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力法則

1 覺醒

歷史是螺旋發展的,曾被淘汰的也有可能重新流行,就如同東方的城墻和西方的城堡,本已被歷史淘汰的東西,卻在兩次大災變之后再次變的不可或缺。

凡是城市,必有城墻。

這是大災變之后,人類對城市的重新定義,如果沒有又高又厚的城墻保護,有再多的人生活也只能被稱之為聚集區,而不能稱之為城市。

生活在城市中的好處首先是安全,其次是有不豐富但還算充足的食物,還有充足而干凈的飲水,作為城里人能享受到的好處太多了,但最重要的確實是這三樣。

高起很幸運的出生在城市中,成長在城市中,也生活在城市中。

但不幸的是高起即將被迫離開城市,原因很簡單,他無法成為一個城市所需要的人,在奉行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今天,優勝劣汰實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社會達爾文主義也叫叢林法則,用弱肉強食來替代好聽些的優勝劣汰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五項測試之中最重要的四項不合格,這樣的結果讓高起自己都認為他確實不配當個城里人。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高起最晚會在明天離開城市,而他之所以還能在城市里待上最后一夜,是因為他還需要進行五項測試之中的最后一項。

最后一項測試是射擊。

靶場。

一位城防軍中尉在一旁板著臉大喊道:“接下來開始射擊考試,記住我教你們的射擊要領,三點一線,抵肩要實,好了,第一組進入靶位,開始射擊。”

沒有太長的開場白,因為同樣的事情每年都要發生兩次,還有,在異能者越來越多的今天,槍械確實是正在過時的武器。

但異能者終究只是極少數一部分人,而下一次大災變會是什么類型誰也不知道,所以現在絕大多數的戰斗中槍還是決定性的武器,有鑒于此,大學生畢業測試中的射擊這一項就始終沒有取消掉。

現在已經不是大災變剛開始的時候了,這些學生不大可能成為不得不拿起槍保衛城市的士兵,所以大學里已經沒有了實彈射擊這門課,那么沒有實彈射擊課,卻在畢業的時候有實彈射擊這門考試,就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十人一組,每人打十發子彈,打完就結束的射擊考試開始進行,沒人重視,處處充滿了敷衍的射擊考試進行的很快,很快就輪到了高起上場。

高起吸了口氣,他走上前,在射擊位前趴了下去。

射擊教官都在敷衍,但學生們大都不想敷衍,因為男生基本都喜歡槍,高起也是。

排在高起前面的同學用十發子彈打了個四十四環回來,以一個初次摸槍的人來說,打五十米靶有這個成績也算可以了,肯定不算好,但也不算壞。

高起很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打多少環。

槍是56半自動步槍,堪稱古董的老槍,但這是高起第一次摸到真槍,所以他開始激動起來了,而高起的激動當然也可以理解,這就像一個和夢中情人首次見面就直奔婚姻殿堂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

槍是有靈魂的,雖然這是一把舊槍,但一把老舊卻絕不殘破的56半自動就像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對高起這種初哥來說誘惑力直接滿級,

真槍端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質感,和想象中的感覺不太一樣,卻似乎就是想象中的感覺。

高起忍不住順著槍機一直深情往前摸了下去,槍管有些發熱,但還沒有到燙手的地步,而高起把臉貼在槍托上,還能聞到硝煙和搶油的氣味。

硝煙的味道讓高起興奮,槍油的味道讓高起有種迷醉感。

但高起沒時間和他手里的步槍多加親近,他身邊的射擊教官大聲道:“你怎么這么急?放手,起來,還沒讓你趴下呢。”

在沉醉中被驚醒的高起看向了射擊教官,他松開了雙手,然后他看到了射擊教官手中露出的幾發子彈。

黃澄澄的子彈真好看。

射擊教官把步槍拿了過去,他拉動了槍機,亮出了拿在手里的子彈,那是裝在彈橋上的一排子彈,滿滿的一排子彈正好十發。

彈橋對準彈倉,把十發子彈壓進去,抽出彈橋,推彈上膛,完成重新裝彈之后,射擊教官先把槍放在了穩定步槍的沙袋上,然后右手按著步槍道:“來,握緊步槍,抓住這里,手指不要亂動!抵肩要實,對,缺口對準準星,準星對準靶子,三點一線,瞄準。”

