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記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同病相憐

陳薇羽應該沒有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向秦浪笑道:“秦大哥,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如你跟我走一趟。”

趙長卿和古諧非望著兩人并肩離去的背影,同時搖了搖頭,古諧非低聲道:“如何,讓我說準了吧。”

趙長卿向他豎起拇指:“神機妙算!”

古諧非道:“看女人關鍵是要看她的眼睛,你有沒有發現,陳薇羽看秦浪的時候,兩只眼睛波光蕩漾,就快滴出水來了,看咱們的時候卻像一口古井平靜無波,就像看著兩頭豬一樣。”

趙長卿一臉崇敬地看著他,雖然對最后一句話不認同,可多半都言之有理。自己讀了那么多年的圣賢書,到最后還不如一個庸俗的胖子有經驗,低聲道:“那陳薇羽當真要成為大雍皇后?”

古諧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倆勾搭的事情打死都別往外說,萬一被人知道,不但秦浪會倒霉,咱們只怕也會被滅口。”

趙長卿提醒他道:“勾搭這兩個字你最好提都別提。”心中卻認同,這對男女十有八九是勾搭上了,換成是自己遇到這種美女只怕也無法抵抗得住。

赤陽城的街道經過冬雨的洗滌格外干凈,地面上纖塵不染,街道兩旁的屋檐上結滿了晶瑩的冰溜兒,宵禁期還沒有過去,老百姓如無必要很少上街。

曾經是赤陽城地標建筑之一的鎮妖塔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陳薇羽新換了馬車,負責駕車的車夫也不再是昨天的那個。

上車之后,陳薇羽小聲道:“你怎么不問我要帶你去什么地方?”

秦浪笑道:“馬上就要知道答案,反正你也不會吃了我。”心中有種偷情的感覺,和大雍未來的皇后偷情,這種感覺不可謂不刺激。

陳薇羽發現秦浪真得很會說話,每句話都讓她非常的舒服,難怪這世上會有那么多人陷入男女之情不能自拔,如果自己認識秦浪再早一些,或許也會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他。

陳薇羽很快又否認了這個可能,無法自拔這四個字并不適合自己,她承認秦浪無論外表還是才華都觸動了她的心弦,但是她的理性回歸又是迅速的,不會忘記姜箜篌最初帶秦浪來府上的目的,就是要擾亂她的心緒,陳薇羽將此事視為對她的一次考驗,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以后如何統領大雍后宮?

陳薇羽道:“有個人想見你。”

秦浪點了點頭,很好奇她究竟要帶自己見什么人?

馬車載著他們來到赤陽城北,陳薇羽讓車夫將馬車停下,和秦浪一起走入了前方的小街,這里是一片殘破的民居,道路狹窄,房屋破舊,很多房屋已經人去樓空,在狹窄逼仄的巷道中走了好一會兒,方才進入一條名為夕落的小巷。

來到一座土坯墻院落之外,陳薇羽取出鑰匙開了門鎖,推門走了進去。

秦浪有些好奇,這位身嬌肉貴的大小姐帶他來這里干什么?

正中的堂屋里面傳來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道:“來了?”

陳薇羽道:“來了!”

“讓他進來,我跟他單獨談談。”

陳薇羽指了指堂屋的房門,小聲道:“去吧!”

秦浪雖然滿懷好奇,可之前裝逼有些過頭,也不好問里面究竟是誰?舉步來到門前推開房間的大門,聲音卻是從西廂傳來。

“把門關上。”

秦浪關上大門,從門縫中看到陳薇羽已經離開,從外面將院門反鎖,種種跡象表明,她對里面的人非常恭敬。

伸手揭開通往西廂的棉布簾子,房間內光線不好,雖然是大白天,仍然亮著燈,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正在燈下縫補著什么,秦浪定睛望去,那老嫗手中的竟然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更讓秦浪震驚的是,在西北角落還站著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沒有氣息沒有心跳,可那人的模樣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居然是負責保護白玉宮安危的傀儡,秦浪曾經披著相同的甲障隨同白玉宮從黑風寨一直走到九幽宗,不過那身甲障在他墜入千鳥淵之后損毀,想不到這里還有一模一樣甲障。

心中不由得一沉,此人究竟是誰?

那老嫗將手中的人皮放下,轉身看了秦浪一眼,輕聲道:“護送七公主去九幽宗的人原來是你。”

秦浪沒有說話,心中暗自揣度著老嫗的身份,她口中的七公主自然就是白玉宮。

白玉宮曾經說過,那身甲障是陸星橋親手制作,可陸星橋是個男人,眼前卻是一位老太太,姑且不論長相,性別也不一樣。可聯想起陳薇羽是陸星橋的學生,這種可能性又大大增加,陸星橋既然擅長制作甲障,偽裝成一個老太太也不算難事,秦浪仔細觀察著這老嫗,從表面上并未發現任何的破綻,總不能扒開她的褲子看看她是男是女。

試探著問道:“您是陸先生?”

