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之中,褚密悵然道:“我還有很多愿望沒有實現。可惜都沒有機會實現了。”
姜望道:“我也有很多想完成的事情。不過其中一個正在實現。”
“什么?”褚密問。
姜望解開借坡下驢的秘術連接,直接沖上前去,干脆利落地幾劍,將迎面而來的海族殺死。
然后他說:“還差四十一個。”
“洗罪的目標?”褚密重新搭上他的肩膀,問道。
“是。”
“統帥級海族?”褚密臉上的肌肉抽了抽,覺得實在有些嚴苛:“要殺多少個?”
“一百。”
為什么我會覺得,被罰成這樣的人,還有后臺啊?
褚密在心里問自己。嘴上道:“你那位朋友,得犯下什么樣的錯誤,才需要這么洗罪?”
“有時候被罰,不一定是因為犯了錯。”
姜望說完,回頭看了看,他感覺海族的這張網,已經越來越緊,幾乎沒有多少騰挪的余地了。
褚密沉默了一下,道:“你說得對。”
他頓了頓,又問:“所以你應該也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對吧?”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要聽真……娘的!”褚密回過味來:“老子都不聽了!跟你說話這么費勁!”
“那你省著點力氣,等會可以死得體面點。”
褚密咬牙切齒:“我謝謝你!”
但過了一會,他又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倒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姜望沒什么誠意地道:“那我也謝謝你。”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這種人,這個世界好像就是為你們準備的……”
在這種時候,褚密的話真的特別多。但姜望沒有再回話。因為他發現,他最后的目標好像也已經沒辦法完成了。
那之前聽過一次的尖嘯聲再次響起,刺耳之極。魚嗣慶已經追了上來!
這聲音像是死亡最后的敲門。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褚密急促地說了一句,又好像突然看開了:“不過不重要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罰這個罪,也能罰別的。”
姜望很明顯沒有在聽他說話,自顧自道:“得想辦法殺了他。”
褚密當然知道這個‘他’是誰,有些呼吸艱難:“做得到嗎?”
姜望顯然也沒有什么信心,但他的眼神非常堅定:“不管做不做得到,總要做點什么吧?”
褚密側頭看了看這個年輕人,的確在其人身上,看到了一些叫人難以直視的光芒。并不是說他太鋒利,而是在他身上映照出的,那個已經漸行漸遠的自己,的確叫人煎熬!
姜望沒有想那么多。
近了。
他已經在褚密的配合下,竭盡全力地奔逃。但那聲音還是愈激烈,那巨大的海主本相,已經出現在肉眼能見的范圍里。
而他握劍,回身。
他在最后的騰挪中,竭力往海族更少的范圍里轉移,為自己最后的廝殺掙扎出空間。
那么就是此刻了。
便試一試這丁未區域最強高階統帥級海族的實力。
與之決一死戰!
就在姜望戰意沸騰的時候。
有什么聲音忽然響起。
細聽起來,又好像無聲。
心中升起一種煩惡的感覺,那種不適突如其來,但又很快平復。
姜望意識到,那感覺非起于自身,也并不止于自身,是整個環境發生了某種改變。
“你看!”褚密驚喜的聲音。
在他們前方不到十里的位置,出現了一條涌動的五色光帶,那是破碎的時間與空間,是崩壞的規則,是一條數十丈長的界河!
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迷界恰好發生了位移!
顛倒混亂的迷界之中,界河也是在不斷變幻的。這種變幻幾乎毫無規律,今日在這里,明日可能就在那里,也有可能好幾個月不變。
為什么人族海族沒有哪一方在界河前永久修筑防御工事,這就是原因。投入再多,可能一夜過后,就失去了意義。
在發現這條界河的同時,姜望就猛地掉轉方向。青云連踏,疾奔而去。
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么臨死之前,他要讓對手付出足夠代價。
但還有機會逃生的情況下,他當然要首要逃生!
又是一記八音焚海留在原地,攔截來路,姜望極速而行,已臨界河,自儲物匣中,取出一座晶瑩剔透的小橋,直接“架”上界河。
迷晶所制渡橋!
但見這座小橋迎風便漲,架于界河上,橋下涌動的五色斑斕忽然靜止,那是破碎的規則在短時間內被鎮壓,新的規則在此時生出,短暫留存。
五色界河上,那無色透明的晶瑩之橋,恰恰是正常規則的體現。
任人穿行!
在借坡下驢的秘術連接下,姜望與褚密同時飛近渡橋。
但在他們感受到迷界位移,并且幸運地看到界河出現在附近時,已經追近的魚嗣慶,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直接涌動黑潮,撞進八音焚海的道術之中,遠遠一爪撕落!
姜望警兆突生,一個急停,頓在半空。
而就在他面前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恐怖的爪風直接洞穿了空間。
若是方才未停,他和褚密,都已經被撕成兩半。
魚嗣慶這一爪,根據他表現出來的速度預判了他的位置。
然而在已經了解魚嗣慶特殊手段的情況下,姜望反過來,也預判了魚嗣慶的進攻。
看起來是他勝了半手,但就在他被一爪逼停的同時,一個背生六翅、長有八十足的恐怖身影,已經堵在了這條新生的界河前。
是水鷹嶸!
作為這支海族大軍里速度僅次于魚嗣慶的強者,在魚嗣慶找到目標后,他第一時間追了上來。并以海主本相,在此時攔路。
姜望很了解水鷹嶸的實力,知道自己現在沒有瞬殺他的可能。
但此時此刻,絕不能有一息停頓。
因為更恐怖的魚嗣慶,就在身后!
所以姜望一停之后,直接前進,面向對手,散發出恐怖殺意。
第二內府中,霜光閃爍。
歧途發動!
卻說水鷹嶸極速趕來,攔在新生的界河之前。
他當然是想要證明自己的,但看到那少年半點遲疑也無的殺來。他忽然又想起以九圍一,卻被連殺六名同袍的那一幕。
心中生起一個念頭——我會被瞬殺!
他不由自主地想:有魚嗣慶在,此人跑不掉的,我血脈高貴,何苦與他陪葬?不如先避鋒芒。
于是在對殺的緊要關頭,他忽然一個振翅,撤離了位置。也將身后的渡橋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