。
但左凌泉既然已經毫無保留,就不會再吝嗇一兩個術法,飛馳間咬破手指,將血珠彈向遠方,抬手掐訣,沉聲道:
“鎮!”
轟隆——
只聽半空傳出轟鳴,一座九層冰塔從高空砸下,直接落在了商司命的頭頂。
“囚龍陣?!”
九宗長者瞧見此景,大半都驚疑出聲,眼中還有幾分恍然大悟。
商司命境界被壓到靈谷六重,被囚龍陣壓住,難以置信道:
“你是上官九龍?”
左凌泉并未回答,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個事實。
伏龍尊主jing善奇門陣法,當年為了壓住竊丹,把囚龍陣教給了其他兩位元老。
左凌泉會封魔劍陣,可以說悟性驚人自己瞎琢磨出來的,但同時會封魔劍陣和囚龍陣的,只可能是鐵鏃府青魁。這兩個仙術原理天差地別,沒有高人傳授,不可能同時悟出來。
九宗長者瞧見這兩個仙術后,前些天的震驚總算消減了些——如果是鐵鏃府的青魁,那就說得通了;不然一個自學成材的散修,把九宗干成這樣,那九宗也不配在玉遙洲南部立足了。
南宮鉞和身處暗處的司徒霸業,目光從最開始的疑惑變成了驚喜,重新打量起左凌泉。
而坐在太師椅上的仇封情,直接懵了。
他轉眼望向暗處的老陸,攤了下手,意思當是——咋回事?你挖到好苗子不給我,轉手就送鐵鏃府了?
老陸也是莫名其妙。
身處場中的左凌泉,顯然沒法注意九宗長者的表情,他大步飛奔至商司命身前,抬手便是一劍,直取商司命心門。
商司命被限制住身形,并未束手待斃,抬手掐訣,身前地面竄起一面騰龍壁,其上流云呈五彩之色,龍首怒目,帶著一股不容冒犯的威嚴。
但靈谷六重的修為限制下,施展的術法再厲害,也跳不出‘一劍破萬法’的真理,如果能正面擋住,那左凌泉的劍就不配叫‘劍一’了。
咔——
墨黑劍鋒落在騰龍壁上,五色龍壁瞬間崩裂,正中出現了一道裂口。
劍鋒刺入騰龍壁兩寸后再難前進,但劍身蘊含的浩瀚劍氣也在此時爆發了出來。
轟隆——
騰龍壁后方瞬間炸裂,水桶粗的墨龍穿過騰龍壁,席卷著碎石,刺向商司命身上的蟒袍。
商司命知道騰龍壁擋不住‘劍一’,只是為了消減威力和速度,在升起騰龍壁的同時,身形已經往側面移動些許,在胸前凝聚出一面斜著的護盾,強行偏移了墨龍劍氣的方向,讓其擦著身體而過,未被傷到分毫。
一劍出手,商司命側后方瞬間出現了一條十余丈長的凹槽。
九宗長者雖然知道了左凌泉是上官九龍,但依舊在全神貫注觀察局勢;商司命終究是當代青魁第一人,被術法限制行動,還不至于束手無策,從能避開這一劍就能看出一二。
左凌泉底牌已經全部暴露,最強殺招出手沒有擊殺商司命,那基本上就很難再殺掉了,接下來商司命反手,左凌泉不一定能擋住。
商司命顯然也明白此理,躲過致命一劍后,趁著左凌泉全力出劍后的空隙,迅速轉守為攻,掐訣試圖反殺左凌泉。
但就在此時,一股駭然的劍意,再次指向他的胸腹。
商司命直接愣了。
只見剛出完一劍的左凌泉,連個喘息的動作都沒有,回手又是一劍刺了過來,威勢不比方才小半分。
“這……”
九宗長者隱隱也有目瞪口呆意思,有點看不懂了。
左凌泉這一下雖然不是‘連云’,但兩劍之間的間隔也短得恐怖。
按照常理,威力越大的術法武技,抽調的真氣越多,換而言之想再次施展,間隔就會越長。
左凌泉瞬間爆發出極致的速度和殺傷力,還可以理解為提前準備,但一劍出去不帶絲毫喘息,緊跟著就出第二劍,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這胳膊里面裝的是直腸子,經脈直通氣海不成?
哪怕是自幼苦修,經脈一體構筑無瑕疵,這爆發也太非人,已經超出了大部分人對身體極限的認知。
商司命顯然沒料到左凌泉還有這么一手,一時誤判,強行轉守為攻,但爆發又沒左凌泉快,想要再展開守勢就來不及了。
左凌泉一劍出去,面對的是幾乎不設防的對手,劍鋒瞬間已經抵在了商司命心口。
劍刺到這個地步,商司命有神仙手段也沒法施展,眼中帶著驚愕,但也沒有再做無畏的掙扎。
左凌泉知道有人把對手拉走,手中劍沒有絲毫遲疑地爆發了出去。
轟——
墨龍般的劍氣,霎時間攪碎了商司命胸口的蟒袍,同時也刺穿了下面的皮肉。
左凌泉眼神驟變,但全力出劍之下,根本來不及收手。
“你他娘!”