老嫗望著秦浪,一雙混濁的雙目突然亮了起來,桀桀笑道:“我早就聽說過你,能將七公主安全送到九幽宗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能,你怎么猜到是我?”說完之后自己搖了搖頭道:“這也不難。”伸手指了指墻角的傀儡道:“你看到那身甲障了是不是?”

秦浪點了點頭,心中已經能夠確定眼前的老嫗就是陸星橋所扮,這陸星橋有些怪癖,居然男扮女裝,只是為何不扮成一個美女?

陸星橋起身來到那甲障前方,伸手撫摸了一下甲障的面龐道:“和你見過的那個本是一對雙胞胎兄弟,他們死后,我將他們都制成了甲障,其中一具護送七公主前往九幽宗,只是沒想到中途會發生那么大的變故,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不是遇到你,那丫頭不會那么順利抵達九幽宗。”

秦浪心說我們也沒那么順利,一路之上屢遇強敵,只是號稱天策府第一智將的陸星橋為何要扮成一個老太太的樣子?又為何要隱匿在窮街破巷?難道他遇到了麻煩?

陸星橋道:“七公主雖然涉世不深,可她有與生俱來的運氣,有些人天生氣運無敵。”

秦浪這才想起陸星橋是個多智近妖的人物,現在回頭想想,白玉宮的運氣的確一路開掛,就算沒遇到自己,這妮子興許也會遇到別的救星,氣運無敵的人遇到任何危險總能逢兇化吉。

“陸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秦浪自問和他沒什么交情,不明白陸星橋為何找上了自己。

“你心中一定非常奇怪,我為何要裝扮成現在的樣子?”陸星橋的雙手伸向頸后,從頸后揭開皮膚的裂口,小心扯開,將頭面部的皮膚整個揭開,露出一顆光禿禿的骷髏頭。

秦浪愕然,陸星橋居然也是一具骷髏,和自己一樣,不,應當是和自己之前一樣,難怪他精通御靈渡甲之術,是要通過這種方式隱藏他的真實身份。

“皇上重病之后,我離開雍都為他尋找解藥,有人為了阻止此事,中途將我謀害,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死人。”陸星橋兩只眼珠盯住秦浪道:“除了薇羽沒有人知道我藏身在這里,可即便是她也不知道我如今變成了這幅模樣。”

“陸先生為何要告訴我呢?”這可是一個天大的秘密,秦浪和陸星橋只不過第一次見面,他為何要將如此隱秘的事情告訴自己?

“可能是同病相憐吧,我找你也的確有事,我聽說昨天華云樓追殺你?”

秦浪點了點頭,華云樓的出現讓他產生了深重的危機感,畢竟兩人實力懸殊,在華云樓的面前,自己沒有任何勝算。

“華云樓冷血絕情,九幽宗內,他的修為是最接近岳陽天的,雖然我沒有見他,可按照他的進境推算,現在應該已經踏入六品大宗師境,他如果真想殺你,莫說這赤陽城,就算整個大雍只怕也無幾人能夠攔得住。”

秦浪也做出了這樣的分析,華云樓其實昨天并不想殺他,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不會殺他。

陸星橋道:“你們的事情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千鳥淵的桑婆婆我也是極熟的,那小狐貍叫什么?”

秦浪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雪舞!”

陸星橋低誦:

臘窮天際傍危欄。

密雪舞初殘。

表里江山如畫,分明不似人間。

功名何在,文章漫與,空嘆流年。

獨恨歸來已晚,半生孤負漁竿。

秦浪從這首詞中聽到了雪舞的名字,記得桑競天曾經說過,雪舞的名字還是他給起得,于是道:“這首詞是陸先生的大作?”

陸星橋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桑競天,現在雪舞是不是在他那里?”

秦浪沒有回答,看來陸星橋對一切都了解得非常清楚了。

陸星橋看出秦浪對自己心存顧忌,對此他也非常理解,畢竟剛見面不可能讓對方就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秦浪,對大雍的朝中事你了解多少?”

“陸先生,我乃一介草民,對朝中政事沒什么興趣。”

秦浪原本對政治就不感興趣,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開始關心的是能重鑄肉身,現在最關心的是能否找回自己的二魂兩魄,雖然經歷了這么,對生死看開了,但是能活著誰也不想死,只要有可能他都會為了生存而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