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神州。
某戰區醫院·ICU病房。
頭發花白的醫生看了看厚厚一沓的報告,忍不住把眼鏡擦了擦又看了看。
他覺得自己的醫學常識正在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不,是挑釁。
這種像是被古代猛犸巨像或者說霸王龍踐踏過的身子怎么還能活著?
如果他還年輕活著說是以前那種不著調的性格,他恐怕都會忍不住問一問了:“你家族以前有過這種疑難雜癥的歷史嗎?”
“沒有的話。”
“成為第一個有什么感想?”
或者說:
“恭喜你,你擁有了一個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疾病。”
“我們會永遠懷念你,并且,未來的千萬醫學生會無比地‘感激’你讓他們本來就厚實的教材課本又增加了至少三百頁的重點,你將永垂不朽。”
可這年紀不小的醫生看了看那邊的患者,只是扶了扶眼鏡。
這一份數據的趨勢很復雜,但是可以看得出接下來的發展趨勢。
只要過上個一兩年,大概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病患身上的癌細胞里,根本沒有一滴血。
然后又看了看那個,雖然是被緊急轉移到了ICU,但是仍舊清醒著,還能拿著手機不知道和誰開黑打游戲的病患,最終把和他開黑的老頭叫了出去,想了想,說道:
“這……病人想吃什么給他吃什么吧,想出去玩一玩的話也可以。”
“有什么心愿的話,也都滿足吧。”
“別憋著了。”
老人點了點頭。
然后回到病房里面。
解釋道:“不用在意。”
老天師認真道:“大概五十年前,他的老師的老師就是這么和我說的。”
“一直到現在,每年我都會去墓地給他獻花。”
然后轉口道:“來,要不然再來一把?”
衛淵翻了個白眼,道:“別了,再打下去我估計會被弄出高血壓。”
老道人撓了撓頭,干笑幾聲,道:“我也沒想到這游戲這樣難玩,明明一劍就可以掃破防御,誰知道在游戲里面連劍都掃不過去,哎呀,還不如老道士我穿到游戲里去。”
“還什么你行你上……”
“我上我真行啊。”
他說著走過去拉開窗簾,門外是熟悉的風景,但是遠遠地可以看到山海裂隙的投影,看到一只只恐怖的兇獸飛過另一個世界,梼杌雖死,但是山海裂隙仍舊還沒有被平復,還能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模樣。
一開始人們都會膽戰心驚,但是人族終究是適應力最強的種族。
現在已經慢慢適應這種和往日絕不相同的日常。
這也導致神州的靈氣某種程度上的暴漲,導致大部分人修行的急迫性開始提升,哪怕是再怎么懶散的咸魚,看到從天空中飛過,足以抵御小心火炮甚至于火箭彈齊射的兇獸,都會覺得頭皮發麻,恨不得立刻把功法修到大圓滿。
“某種程度上還算是好事。”
“居安思危,這修行的積極性一下給調動起來了。”
依附于博物館紙人兒的老天師感慨了幾聲,道:“不過,還是得想辦法處理掉,這樣一個世界的裂隙就在旁邊,睡覺都睡不安穩了,要是等它自己消失,得好幾百年的時間,到時候……”
衛淵知道他沒說出口的話是什么。
到時候,搞不好山海界都已經重新降臨人間界了。
老天師是依憑著紙人來的,過了一會兒,似乎是龍虎山又要針對山海裂隙做出某種討論,摸魚的天師被抓走,小紙人兒晃晃悠悠扶著腦殼,本來打算坐下來休息下,突然身子一僵。
它再度被依憑。
這一次出現的,是白發雍容的女子。
“這就是給你安排的地方?倒還不錯……”
“不過,如果說是最后過日子的話,還是去青丘國吧,這樣你沒了之后,我還可以把你就地埋了,找到你的轉世身后,再把那時候的你帶過去,讓你給你自己上墳磕頭,估計還挺好玩兒的。”
不用睜開眼睛看,只是聲音衛淵就知道是誰來了。
出于本能,衛淵猛地閉上眼睛,直接躺平。
女嬌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戳了戳衛淵的臉頰。
衛淵毫無反應。
呵……愚蠢的女人啊……
大量的被蹂躪的歷史,讓衛淵得到了足夠多的經驗。
他當然知道,面對女嬌的最佳反應是什么。
就像沒有人能在法國投降之前攻占巴黎一樣。
只要我已經躺平。
你就不能再戲弄我。
衛淵一臉安詳。
“哦?睡著了?”