正在蹙眉深思的商見耀,瞧見這一幕驚得魂飛魄散。
好在愣神的南宮鉞反應還在,察覺不妙迅速抬手,還是把商司命從劍下拉了出來。
轟隆——
上一道劍氣攪出來的塵土尚未平息,又是一道凹槽出現在場中。
左凌泉強行收力,把自己憋得臉色青紫,差點成內傷,收劍后就看向上方的高臺,意思是——你們怎么回事?
商司命驚得臉色煞白,胸口衣袍碎裂帶著血跡,也是抬眼看向上方的長者,眼中隱隱有怒意。
商見耀虛驚一場,火氣可沒消,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來,怒斥道:
“南宮鉞,你什么意思?故意給我天帝城難堪?”
南宮鉞其實有點發懵,知道出了岔子,拱手道:
“抱歉,一時失神。”
“失神?你失什么神?你鐵鏃府在九宗會盟安排這種扮豬吃老虎的戲碼,還誤傷我天帝城弟子,這就是你們東道主的做派?”
“呃……”
南宮鉞饒是老練沉穩的性格,此時也有點理不清頭緒,不知該作何解釋。
拜劍臺外圍觀的修士,反應明顯要慢半拍,等九宗長者吵完架后,他們才發現左凌泉打贏了,全場頓時爆發出歡呼聲。
左凌泉差點在擂臺上把人打死,心里也是驚了下,反而沖淡了獲勝的喜悅,他對著商司命拱手致歉,然后看向上方的平臺,開口道:
“誤傷商兄非我本意,還請各位前輩勿怪。”
上方的九宗長者表情各異,并未言語。
南宮鉞被商司命罵了幾句,也不好還嘴,站起身來,開口道:
“左師弟,嗯……你既然來了鐵河谷,為何不提前表明身份?如此一來,倒是讓各宗賓客誤會了。”
南宮鉞是上官老祖的弟子,但并非嫡傳,論起身份,還比左凌泉低一些,所以才站起身。
左凌泉聞言自是茫然:
“呃……前輩為何以師弟相稱?我好像不認識前輩。”
南宮鉞也不認識左凌泉,但這有什么關系?他笑道:
“以后就認識了。”
天帝城和鐵鏃府平起平坐,此時吃了大虧,自然忍不了。商見耀沉聲道:
“你既然是鐵鏃府青魁,為何不提前表明身份?故意示敵以弱,讓云水劍潭、桃花潭誤判,不覺得勝之不武?”
圍觀修士聽見這話,皆是面露意外,回味了下才明白意思,看向左凌泉,嘈雜聲四起:
“鐵鏃府青魁?左劍仙是上官霸血?”
“霸個錘子,上官霸血身高近丈一臉大胡子,你看像嗎?”
“那他是……嘶——”
左凌泉聽見這些言語,大概明白了意思,開口道:
“各位誤會了,我并非鐵鏃府青魁,和上官老祖也不是師徒關系……”
九宗長者微微皺眉,商見耀道:
“不是鐵鏃府青魁,你的劍一和仙術從哪兒學的?難不成還是自己悟得?”
左凌泉點了點頭:“我的劍是自學的,各位前輩想來也看得出來。至于那些仙術,是偷學上官老祖的,確實沒有師徒關系。”
“偷學?”商見耀半點不信這鬼話:“臨淵尊主什么人物,在座誰不清楚,她老人家不教你,你能偷學到?”
左凌泉其實也感覺到上官老祖,在借湯靜煣的手教他這些東西。
但他又是親嘴、又是摸白玉老虎,老祖還咬他舌頭。
雖然身體是靜煣而非老祖,但老祖明顯有感覺,他哪里能在這種場合承認師徒關系。
見九宗長者如此篤定,左凌泉只能道:
“我和臨淵尊主確實有些淵源,但并非師徒,這點皇太妃娘娘可以作證。我會的其他術法,都是皇太妃娘娘教的。”
南宮鉞聞聲回頭,看向上官靈燁所在的位置。
上官靈燁曉得左凌泉不知情,但老祖放青魁的消息出去,只是為了占坑,免得其他宗門搶人扯皮;老祖并沒有說要收左凌泉為徒,萬一是想和左凌泉結拜呢?
當道侶也有可能,這事兒誰都說不準。
上官靈燁不了解老祖的意思,也不敢把話說死,此時在窗口現身,只是道:
“反正他和鐵鏃府有淵源,是誰你們自己想,真要追根問底,你們去問老祖即可。”
這話等同于默認。
左凌泉攤開手,看向少婦奶奶,眼神示意:你不是說上官九龍比我厲害,還比我俊嗎?這話什么意思?
