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兩百三十九章 恨見姜某五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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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府東部的天空,云淡風輕。

春日的寒風吹過,有一種肅殺的寂然。

靳陵的神通八臂天神,有八種強大的變化。

甚至于重玄遵的右臂,就是在早先的逐殺過程里,被他的八臂天神所擊斷。

然而……

根本沒來得及展現。。

在所有觀者的感官里。

無非是薛昌的蒙昧神通一出,所有人都立即把握機會沖殺。

但一輪爭殺還未結束,沖在最前面的靳陵就已經消失在姜望劍演萬法的恐怖神通里。

一丁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唯有姜望脖頸那處已經裂開的血口,或許還能證明那位大夏安國侯的努力。

然而,慢了半息。

或是輸了覺悟,或是輸了時機。

總之在這種層次的戰斗里,這一刀要么梟首,要么就只能無關痛癢了…

姜望右手提著三尺青鋒,青鋒之上未染塵。左手只以一根手指,在傷口上輕輕抹過。

血便已止住。

這就是靳陵最后留下的傷害。

對手的強大毋庸置疑。

即便這一式拖刀計用得完美。

即便他和重玄遵成功地完成了戰術欺騙,利用薛昌的蒙昧神通,生生逼出來一個立分生死的間隙,卻還是險些被這些人的攻擊碾滅。

但畢竟,最后是他們抓住了這唯一的機會。

世上或許并沒有奇跡這種事。

但所謂英雄,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的人。

春風竟是蕭瑟的。

在這樣的時刻。

無論酈復、薛昌,還是觸讓,尚彥虎。

這些在大夏帝國身居高位的侯爺們,都感受到了一點冷意。

直到此刻他們才意識到一個事實——

在這場絕不公平的對決里,哪怕是占據絕對優勢的他們,也真的!會死!

呼……

承受了所有傷害、面色已經慘白如紙的重玄遵,讓自己的呼吸變得格外悠長。

也就是他這種可怕的體魄,才能夠鏖戰這么久,承傷如此之多。

但就算是體魄再強的人,也不該還能站著!

從大鄴府逃到懷慶府,又從懷慶府逃回桑府。

一路拼殺,一路逃跑。

到底接下了多少攻擊,數也難數清。

他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他又好像永遠不會倒下。

此時他虛弱得像是只剩一身染血的白衣了,可他分明立得筆直。

他面對著尚彥虎,而背倚著姜望。

與此刻的姜望正面相對的,則是酈復、薛昌,赤血鬼蝠,以及觸讓。

“再來?”姜望問。

“再來!”重玄遵回答。

“再來!”同時有另一個聲音應道。

出聲的是尚彥虎!

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靳陵的死固然令人震動,可并不足以嚇退他尚彥虎。

自幼體弱如他,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今天,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他要付出超過旁人十倍的努力,才能夠與其他人站上同一個起點。

那些普通人習以為常的東西,是他歷盡痛苦之后,才能夠勉強擁有的。

病骨朽膚,是注定早天之人。

衰心腐體,應無緣修行之門。

而他一日九練,火中走,油中滾,受法刑,熬八苦。

塑鋼心石志,練銅皮鐵骨。

曾經能夠被風吹倒的病童,長大以后摘下的第一個神通,卻是渾鋼劫身!

承萬般苦,受萬種痛,是萬鍛鋼!

每受一劫后,是更強一階的筋骨皮!

重玄遵的體魄已經是世間罕有,尚彥虎的防御卻更勝一籌。

在先前的交戰中,姜望的長相思不能割破,赤血鬼蝠的食魂血線也只能擦出一道血槽,那還只是第一形態!

如今身作鐵灰色,進入第二劫狀態中。可以直迎真火,直面劍光,絲毫不顧及重玄之力的拉扯,也不在乎什么月輪刀,只是揮拳!

