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直刀,從背后貫入,洞穿身體,穿出腹部。
但修者真正的力量核心,通天宮與五府,都未被波及。
在此刀臨身之時,姜望便已及時做出了躲避。
持刀者,正是那僅剩的女性黑衣人。
此時此刻,長相思才剛剛斬飛一顆頭顱。
四名對手無一弱者,這一刀他已是避不過,只能勉強逃離喪命的可能……但已經足夠。
“只剩下你了。”姜望左手一把抓住從自己腹部穿出來的刀尖,將此刀鉗住,回身就是一劍!
此時抽刀如拔河,女黑衣人雙手握持直刀,肯定能在姜望左手的鉗制下拔回此刀,但時間耗用多少?能不能在姜望長劍臨身前完成?
她沒有把握,只能松手。
松手疾退!
屬于他們的行動,已經失敗了,她懊惱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你逃不掉的!”她怒喊!
姜望人隨劍轉,已經踏碎青云追來。
“你也是。”他平靜地說。
女黑衣人掐動道決,頃刻引動風雷。
轟隆隆!
此番天地,一時間電閃雷鳴。
電似銀蛇,而雷如大鼓,天地煊赫于此間。
而姜望的左眼,在這時瞬為赤紅。
神魂單騎入陣!
乾陽之瞳,殺法墜西!
這女黑衣人只覺眼前一暗,再清晰時,便看到一輪大日墜落!
煌煌烈烈,炙殺天下。
她還待再做一些什么,眼前幾乎毀天滅地的墜日幻象已經消失。她好像對抗過,又好像已經被摧毀。
她睜開眼睛,只看到那張幾乎貼面的、年輕的臉。
異常的平靜、異常的堅決。
一劍已橫頸,尸首終兩分!
直到這個時候,踏虛而立的姜望,才終于能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這實在是艱難的一戰。
身披七創,其中一道腹部貫穿傷,一道脖頸撕裂傷,都是險些可以殺死他的傷勢。
回過頭來復盤這一戰。
以一敵四,以內府境四神通的修為,對戰四名配合默契的神通外樓修士,怎么想也沒有成功的可能。
可以說他是近乎完美地把控了這場戰斗。
對他有深刻的了解,仔細研究過他在黃河之會上的戰斗,這是這四名黑衣人能夠在一開始壓制他的原因,也是這些人信心滿滿的底氣所在。
他的確在觀河臺上展現了所能展現的一切,但是他藏于第二內府的歧途神通,卻從未現于人前……見過歧途的人,都已經死了。
太過清晰的認知,有時候反而是一種阻礙,蒙蔽了雙眼。
這些人深刻地了解過他,因而過于相信自己的“了解”,反而由此不夠了解他!
姜望在遇襲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自己唯一的勝機在哪里。
他的行動也非常果決,根本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開啟劍仙人狀態,以自己在黃河之會上表現過的最強一擊,落實這些黑衣人的“了解”。
讓這些人對自己的情報更有信心——那些的確也都是最真實的情報。只是相對于姜望的實力來說,并不完整。
莊承乾已經煙消云散,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清楚姜望的完整戰力。
而姜望,將之盡展。
正是因為知道對手非常了解他,所以他也非常了解對手。
以首先被他清除出戰場的黑衣人首領為例。但凡認真了解過他的人,又怎會不知道,他在黃河之會上大放異彩的神魂戰力?
所以防備他的神魂侵襲,本身就是一種選擇。
在知見已經滿足的情況下,姜望直接動用歧途,為對手限定這個選擇,然后掀開所有底牌,以炙火骨蓮的星光加持劍仙人狀態下的人字劍,再輔以秘藏,一劍就將黑衣人首領分尸!
這是此戰獲勝的關鍵。
一是第一時間殺死了最強的對手,二是破壞了這隊黑衣人的核心。
哪怕為此耗用了最強手段,亦是值得。
試想若一開始死的不是黑衣人首領,他再次動用歧途時,那個矮個子的黑衣人是否還會忽略指令、選擇復仇?
這些人配合默契,必然朝夕相處,因而也一定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所以復仇當然是一種選擇。
黑衣人首領,和臨時接過指揮權的女性黑衣人,他們所下命令的權威性,肯定不同。前者說不定能夠抹消其它選擇,后者則很難做到。
為什么姜望一定要先殺黑衣人首領?
這就是原因所在。
所以歧途再次功成,劍下又斬一人。
此戰種種,皆因于歧途。
在這場突然爆發的戰斗里,歧途大放異彩。讓姜望面對的每一個敵人,都做出了糟糕的戰斗選擇,從而創造出一個個單獨放對的機會,讓他能夠以傷換命,將這些黑衣人一一斬于劍下。
這些黑衣人特意針對姜望而來,肯定是做了預案,也留有一定緩沖余地的。
姜望如果一點一點地試探、展現,終不可能脫出這張網去。因為他的緩慢展現,意味著他的對手們,也可以展現所有。
反而他一開始就展現最巔峰的殺力,拼一個魚死網破,才抓住了勝利的機會。
網破了,魚未死,正是復歸于河海。
這一戰的開始和結束,都只在瞬間,非常短暫。
但它的艱難程度,絕對不輸于前些天被那個恐怖女人追殺的經歷。
此刻他身上的累累傷痕、猙獰血口,便是說明。
他在這一場里的戰斗表現,幾乎可以說是完美,每一步都做到了最好,尚且要受這些傷,險些身死當場。可想而知,若是行差踏錯一步,結果可能就大不相同!
但僅此而已,就足夠了嗎?
就像那個女性黑衣人所說的那樣——“你逃不掉的。”
姜望又何嘗不知道,這句話幾乎是事實?
對方能夠精準把握他的行蹤、把握他的實力,派出一隊理論上絕對可以壓制他的修士,在最恰當的地方發起伏擊……
這本身已是一種碾壓的態勢,一如巨石壓卵,雞蛋絕無幸理。
情感上,他在贏得艱難一戰后,可以稍作宣泄。
但理智告訴他,對方不可能沒有后手。
姜望控制肌肉,先止住失血,再近前一步,以長劍挑開那稍矮黑衣人的蒙面巾,想要辨認這些人的身份——也只有這一位,還算留了全尸。
他絕不可能坐以待斃,卻也沒有打破囚籠、砍翻幕后落子者的實力,所以逃跑是唯一的選擇。
但不能盲目。
愈是危局,愈需要冷靜。無頭蒼蠅一般的亂撞,只是浪費他拼死為自己爭取到的時間。最好能夠在獲得一定信息后,再選擇逃跑路線。
這四個人黑衣人必然出身行伍,是軍隊里的精銳,但他們屬于哪一個勢力,又代表著全然不同的意義。也決定著姜望接下來逃跑的方向。
蒙面巾下,是一張不甚出奇的臉,額窄面瘦,右臉上有一個十字疤痕。
長相思往下移,將他的衣服割開——便在這時,姜望忽生警兆,回劍轉身。
恰見那已死去的女性黑衣人,無頭的尸身之上,有一顆小琉璃珠躍將出來,在半空炸開。雪白的煙氣騰升間,形成一個煙氣圓環。
那圓環的中間,本該是空氣的部分,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身穿陰陽道袍、豐神俊朗的修者,其人神目如電,第一時間便落在了姜望身上。
“你就是姜望?”他問。
他的聲音倒是溫煦的,但不知為何,給人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姜望面無表情,只問道:“你是何人?”
這人淡聲道——
“貧道,趙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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