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八百九十二章:忽悠,接著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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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最難分辨的,就是半真半假的話。

朱徽煣說的這些話里,凡是涉及到事實的部分,基本都沒有隱瞞,朱颙炔只要去打聽,就會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但是,有些推斷的部分,卻不妨礙他稍加修飾。

當然,朱颙炔雖然對京中情況不甚了解,可到底也不是傻子,并不是那么好騙的。

目光閃動著,朱颙炔問道。

“王兄的意思是,因為當初大鬧王叔靈前一事,讓陛下對王叔有了芥蒂?可是……這不應該啊,這件事情明顯是襄王之過,而且,如今襄王不也因此被禁足十王府了嗎?”

聞聽此言,朱徽煣倒是沒有什么意外。

他早就知道,光靠信息差,是不可能騙到伊王的,想要讓他為自己所用,還得上點其他的手段。

譬如說,利用人心人性……

面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朱徽煣擺了擺手,道。

“這,唉,你還是別問了,這件事情,算了,你放心,禁足一事,王兄會再替你想法子,至于其他的,伱就不要多問了。”

果不其然,這番話說完,成功的挑起了朱颙炔的興趣。

他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道。

“王兄這是說的什么話,咱們雖然沒見過幾次面,可都是宗親藩王,打斷骨頭連著筋,既然如今都在京師當中,自然要相互幫扶,你難道還有什么話,不能對我說不成?”

“若是如此,我也不敢受王兄相助,只管叫我父子聽憑陛下處置便是!”

眼瞧著朱颙炔一副生氣的樣子,朱徽煣苦笑一聲,道。

“伊王,你這……唉……也罷,此處沒有旁人,這話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被旁人知曉,也便是了。”

話雖如此,但是,朱徽煣還是朝著私下看了看,隨后方道。

“其實你問的這些話,答案你自己便已經說了,咱們是宗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你要明白,咱們跟陛下雖說是宗親,可到底已經是遠支了,但那位襄王,可是陛下的親叔叔啊!”

“別的不說,我且問你,若換了你,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敢在長輩的靈前鬧事?”

“這自是不會的,小弟再混賬,可尊敬長輩的天倫之理,還是懂得的。”

朱颙炔立刻搖了搖頭,斷然開口道。

于是,朱徽煣看著他,眼中浮起一絲冷峭,淡淡的道。

“對啊,但凡是個懂禮數,知倫理的人,都干不出這種事來!但是,這位襄王便敢,你覺得,他依仗的又是什么呢?”

這……

朱颙炔沉默不語。

但是心中卻不由有些復雜,的確,要論血脈之親,他們這些旁支的藩王,怎么可能比得過襄王這樣的天子親叔?

他雖遠在河南府,但是,襄王大鬧老岷王靈前的事,畢竟涉及到藩王,中間的有些細節,他還是知道的。

譬如說,最開始在雙方發生沖突之后,天子的確有幾分偏護襄王的意味。

要知道,老岷王畢竟是襄王的長輩,甚至可以說,是如今所有宗室的長輩。

不論出于何種理由,襄王這么做,都是不妥當的。

甚至于,如果說要是那幾位脾氣暴烈,輩分又長的藩王在京,當場教訓襄王一場,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這件事情出了之后,天子的處置,卻有些奇怪。

就算是朱徽煣當時一時沖動動了手,可朱徽煣有錯是一回事,襄王的錯又是另一回事。

從情理上來講,雙方有錯,都該受罰,而不是和稀泥般的,看誰錯的更嚴重,然后給輕的一方賠禮。

何況,雖然朱颙炔不在現場,不知道襄王傷的多重,但是,這和他靈前大鬧,根本就是不同性質的事,豈能混淆?