狀極突元地踩在空氣里,每一步都顯得很別扭、讓人很不舒服,每一步卻都靠得很近。

霸都拳勢為法,渾鋼劫身為本,鱗峋神通為用。

最強狀態的大夏北鄉侯,第一個殺將出來,一雙拳對兩個人!

齊國之天驕,天府之神臨…能否斬我?!

面對展現了恐怖殺力和殊死意志的兩位絕世天驕,他尚彥虎仍然是橫沖直撞。

斗勇,斗狠,斗蠻!

他尚彥虎輸卻什么?!

他的呼嘯著的拳頭落下了,那抵背而立、有血戰之勢的兩個人,卻忽然一個錯身!各自飛開!

一者借助平步青云,瀟灑而靈動。

一者在重玄神通的作用下,違背直覺,卻也快到驚人。

姜望的劍上繞著一抹霜風,與往返虛實之間的薛昌交鋒一合,便錯身沖向了酈復!

按理說靳陵雖然戰死,但重玄遵幾乎也已經廢掉。而姜望至此掀開了太多底牌,他的力量差不多已經都被看清。殺死靳陵的劍,還能用幾次?他的神通之力,不可能無窮無盡!

這場廝殺,己方應該還是把握著絕對的勝勢才是。

然而看著姜望迎面撞來的此刻,酈復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忌憚來。

他怎能忘記?靳陵只是慢了一步,就慘死當場,尸骨無存。

一翻手,便按出一堵已經半透明顯出實質的氣墻,氣墻之后豎氣墻,一連七道,叫這姜望與他之間,

隔出天塹!

可是在劍撞氣墻之前,姜望卻忽地又是一轉,一下子就貼近了觸讓!

劍似游電,人如龍,貼身而走,不離方寸。

幾乎與此同時,那重玄遵也翻身落在了赤血鬼蝠身后。身形倏忽左右,緊貼著赤血鬼蝠,月輪刀在它身上劃出一道道傷口。

兩個人同時抓住一個目標,開始了近身纏戰。

尚彥虎空握無匹之勢,拳頭一時間卻難以落下,真個投鼠忌器!

重傷的觸讓幾乎無法擺脫姜望,重玄遵雖然也極虛弱,但赤血鬼蝠也更好對付一些,一時只有被斬得吱吱亂叫的份。

薛昌倒是無所顧忌,蹂身便已撞來,短戟舞成龍卷一團,直接將觸讓和姜望都包裹。

戟鋒斬上觸讓的時候化為虛,落向姜望的時候又化為實,根本不受此等捆綁戰術的影響。

然而不斷地運用陰陽魚神通,不斷地避開觸讓來攻擊姜望,本身就是一件極考驗戰斗智慧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戟法根本不可能發揮到極限,是以哪怕與觸讓近身聯手,優勢卻也不很明顯。

姜望完全不必擔心自己誤傷誰,三尺青鋒演盡諸法,殺得似雨潑一般!

身為大夏名門觸氏之主,觸讓當然無法忍受,自己竟淪為敵人肉盾的局面。哪怕他已經在一開始就受了重傷,哪怕薛昌已經及時過來解圍。

“小兒輩辱我至此!

錦安虎兜鍪發出怒吼!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變成了幽藍色。

玄冥圣火如海潮一般鋪開,萬物皆凍,天地有霜!

薛昌在一瞬間走入虛妄。

而姜望縱身疾退,疾退時恰有一方巨大的硯臺從天而落,轟隆如山。

卻是將自己阻擋在足足七道氣墻之外的酈復,隔空落子,以超品道術硯游神出手!

緊急關頭,姜望手中長劍一橫,已然切開道術覆臨之勢,人在空中一折,一似飛鳥穿林隙。

可那方硯臺中,忽然飛出墨來,墨如河涌!

劍氣縱橫間,雪亮的劍尖挑起來,一點火星子,炸開在空中,頃刻化為火界!

