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這到底……”
陶知命趴在墊子上閉上了眼睛:“知道我的名字了啊?看的新聞,還是美姬夫人告訴你們的?”
“……是的,還說以后,就只等著您……”汐水小聲地回答,然后又說道,“新聞上也看到過您……這該不會是那位上田大人……上次留下的暗傷吧?”
“什么暗傷,今天剛打的。”陶知命嘆道,“要是知道我今天來這里了,明天還得打得更狠。”
“……”小姑娘不敢問了。
她也不明白,陶君如此大張旗鼓地向上田家大小姐示愛,怎么又……跑到這里來。
他確實不像電視上別人說的那么癡情……
“先幫我敷一敷,按一按吧。”
陶知命毫不在意這些,閉著眼睛享受起來。
今天面對森泰吉郎,刻意表現得那么憤怒,非要他先拿出平等合作的態度來,是有必要的。
森家的真實處境,也許上田正裕知道得都不夠全面深入,總要兩相印證一下。
另外,他確實有點煩森次郎那個傘兵老整些幺蛾子,畢竟川島姿子還是東大的同學,如果真搞風搞雨了,難道讓他在東大的校園里出手教訓女人?
不過陶知命確實很意外,森泰吉郎居然干脆利落地選擇了土下座。
雖然說大家鞠躬來鞠躬去的,心理接受能力挺高,但土下座畢竟不一樣,尤其是面對著他這個年輕人。
不過聽森泰吉郎說了一下森家的現狀后,陶知命有點理解了。
森泰吉郎原本是以為,上田家還是會盡力幫助他的。但那通電話可能粉碎了森泰吉郎的一道心理防線,因為上田正裕既然和陶知命溝通如此密切,也許已經以陶知命的計劃為主了。
那么,如果森家在陶知命的計劃中處于敵人的位置,上田家又怎么可能腳踩兩條船?
再加上陶知命點出了他們曾經與友和有陰謀,森泰吉郎知道必須立刻做出抉擇了。
看到自己記憶中后來暫時成為世界首富的人在面前對自己土下座,老實說挺爽的。
但陶知命愈發不敢低估他了,因為在沒有自己出現、給他帶來額外壓力的那個時空中,森泰吉郎應該是挺過了這一關的。
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做到的,總之應該會很厲害吧?
陶知命又想到木下秀風的反應,睜開了眼睛。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盡管自己很強勢,但最后的結果,應該能讓木下秀風看出來這一點,所以才說慶幸最開始是把他當朋友。
就連森家這樣曾經的敵人,他也不是立場絕對地將他們永遠視作敵人。
畢竟都只是因利益而起的爭鋒。
時至今日,不管木下秀風也好,還是森泰吉郎也好,都應該明白:大財團之所以那么牛逼,就是因為他們的人多,多得像一張網,讓森泰吉郎這樣的精明的人,不知不覺地就發現,董事會中的誰誰誰,原來都是財團的人。
他們的股份加起來,竟然已經不知不覺逼近了警戒線。
不管在這個計劃里的各方是怎么以為的,但陶知命真正的底氣,仍舊在上田正裕那里。
因為,只有上田正裕,才是真正有著誰也無法料到的覺悟。
陶知命的視線順著眼前的膝蓋慢慢往上移動,忘歸潮正在為他敷著臉。
旁邊,紅雨捏著他的肩膀。
腳,也擱在汐水的身上,由她舒緩著疲勞。
陶知命愜意地嘆了一口氣,今天還是好好享受一下吧。
這樣的話,上田大人明天繼續虐起他來,陶知命心里也好受一些。
畢竟自從把事情鬧大之后,他已經很難得地禁斷修行很多天了。
今天……破個戒……
次日一早,須賀德男剛到上田家沒多久,就聽院墻外一聲高喊:“上田大人,陶大郎前來請教!”
上田晴子為難地看向了丈夫。
“……他昨天不是剛剛臉都被你打腫了嗎?”須賀德男愕然問道,“今天又來了?”
上田正裕很郁悶地說:“我知道,他要是繼續來挑戰,我就繼續教訓一下他。但這如果每天都來,我還能去辦其他事嗎?只要這樣連著三天,我們上田家又會成為新的焦點!”
須賀德男目光閃了閃:“今天,請他到劍道室吧。不被人看見的話,談談話就行了。”
上田正裕無奈地點了點頭,上田晴子就往門口去了。
“爸爸!爸爸!我聽到陶大郎的聲音了!父親大人,放我出來啊!”
須賀德男聽著不遠處臥室里上田夏納的聲音,無語地看著上田正裕。
趁著陶知命還沒來的這個空隙,須賀德男意味深長地說道:“上田君,你這是真心抗拒那小子啊,跟會長大人的計劃可不一樣。”
上田正裕彎了彎腰站起來:“我對這個計劃的抗拒,平野會長很清楚。在那小子和木下秀風決定脫離住友加入三菱之前,在那小子接受成為婿養子的條件之前,我不會為這個計劃做額外的事。除非巖崎家主親口告訴我,當年的約定已經完成。”
“……上田君遵守諾言的品格令我欽佩。”須賀德男這句話倒是由衷的。
有時候,這種人身上執拗的一股勁,會帶來一種奇特的人格魅力。
但也讓局面更復雜了就是。
明明是計劃里重要的一環,但偏偏是不拒絕又不主動合作的態度。
這也沒辦法,上田家雖然持有一些三菱旗下會社的股份,但他根本無所謂話語權、收益,也沒有其他的野心。
聽說就連霞會館的理事,也是因為巖崎家主建議,才去擔任的。
當初,仿佛也是什么條件的交換。
須賀德男隨著上田正裕來到了劍道室,不一會之后就聽陶大郎在門外愕然問道:“伯母,這樣把夏納鎖起來,怎么能夠……”
“陶君!請這邊走!”上田晴子仿佛并不愿意談這一點。
“大郎!大郎!救救我啊!”