可事實就是,雙方鬧到了天子面前,朱徽煣領著朱音埑兩個人跪在午門外負荊請罪。

而襄王呢,卻領了大宗正一職,繼續管轄宗學,雖然說,最后天子也沒有責罰朱徽煣,而且讓他們父子雙雙襲封王位。

但是這種處置,在各宗室看來,的確是有偏向襄王的嫌疑。

此刻朱徽煣這么一說,當初的處置,便可以理解了。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既然天子想要偏袒襄王,那自然是要息事寧人,盡快將風波平息下去。

為此,他甚至破例讓朱音埑承襲了鎮南王的爵位,但是,岷王府卻不愿就此善罷甘休,反而暗中和宗學的一眾子弟聯合,向自家長輩告狀,最終弄得襄王狼狽不堪,這擺明了是要落天子的面子。

雖然說,礙著宗親們的面子,天子只能“秉公處置”,可事情了了之后,朱徽煣這個破壞了天子盤算的人,不受待見也是正常的。

看到朱颙炔神色的變化,朱徽煣便知道,自己成功了大半。

嘆了口氣,他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看著朱颙炔繼續道。

“既然話說到了這,有些事情,王兄也不妨多對你說幾句。”

“襄王要爭奪大宗正一職,有很多的法子,其實打從本心來說,我也并不是執意要接這個位置,但是,他偏偏選了靈前鬧事的法子,其實還是因為,當初父王曾經得罪過他。”

朱徽煣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既然要做,就要把所有的漏洞都堵死。

如今,在天子當初奇怪的做法迷惑下,朱颙炔的疑心已經被挑了起來,但是,這個說法當中,還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如果這個漏洞堵不上的話,那么,朱徽煣剛剛的所有話,都有可能被全盤推翻。

那就是……

“還有這等事?”

朱颙炔皺眉問道。

“王兄,我沒記錯的話,王叔這兩年好像一直身體不大好,怎么可能會得罪襄王?”

老岷王的身體不好,這是很多宗室都知道的事,當初因為廣通王和陽宗王那檔子破事兒,老爺子可著實是氣的不輕。

朱徽煣見狀,神色愈發謹慎起來,躊躇片刻方開口道。

“當初你雖離京的早,但是有些事情,也應該有所耳聞,如今這朝堂之上,最敏感的話題,莫過于天子和南宮的那位之間的關系。”

“岷王府和襄王交惡,也是因為這個……”

啊這……

朱颙炔沒有想到,朱徽煣會提起這件事情。

他就算是再遲鈍,也清楚,皇位之爭中間的漩渦有多深,怪不得朱徽煣一直吞吞吐吐的。

一時之間,朱颙炔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有這么強的好奇心。

他的確是囂張跋扈,但是,還沒到不知輕重的地步,他心里很清楚,什么事能摻和,什么事不能摻和。

天子和太上皇之間的事,知道的越多,越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是看出了朱颙炔的想法,朱徽煣又嘆了口氣,道。

“當初太上皇歸來,朝中著實經歷了一番暗流涌動,如今雖然看似兩宮平安無事,兄友弟恭,但是實際上,明爭暗斗不斷,這一點我不說,你應該也有所猜測。”

“這……王兄,這些事,是不是……”

聽得朱徽煣越說越深入,朱颙炔變得有些坐立不安,遲疑片刻,終是開口想要終止這場談話。

但是,話都說到這了,朱徽煣怎么可能給他這個機會,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朱徽煣繼續道。

“你放心,個中細節,我自己都不知道太多,自然也沒辦法對你說,我要說的,還是岷王府和襄王之間的爭端。”

聞聽此言,朱颙炔才勉強安定下來。

“接著剛才的說,當初,太上皇歸京之后,朝中宮中暗流涌動,你應當清楚,對于這種敏感之事,身為宗室,我等理當避嫌,明哲保身是最好的辦法,這也是父王當時的意思。”

“宗人府的事務,父王一直甩手不管,除了因為精力不濟外,也是因為當時朝中局勢不定,他老人家不愿插手其中。”

“但是,襄王卻并不這么想……”

搖了搖頭,朱徽煣的神色有些復雜,道。

“他自覺是天子和太上皇的親叔叔,所以,一直想要當一個中間人,撫平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此事,父王多次勸他,但是他執意不聽,甚至還要上疏天子,讓天子親自去南宮和太上皇修復關系……”

所以說,說話是講究技巧的,同樣的內容,被遮去幾分,表達出來,其含義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至少,這些話落在朱颙炔的耳中,只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問道。

“這襄王,未免膽子也太大了吧?他竟如此天真?”