奔流的墨潮沖進火界里,被燒得滋滋滋地響。

烈火焚墨,燒出一種難聞的墨臭味。

墨潮的規模不斷縮減,又不斷加速奔行。

而后在那奔涌的濃墨中,躍出一個人形的存在—一硯游神!

一襲青衫與此墨色的硯游神錯身而過,劍上的不周風直接將它抹去。

姜望頭也不回地繼續走。

火界就在此時炸開!

從天而降的,是一只鐵灰色的拳頭。

尚彥虎的拳頭!

把握戰機的能力,自非姜望和重玄遵所獨有。

便如麗酈復能夠抓住觸讓爆發玄冥圣火的時機,jing準釋放硯游神便如尚彥虎把握了姜望的節奏,落下這無可回避的一拳!

神通鱗峋,病骨殺拳。

無處躲,不能移。

死亡的預警在心頭炸開。

姜望猛然回轉,直與尚彥虎迎面!

在關鍵時刻與對手決殺生死的勇氣,他從來不曾缺乏!

長劍快意而鳴,天空有星河流動!

并不是白晝變成了夜晚,但是在遙遠的星穹里,星辰的確動搖了!

玉衡,天樞,開陽,搖光!

星樓移位!

星路貫通,星光如瀑。

北斗懸照高穹。

斗柄指北時——

天下皆冬!

漫天飛雪,春風凝霜。

無論是隔著許多道氣墻的酈復,還是化進陰虛里的薛昌,抑或幽火凝身的觸讓,盡有駭色!

這是姜望的道途之劍。這是在臨淄西郊點將臺未出的一劍,這是徹底奠定了岷西戰場勝局的一劍。

這也是神而明之后…

姜望對道途的再一次闡述和表達。

此劍與尚彥虎相撞!

真我之劍,嶙峋之拳。

以道途碰撞神通。

姜望吐血倒飛!

他這一劍其實并沒有落在下風,哪怕是在切割硯游神之后倉促出劍,甚至于劍勢也一度壓制了拳勢。

然而.

他的殺力或許更強,尚彥虎卻有渾鋼劫身!

這開花之后的第二劫身實在強橫。

鐵灰色的劫軀上,留下了三百多道劍痕,但沒有一道,真個割破了血肉。

尚彥虎大手一抹,將附在體表固執燃燒的三昧真火抹去。

再一次踏步進拳,直沖姜望。

姜望倒飛并不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力,他只是借此消解拳勢,重新調整自己在這場戰斗中的身位。

以少對多的戰斗里,所有位移的核心,都是如何在同一時間內,面對盡可能少的對手。

但尚彥虎緊跟著就過來了!

他的拳勢霸道無比,要連空氣都驅逐,剝奪姜望呼吸的權力。

麟神通使他總能后發先至,無比狂暴的元力,再一次聚集在拳面上。

他的出現本身就代表著破碎!

姜望退卻的勢被壓制了,他想要調整有利身位的努力被摧毀。

他必須要再一次直面尚彥虎的拳頭。

在他倒飛的身形之后,更有一對短戟由虛化實,好似雙龍出水,阻住歸途!

甚至于這也不是所有。

以他為中心,方圓三丈之內的空氣,一瞬間被抽干!這種太過突元的變化,使他時刻保持的戰斗姿態也有一絲動搖一這或許是酈復這一手最關鍵的地方。

但緊接著,那些被抽干的氣”,便被壓縮成一支支箭。

萬箭齊發,幾乎是簇擁著尚彥虎的拳頭落下!

這就是真正的強者對決。

真正的.如神的力量!

姜望只是因為被觸讓逼退了一次,便不得不正面碰撞尚彥虎的拳頭。而后又因為防御不及尚彥虎,被一拳擊飛.于是就落進了殺局!

在這次交鋒中,他的應對已經幾近完美。但就是一步一步,無可挽回地走向絕境!