“……”須賀德男看了一眼在那邊坐得端端正正閉目養神的上田正裕,心里有種古怪的想法。
怎么陶大郎那家伙在電視上描述的局面,變得跟真的一樣了。
上田家的女兒,對這家伙情意十足,而她的父親,居然把她縮在了臥室里,不讓她出門。
果然不一會,就看到臉色難看的陶知命進來了。他正要開口說什么,但看到自己之后,卻很驚愕地說道:“須賀專務……您也在啊……”
“好久不見,陶君。”須賀德男精神一振,微笑著說道,“聽說昨天已經被擊傷了,今天沒有外人,我們正好可以交換一下意見。”
“……可以稍后再聊嗎?”陶知命向他行了一禮,然后就沉聲問道,“上田大人,將孩子囚禁在房中,這就是您教育孩子的辦法?”
須賀德男表情一僵。
你這家伙……是故意往逆鱗捅吧?就不信你到今天,還不知道上田家長子當年犯錯的事。
果然,上田正裕睜開了眼睛,里面滿是怒火,拎著竹刀就站了起來:“我上田正裕一生行事,何須他人指點!”
陶知命虎軀一震,上田歐巴巴,你怎么說出這么有逼王范的臺詞了?
演技見漲啊。
他站定行禮之后,“哈!”地一聲就沖了過去。
“啊——”
“嘶——”
“疼疼疼——”
須賀德男人暈了,然后又聽不遠處的上田夏納在房中悲呼:“停手吧!停手啊!大郎,放棄吧,不要再來了!我認命了,認命了——父親大人!停止吧!”
上田正裕咬著牙,竹刀更凌厲了。
這次沒打臉,但陶知命有點吃不消了,站在不遠處雙手握著竹刀,彎著腰喘著氣。
須賀德男懷疑自己在看家庭苦情戲。
所以他滿腦子的問號,不由得站了起來:“今天就到這里吧,陶君……快休息一下。”
陶知命站直了起來,對上田正裕彎腰行禮,然后走到了練習室外的檐廊上坐下,伸手挽起袖子。
須賀德男走過去一看,胳膊上淤青一塊塊的。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也覺得隱隱的痛,等到上田正裕也走到了一旁拄著竹刀看院子,腦袋也開始痛了。
“事到如今我也發現了。”陶知命喘勻了呼吸開口,“本來因為和夏納,和山本教授關系不錯,還受邀來到家里做過客。但自從平野會長提出了那個建議,就把我當做真正的仇人來看了。須賀專務,今天又專門來一次,就是因為昨天出乎我的意料:上田大人下手太狠了!難道讓我做婿養子這件事,你們沒有溝通確認好意見嗎?這讓我和秀風大哥怎么放心?”
“……”須賀德男只能說道,“但你為什么又要公開說,你絕對不會做婿養子的?”
“我那是為了做給住友看啊!”陶知命惱怒地說道,“現在好了,之前把聲勢造得太大,我能夠輕易放棄,破壞自己的形象嗎?但只要每次來,就是一身傷。上田大人,你到底為什么這么排斥我?夏納和我明明是真心相愛的!”
上田正裕鄙視地看著他:你小子今天腳步虛浮,絕不是因為昨天的傷!“你不是說,要去搞清楚真相的嗎?”
須賀德男心里剛一凜,就聽陶知命說道:“不就是當年夏納的哥哥犯了錯死了嗎?一定需要的是婿養子,我理解。但我挑戰了很多次之后,終于拜伏在上田家的劍術之下,愿意為了愛放棄過去的執著,那才說得通啊!但您不能現在就把我打殘廢吧?上次不是請平野會長轉告一下,您下手輕一些嗎?”
“因為你那些廣告掛滿全城三天的原因,至少要讓你吃三次苦頭。這是冒犯了上田家名譽的懲罰,有什么問題嗎?還是說你因為這種原因成為我的婿養子,就以為將來不用尊重我,不用尊重上田家的名望和傳承?”
“……失禮了。那么請問,今天是第三次苦頭了吧?”
上田正裕卻對須賀德男說道:“須賀專務,你也必須讓他保證,以后再也不能帶記者來,只能到劍道室來,一周也不能超過兩次!我先失陪了!”
聽著背后的腳步聲,陶知命長長嘆著氣:“須賀專務,聽說安齋專務親自去了一趟森集團。昨天晚上我們約見了森會長,確認了一些事情。平野會長,該不會只是拿秀風大哥和我作為工具吧?其實根本沒有讓我成為上田家婿養子的誠意吧?”
須賀德男趕緊回答:“當然不是!平野會長絕對有這個誠意!只是……”
“要不,這個提議我們擱置吧。已經樹立起來的形象,我想辦法收尾吧,就算丟臉就丟臉吧。‘上田大小姐只是覺得和普通人的戀愛很有意思,我被騙了’,以后就專心做個經營舞廳的浪子,這個更加適合我。”
“……”須賀德男干笑道,“放心吧,會有解決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