上官靈燁此時也不好說這些,面對左凌泉詢問的眼神,開口道:
“拜師收徒也講究你情我愿,這些事等打完再說吧。”
左凌泉也知道這場合不對,當下也不再多說,轉眼看向了高臺,想繼續挑戰。
但商見耀顯然沒有就此了事的意思,他不滿道:
“還打什么打?你鐵鏃府自己出人,然后又出十萬白玉銖,脅迫我等出錢當彩頭,有你們這么占便宜的?”
南宮鉞對這話,有點不滿了:
“擂臺切磋,輸贏各憑本事,風信子若是贏了,我鐵鏃府照樣給彩頭,何來占便宜一說?”
這話也在理。
花燭夫人道:“愿賭服輸,好歹也是九宗元老,花點冤枉錢激勵小輩又如何?”
許陰騭也是點頭:
“許墨沒來,可還有人要上場的?”
眾人聽見這話,齊齊看向了坐在旁邊摸下巴的仇封情。
南宮鉞嚴肅道:“仇長老,你前幾日說,臥龍要殺我鐵鏃府青魁,沒有任何懸念,都打到這份兒上了,不拉出來讓我等見見世面?”
仇封情前幾天說的是真話,但現在說出來可能會被打,他表情有點古怪,想了想道:
“臥龍怕是出不來,嗯……”
他轉眼看向老陸所在的位置:
“雛鳳,你要不下來意思下?”
老陸所在的閣樓里,左云亭早已經饑渴難耐,抬手把齊甲的劍搶過來,轉身就出了閣樓。
拜劍臺周邊又寂靜了下來,齊刷刷看向山崖上的飛廊。
左凌泉也是表情嚴肅——畢竟聽林陽說,雛鳳也是荒山兩極,尊主之姿……姿……
左凌泉眼神一呆。
冬日暖陽灑在山崖上,寒風吹過飛廊閣樓。
數萬雙眼睛的注視下,一名白袍公子,左手長劍,右手折扇,緩步走出閣樓。
白袍公子氣勢沉穩,不茍言笑,冷冷盯著下方的左凌泉,那眼神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力,連外人都能看出意思——你就是個弟弟。
最恐怖的是這眼神不似作假,好像是真把左凌泉當弱者看待。
九宗長者皆是坐直了幾分,面色嚴肅,仔細觀其氣相。
這一看,不得了!
根本沒有氣相可尋。
在座皆是九宗執牛耳者,哪怕是左凌泉這種天驕,看不出具體情況,境界還是能看個大概。
但眼前這個白衣公子,他們竟然只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靈氣波動,弱到微不可覺,和凡夫俗子無異,其他怎么看都是個四肢無力、氣息虛浮的弱雞。
修行一道,凡是看不穿的人,必然比自己道行高深。
九宗長老都看不穿的人,這得是個什么境界?
半步忘機?
上官靈燁站在窗口,面帶不可思議,鄭重道:
“根本看不出虛實,這是個什么怪胎?”
姜怡同樣難以置信,張著紅潤小口道:
“這個白癡怎么在這里?”
“嗯?”
左凌泉人愣愣站在拜劍臺中央,看著半年沒見的五哥,慢悠悠從山崖上往下走,有些生無可戀,腦子里浮現出各種詞匯:
左氏雙逗、南荒二恥……
這不逗大家玩兒嗎……
這可是親堂哥,裝作不認識怕是不合適……
老陸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左云亭氣勢倒是挺足,走了大半天,才來到八角門樓前,準備進去顯擺兩下。
司徒震撼有點誠惶誠恐,畢竟他也看不出深淺……不對,是看不出深,怎么看都覺得淺。
眼見左云亭準備直接進去,司徒震撼還是抬手示意道:
“閣下先測骨齡、境界,之后再入場。”
左云亭表情一僵,轉眼看向旁邊的檢測法陣。
左云亭雖然玩世不恭不著調,但腦子并不笨。
要是進去測試,那全天下不就知道他煉氣一重了……
在場的靈寵修為恐怕都比他高……
這可咋整……
司徒震撼茫然看著面前的白衣公子,又抬手示意了下。
左云亭在門口頓了片刻,輕咳一聲,開口道:
“凌泉,你既然已經改換門庭,為兄也不教訓你了;從今以后,世上只有‘雛鳳’而無‘臥龍’,咱們好聚好散。”
說完后,左云亭把折扇一收,轉身就走。
全場茫然。
九宗長者望著左云亭拂袖而去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回過味來,轉眼看向仇封情:
“此子的意思是……誒?”
剛剛還坐在跟前的仇封情,可能是怕被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重錦等人左右四顧,莫名其妙。
左凌泉人也是滿眼茫然,但為了給堂哥一個臺階下,不讓其唱獨角戲,還得配合拱手道:
“五哥慢走。”
左云亭抬起折扇擺了擺,不得不說,姿勢還挺瀟灑……
第二卷臥龍吟算是寫完了。
明天要寫第三卷的細綱,所以請一天假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