這等絕殺之時刻,尚彥虎、薛昌、酈復都有動作,身燃幽火的觸讓,當然也不可能閑著。

此時的他,完全不復那種名門家主的風姿,卻變得兇厲、蠻橫,真正有了年輕時候血戰沙場的氣勢。

幽藍的火線穿空分地,他卻踏著火線而走,極速趨近了重玄遵!

重玄遵為姜望抵擋傷害的那一幕,他必然不會允許再重現。

甚至于…

他錦安虎兜整,要在薛昌他們之前,先一步擊殺重玄遵!

重玄遵在這個時候正好一刀斬飛赤血鬼蝠,以恐怖速度向姜望轉移。

觸讓從天而降。

燃著幽藍之焰的他,雙腳直接踩進了赤血鬼蝠的身體里!

吼!!!

觸讓發出野獸一般的怒吼。

他竟然融進了赤血鬼蝠的身體里,一人一異獸立即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彌漫的血毒和幽藍霧氣中,顯現的卻是一個三丈高的恐怖怪物。

他有著好似被剝了皮般的血紅肌肉,藍色的血管游走在肌肉紋理中,它們本身又像是一種復雜的紋路。

突元、怪異,丑陋、恐怖!

他的脖頸以下,是一個人類壯漢的形象。

可是卻又有著一條粗壯的短尾。

他的寬闊背肌之后,是一對巨大的蝠翅。

而在他的脖頸以上,則懸停著一只幽藍色的頭盔。

頭盔之中沒有面目,在眼睛的位置,只懸浮著兩縷森冷的、幽藍的魂火。

觸氏傳家神通,神魔變!

可以讓神通擁有者,與異獸合體,合并且增幅雙方的力量!

號稱“吾即神魔。

他和赤血鬼蝠各自的傷勢,在神魔變之后好像已經完全抹去。

如此狀態下的觸讓,明顯殘忍嗜殺得多。

速度也快到恐怖!

只是一個振翅,便一拳砸在了月輪刀上,將想要支援姜望的重玄遵,當場砸飛!

重玄道此刻的面色,已經白過霜雪,不見一點血色。

他仍然以一種近乎完美的本能,操縱重玄之力,避開觸讓追擊的同時,也向姜望那邊靠得更近,遠遠一按,想要以重玄神通,擾亂尚彥虎等人的合擊。

一只血紅赤足,踩在了他的脊背上,打斷了他的神通,將他踩向大地!

兩處戰斗在同一時間發生。

尚彥虎、薛昌、酈復的絕殺,也迎來了不受外力干擾的最后時刻。

尚彥虎的拳,薛昌的戟鋒,酈復的氣箭,幾乎是同一時間落下。

而后他們看到了,無比燦爛的光!

不對。

這一幕并不發生在目識中。

在神魂的世界里。

在那輝煌偉大的蘊神殿中。

姜望的靈識顯化之身,從那高高在上的神座起身。

他握著他的長劍,眸光好像洞穿了有形無形之距離,看到了他的全部對手。

咆哮如潮的靈識,沖出元神海,覆蓋了靠近他的每一個人!

神魂仿佛“聽”到了海潮聲。

那是何等磅薄的力量!

獨屬于姜望的靈域,第一次鋪開在現世。

起先它是荒涼的。

但是有火。

這是充滿生機的、可以孕育希望的火。

這是熊熊然燒的、可以焚燒靈識的火!

火焰就此鋪開了。

在磅薄的靈識助推下,有焚天滅地的力量。

這個簡陋的、尚不能說完整成型的靈域,卻本身就帶給了尚彥虎等人極大的威懾!

近身的尚彥虎和薛昌,幾乎是同一時間鋪開了各自的靈域。

但還未等到完全展現靈域之風景,便迎來了最直接的碰撞。

靈識與靈識的碰撞!

拋棄了一切花俏的對決,就像是用自己的腦門去砸敵人的腦門!