女嬌的嗓音遺憾不已:“看來這個只能夠我自己來聽了。”
衛淵不為所動。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陣聲音:
“喂,玨。”
衛淵身軀僵硬,強行控制住。
不過是社死,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小事小事。
“我喜歡你……”
我尼瑪!
衛淵猛地睜開眼睛,猛地伸出手去抓。
結果抓了個空。
睜開眼睛,看著女嬌笑吟吟地站在旁邊,手上還拋著什么東西,聲音從里面傳來,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所以,下一次,早點找到我啊……”
女嬌得意洋洋道:“喲,大英雄,醒了?”
衛淵咬牙切齒:“這根本不是我說的!”
女嬌挑了挑眉:“哦?怎么會……”
“我可是花了一大筆錢,真的是一大筆錢,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音軌師,從你的聲音里面調出來的,絕對和你的聲線一模一樣,相信姐姐,你自己說都說不出這么深情的味道。”
“你……”
“你當時有沒有說第一句話?”
“……有。”
“這聲音是不是你的……”
“是……”
女嬌的聲音斬釘截鐵:“那這就是你說的!”
衛淵:“…………”
今日的交鋒,衛淵的敗北。
衛淵無可奈何,啪一下躺平,女嬌坐在旁邊,打量著衛淵,直到那視線都讓衛淵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女嬌才道:“長本事了嘛,雖然說是取巧加巧合,但是你居然真的解決了梼杌?”
衛淵咧了咧嘴,伸出手掌:“全身被輻射洗了個遍,要不是我周圍有禁制控制,我現在就應該被沉了東海灣,防止污染擴散,癌變是細胞內部的病變,普通人的癌細胞就很難搞了,我算是武修,我的癌細胞戰斗力更強。”
“大概就像是特種兵和難民的差距。”
“所以現在的醫療技術反倒很難有效果遏制住。”
“武修足以抵御一切外來的病變,但是這是來自于自身內部的疾病。”
衛淵眼底神色反倒平靜下來:
“我的醫術不差,所以知道,我應該還有六個月的時間。”
“到時候應該會死得很痛苦。”
“在那之前,將我了結了吧,尸體焚毀,熔鑄入足以隔絕輻射的金屬當中邁入大地……可以分開,一部分放在博物館,一部分扔入東海,一部分放入青丘,剩下的,就撒入昆侖和涂山吧……”
衛淵嗓音平靜,像是在交代后事,然后道。
“所以,可不可以把這個東西銷毀掉?”
女嬌沉思,然后認真問道:
“可你不是還有第二個身體嗎?”
衛淵:“…………”
“嘖!”
女嬌挑了挑眉:“嘖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
衛淵回答——這樣居然都沒有騙過那個錄音設備,他這樣說當然是顯要銷毀掉某種讓他恨不得以頭搶地的東西,但是很遺憾,千年的狐貍才能唱聊齋,他道行還遠遠不夠。
他最多屬于是那種被狐貍精吃干抹凈的窮書生……
的書童。
禹才是那個傻乎乎給狐貍套住的男人。
他的情商要高得多。
不過他的身體確實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
六個月是死亡時間。
事實上再有一小段時間,武修身體養出來的癌細胞就會瘋狂地開始吞噬他的正常細胞,把他引向死亡,到時候只能寄托魂魄于上古時候的身體,可是那畢竟不是他這一世的身體,肯定會有所不適應,不如現世之軀的好。
衛淵有些唏噓。
女嬌幫著他坐在輪椅上,然后把一物扔給衛淵。
那是山海經玉書,西山經的半篇殘本。
也是他從山海界得到的戰利品,女嬌隨口道:
“你回來之后就昏迷了,這東西擔心被人帶走,我就先拿著了。”
“現在你既然醒了,我也給你送來。”
衛淵松了口氣,接過了玉書,撫摸上面熟悉的文字,這里面蘊含有如何激發上古之軀身體藥性的方法,這個暫且不論,共工的氣息根本沒有獲得,祝融的氣息和燭九陰的氣息都在和梼杌的一戰當中徹底耗盡。
他現在連山神之印都沒了,甚至不再是山神。
自然也回不去朝歌城。
不過這里面還有另外一部分內容——契所說的,如何說服西王母的方法,對于這個東西,衛淵還是稍微有一點點興趣的,女嬌在身邊,他當然足夠的放心,當即沉浸于其中。
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語氣里有感慨和贊嘆——
“真的沒有想到啊。”
“淵你居然真的能夠做到這一步。”
“那么我自然也要履行契約,將如何說服西王母的方式告訴你,其實很簡單,只是你一直忽略了這一點而已,只要你做到,哪怕是陸吾神和開明獸都不會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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