朱颙炔就算再對政治不熟悉,也知道在如今的天家關系下,想要讓天子和太上皇放下芥蒂,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襄王不僅這么勸了,而且,還敢上奏本?

要知道,上了奏本,可就是過了朝廷的明路了,跟私下里的家常話就不一樣了。

這位襄王,膽子可真夠大的。

“不對,這么大的事情,為何我什么消息都沒有聽說?”

片刻之后,朱颙炔就反應了過來。

襄王身為宗室,他的這道奏疏一旦遞上去,那就是大事。

各地的藩王,或許對朝廷的政務并不關心,但是,對于這種事情,他們雖然不愿摻和,可必定極為關注。

朱颙炔自己也不例外,可是,這么長時間以來,對于朱徽煣所說的奏疏之事,他卻沒有聽到任何的消息,這……

“因為被父王攔下了!”

抬頭望著朱颙炔,朱徽煣平靜的道。

“如你所說,這道奏本一旦遞上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搞不好,會讓陛下覺得,宗室諸王有干預皇位傳承之心,雖然只是萬一的可能,但是如若陛下真的起了這樣的念頭,那……”

那諸王必然會迎來不亞于太宗時期的壓制和戰戰兢兢的日子。

朱颙炔的神色也變得肅然起來,顯然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

“所以,當時父王得知此事后,極為震怒,立刻派人攔下了襄王的奏本,并且撐著病體,將襄王喚到了宗人府,請出家法,重責了襄王三棍,那一次,父王打得襄王半個月都沒能下的了床,才總算將此事按了下來。”

“當時,父王當著襄王的面告訴他,只要父王還在大宗正的位置上一日,就不可能允許他向陛下呈遞任何的奏本。”

“正是因為這件事情,襄王記恨上了父王,所以后來,他才在父王靈前大鬧,也才有了后續的事……”

“原來如此……”

聽完了朱徽煣描述,朱颙炔的腦子一陣混亂,過了片刻之后,他總算是把這件事情消化了下來,于是,緊接著他便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那這件事,陛下知道嗎?”

襄王一個人也就罷了,但是要是因襄王,讓陛下對宗室藩王有了看法,那朱颙炔可真是弄死他的心都有。

然而,在朱颙炔期待的目光下,朱徽煣無奈的點了點頭,道。

“當時這件事,在京中鬧起了不小的風波,陛下,當然是知道的!事實上,那個時候開始,朝中就有人開始對宗務有看法了,只不過那個時候,還只是局限于宗學,所以,我也沒有多想。”

“但是現在看來,只怕這幫文臣,那個時候就已經看出了苗頭了……”

“這個混蛋!”

聞聽此言,朱颙炔都忍不住罵出了聲來。

人總是會下意識的推卸責任,原本,朱颙炔已經接受了,是自己的胡作非為,讓文臣抓住了機會,對宗務下手的縣試。

然而現在,有了一個背鍋的人出現。

盡管,這個鍋聽起來有些牽強,而且還沒有核實,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

罵了兩聲,朱颙炔終于問到了朱徽煣最想讓他問的問題。

“那既然如此,陛下還為何要回護襄王呢?”

看著朱颙炔皺眉不解的樣子,朱徽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我且問你,若是換了你,在陛下和太上皇之間,敢上這樣的奏本嗎?”

“這……”

答案當然是不敢。

這種事情,他躲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動去摻和?

但是這話說出來有些丟人,所以,朱颙炔躊躇了片刻,還是沉默不語。

然而,朱徽煣顯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幽幽道。

“你不敢,我也不敢,甚至……父王都不敢。”

“但是,你覺得,為什么襄王就敢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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