尚彥虎的靈域范圍,有方圓五百丈。

薛昌的靈域范圍,是方圓六百丈,

酈復的靈域范圍,有方圓七百丈。

而姜望的靈域,鋪開到盡頭,方圓一千丈!

并不是說靈域的范圍越大,修士就越強大。但靈域的范圍,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體現修士靈識的強度當神魂之力迎來質變,可以干涉現實時,靈識的碰撞就有了最殘酷的面貌。

勝者如神臨之,失敗者是瞎子聾子,伸手不見五指!

當然此刻姜望并不具備那種壓倒性的優勢。

三座靈域直接撞碎了!

可以干涉現世的靈識,在三人身周幾乎形成了亂流。

靈識的巨大損失,使三個人都有短暫的暈眩。

自然尚彥虎的拳和薛昌的載戟,都亂了勢頭。

噴噗噗!

盡管姜望第一個自暈眩中回過身來,勉強梳理jing神,做了極限的閃避,還是不免被幾支氣箭穿身!

其中有一只甚至貫穿了胸,擦著心臟而過!

避過了靈識斯殺,酈復第一時間散去氣墻,迫近前來殺人,卻也只來得及做到這里。

痛上了眉頭,姜望的劍,卻近乎本能地割向敵喉。

尚彥虎的靈識不如薛昌雄渾,可是他卻先一步把握自身。與姜望只是前后腳的工夫,拳頭歸于霸道,

再一次堅決地落下。

真是有著鋼鐵般的意志!

以拳退創!

他徹底打出了兇性來,一拳快過一拳,一拳重過一拳。

“重玄遵的神通我已經見全了。怎么你還能得住一門嗎!?姜望!耍與我看!”

轟轟轟轟!

恐怖的拳頭,恐怖的嶙峋神通,恐怖的渾鋼劫身!

尚彥虎的拳法并不追求無漏,只追求極致的勢,極致的殺傷。而他的渾鋼劫身,讓那些漏洞,并不成為漏洞。

他的確有拳見姜望五神通的資格!

那藏于虛實之間的殺意,是薛昌再一次組織的進攻。

怕你恨見!

姜望只道了一聲,而后瞬開聲聞仙態!觀自在耳!

在一瞬間便獲得了堪稱繁復的聲音情報踏步如電,險而又險地避開了尚彥虎和薛昌,遙遙伸手,對著正殺向重玄遵的觸讓一按!

他的身上還在流淌鮮血,根本來不及處理。

可他的姿態是這樣酒脫!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把握全局!

人身有脊柱為龍,能引八風為虎龍在通天海,虎在身外身!

八風之中,有一者,名為不周。

不同于三昧真火之于火界。

姜望能夠早早地融三味真火于火界中,卻難以將不周風化進龍虎。是因為火界本就是以火為基礎,無涉其它。而對傳承自故腸帝國的龍虎來說,八風若是失衡,術的基礎就毀掉了。

如今成就神臨,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一點。

甚至于以不周風擬化八風,使之均衡,猶帶殺意!

所謂明庶風、清明風,景風,涼風,間閣風,不周風,廣莫風,融風。

此八風者,天地之用。

擒住脊柱,是人身之根。

顯現神魔之身的觸讓,就此在空中一頓。甚至于體表有幾根幽藍血管,被繞身的八風給撕斯破,飄蕩著一縷縷觸須般的血絲,

他恐怖的力量頃刻便將八風掙破,反手鎮壓通天海,

但重玄遵已經一個翻身,反越他的后背,月輪刀順勢抹過,斬入脖頸半截!

鮮血如瀑狂涌,像是在半空展開了一張紅布。

觸讓卻似無甚大礙,連聲痛吼也沒有,只將后肘一撞如推山,轟向重玄遵的面門。

終是只打中了一角白衣。

及時抽身的重玄遵,修忽一折,卻是已經靠近了姜望的戰團,順手一刀,便斬薛昌!

此時此刻,姜望正和尚彥虎、薛昌殺成一團,當中還間隔著酈復試圖鎖定戰局的道術。場面上已經落入絕對的下風。只是以韭夷所思的靈巧和預判,才能一次次解開殺局,勉強維系。

薛昌沒料到重玄遵傷成這樣,還敢胡亂參戰,險些被讓打死,還敢來撩撥他陽陵侯蒙味神通的無功而返,好像讓他被小覷了!

他的身體由實轉虛,避開了刀芒,又自虛轉實—一鐺!鐺!鐺!

他身上的肌肉炸響,競然發出編鐘的聲音。

恢弘,浩大,演奏一曲古老的贊歌姜望曾經飲過一種名茶,叫做“樂候醉酒”,茶盞形如編鐘,茶沸自擊得樂,令人聽而忘憂。然而彼聲與此聲相比,幾是不值一提!

雖是天下之名茶,怎及大夏封侯之神臨?

活靈活現的陰陽魚,躍飛在薛昌的身后虛空里,

他已是動了真怒,他的力量毫無保留!

雙戟翻落下來,是他最強的一式殺招一如歌!

往事已千年,歲月如歌詠。

把虛幻的歷史,殺進真實里來。

把真實的重玄遵,抹消在時光里!

此刻,酈復配合尚彥虎,壓著姜望在打。

此刻,觸讓的神魔身正在急速靠近,

此刻生死懸于一線,重玄遵卻仍然直視著薛昌!

這一次他機變百出的身法不再顯現,他以一種難以言說的勇氣,在如歌的載鋒里,直面,直行!

寒亮的載鋒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像是棋盤上的白子疊上了黑子。

一顆崔璨的、美麗的事物,就此碎滅了。

最后一次碎滅!

他一直在保留自己的星輪,為此在先前的逐殺戰里,連胳膊都丟掉了一只。如此在兇險至極的逐殺里,保留了最后兩次使用機會。

在這場戰斗里,他并不把星輪當做保命的手段。

而是殺死敵人的契機!

上一次用于殺死靳陵。

那么這一顆…送給薛昌!

星輪碎滅的同時,他的刀已出手。

這是最后的力量。

這是他重玄遵,最后的驕傲!

日月星三輪斬妄刀,已經失去了星光。

但仍然可以斬去虛安,斬殺真實!

刀鋒橫抹!

那一條高高躍起的陰陽魚,被直接斬成了黑白兩色,各自化開。

進虛幻中的薛昌,像一個泡影破碎了。

他被斬滅在虛幻里!

那編鐘之聲猶有余音,如歌戟的余瀾仍在前涌。

一只堅決的手,抓住了重玄道的后領,將他一把甩開,使已經力竭的他,避免了同歸于盡的結局!

而代價呢?

倏忽至此的姜望,回旋一劍,斬開了愈見兇房的觸讓,

對于尚彥虎那絕不給喘息之機的拳頭,他不得不翻掌接上,結成禍斗印,手籠幽光!

誠然這是絕妙的印法,神臨之后更見威能。

可尚彥虎的拳頭,怎可輕接?

幽光當場被打爆。

姜望的左臂,直接被轟爛了。在風中飄卷的,只有殘破的、空蕩蕩的半截袖管!

痛苦不自覺地跳在眉頭上。

姜望那赤金色的眸子,一瞬間消退了不朽之光!

好似是他的乾陽赤瞳都被生生擊潰,無法再維持。

然而此刻,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過了飄渺的幻影,如似天地混轉!

人世間!

誰曾見我五神通?!

見我歧途者!

誰能不死?!

命運在這一刻,開放了選擇!

尚彥虎窮追不舍的一拳本已經臨近,卻忽然感受到一種極端的恐懼。

擁有渾鋼劫身的他,不知怖懼何來!

此時此刻—

神魔觸讓正在極速逼近,將空間都碾出了爆響。

氣息衰落至谷底的重玄遵,已經被甩得極遠,像一只斷線的、無力的風箏。

身顯鐵灰色的尚彥虎,拳對半邊青衫已殷紅的姜望,拳勁鼓蕩的是風云!

而大袖飄飄的酈復,竟然反手一抓,自心口位置,抓出一支朱紅色的筆!筆桿上是鏤刻的夏國文字,

記錄著一種種不可磨滅的jing神或日前赴后繼,或日薪火相傳,或日舍生取義,或日兼濟天下!

他的靈覺最是敏銳,最是感受到了一種莫測的恐怖力量。

因而以筆而書,拿出了搏命的手段。

指姜望而斥日:“侵國不義,殺人不仁,當遺臭千古,用罵名而誅!

朱紅色的筆搖動起來。

冥冥之中撥動了某種末知。

古來筆如刀,罵聲可殺人!

無者可殺乎?

斷章取義而后可殺!

未行不義者可殺乎?

移花接木而后可殺!

活在一張口,筆寫兩面人。

與義者蓋不義之棺,為不仁者披仁者之旗。

是為神通,朱筆!

此神通本是勾殺生死。

早先開發此神通的人,是朱筆一落不能移。

后來神通擁有者,則展現了更可怖的力量,既能顛倒黑白,更可積毀銷骨。

說起來,這門朱筆神通,在儒門修士的歷史中,也不算多么罕見。

但在酈復用來,竟然史筆如鐵,功過自磨!

竟有了一些因果循環的味道。

無怪乎近些年來,他多次要與薛昌再爭虎臺,薛昌卻避而不理。

真已經到了一種恐怖的境界!

可是在這個時候—一吼!!!

神魔身的觸讓在怒吼!

幾乎是毫無征兆地,他驟然就爆發了極度恐怖的力量。

那幽藍色頭盔中,兩團魂火之下,原本應該是口鼻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幽暗的、吞噬了所有光線的游渦。

自那旋渦之中,有著寂滅感受的、無形的波紋,就此擴散了。

神魔觸讓最強的殺招一神泣!

與異獸融合的他,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可心志也由此受到赤血鬼蝠的沖擊。

況且一人一獸都是在重傷狀態、意志虛弱的時候融合,嗜殺的本能本就難以壓制。

這讓他第一個陷入歧途!

他當然有足夠的意志,控制自己將殺意對準齊國天驕。

可是殺的選擇有很多。

此一刻他對姜望的殺意膨脹到了極限。

這一式神泣,是不分敵我、無差別覆蓋的恐怖殺招!

在聲音的世界里,它幾乎達到了神臨層次的頂峰。

像它的名字一樣,足以讓神明悲泣!

姜望一瞬間七竅流血,獨臂握住的長相思,幾乎也在惠鳴那是劍靈正在被推毀的哀聲。

但與此同時。

擁有渾鋼劫身如尚彥虎,痛苦得直接在空中倒翻,頭朝下倒栽向大地揮動史筆如麗酈復,當場握不穩朱筆,半跪空中,抱頭悲鳴!

觸讓一瞬間意識到自己的沖動,幽藍色的魂火跳躍,停止了神泣他不該停止!

擁有聲聞仙態,掌握觀自在耳的姜望,對于音殺之術的抵抗力,遠遠強過尚彥虎,遠遠強過酈復哪怕是在神泣持續的過程中,他的七竅流血,他的長劍顫抖,可他握劍的手也沒有動搖!

觸讓這邊神泣剛停,姜望就已經拔身而起。

他的眼中有血淚,嘴角有血痕。

身上的青衫,已被鮮血染了大半紅,

可是他已經穿身縱過了酈復身前其時也。

酈復半跪抱頭,如在懺悔。

姜望只身掠過,是仙人罰罪。

于是一劍梟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