雖然激動,但手還是很穩的,不過等高起把準星對準了靶子之后,他很快就發現靶子是模糊的,而等他調整視線能看清靶子的時候,準星卻又變得模糊了。

一面紅旗開始揮動,射擊準備工作已經全部就緒,全自動報靶系統中的靶子順著滑道來到了五十米的距離上停下后,射擊教官立刻道:“開始射擊。”

槍固定在沙袋上,只要高起的肩頭不動,握著槍的手不至于抖的厲害,那么瞄準并不難。

在教官的催促下他立刻開了第一槍,伴隨著槍聲的響起,肩頭劇震,耳朵開始嗡嗡作響,但除此之外,高起好像也沒有其他什么感受。

就這樣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槍,但是過程太過短暫,沒能給高起太強烈的感受。

根本看不到有沒有擊中靶子,而報靶是等所有人都結束射擊后才會進行的,所以高起要做的就是繼續打第二槍。

感受著剛才的射擊體驗,高起想好好地體驗一下這珍貴的十發子彈,但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尖叫。

射擊測試或者叫考試只是走個過場,至少最近五年都是這樣的,但是這一次射擊測試好像出現了個意外。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似乎很排斥手里的步槍,又或者是對手里的步槍充滿了恐懼,也可能是被步槍的后坐力撞疼了肩膀,在不得不開了一槍之后,她站了起來,尖叫著將手里的步槍扔了出去。

把槍扔出去應該只是一個小意外,但這次不太一樣,因為那個身材較小的女生竟然把槍扔到了用來阻擋子彈飛出靶場的土墻上。

一個女生把將近四公斤重的步槍扔到了四百米外,而且很明顯,如果不是土墻的阻擋,那把步槍還能飛出去更遠。

在把槍扔出去的時候,女生發出了尖銳而短暫的尖叫聲,這讓高起被嚇了一個激靈,手也跟著抖了一下,但好在他及時停下了扣動扳機的手指,在稍微平靜了一下之后,才輕輕的扣動了扳機,打出了第二發子彈。

在一片嘩然的驚嘆聲中,高起身邊的射擊教官忍不住大聲道:“怎么回事兒?覺醒了?有人能力覺醒了!”

高起開了第三槍,而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老師的大吼。

“劉涵你別動!你站著別動,二加七等于幾?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多大?你有男朋友嗎……”

有人正在覺醒能力,這個確實很危險,所以現場很有些紛亂可以理解,但是沒人讓高起停止射擊,于是高起就繼續一槍一槍的打了下去。

第四槍,第五槍,第六槍。

“都讓開!”

城防軍的中尉把手槍對準了那位女學生的腦袋,然后他大吼著道:“報上你的姓名,年齡,班級!呼叫危控部的人馬上過來,回答我的問題,快!”

覺醒之后還有理智那就是異能者,但如果在覺醒時失去了理智,那就變成了只憑本能行事的變異人,變異人普遍很危險,因為變異人根本就是人形怪物,而且還有可能是極其危險的人形怪物。

“我……我叫劉涵,今年二十一歲,我是哲學系心理學班的,我沒瘋,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女學生回答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哭腔,她很慌亂,但是在慌亂中,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

“我這是能力覺醒了嗎?我成異能者了?我是異能者!太好了!”

一切都聽的很清楚,很亂,很嘈雜,而在那個女學生先是驚恐,但很快就變成極度驚喜的自言自語中,高起打完了剩下的四槍。

第十槍打完,高起輕輕的呼了口氣,他看不清靶子,但他還是忍不住抬頭努力張望了一下靶子之后,才扭頭看向了距離他不過四五米遠的那位女同學。

劉涵啊,她竟然在射擊考試的時候能力覺醒了,這可真是令人……羨慕。

就在這時,終于有人大喊道:“停止射擊,你怎么還在開槍,起來離開這兒,所有人后退。”

高起放開了步槍,他站了起來,然后用羨慕的眼神看向劉涵。

“很好!你沒有瘋,正常的能力覺醒,劉涵同學,恭喜你。”

那位城衛軍中尉把手槍放進了槍套,他在很客氣的恭喜劉涵,在確認一位異能者能力覺醒且保持正常之后,其地位就不是他一個城防軍中尉所能相比了,于是,他立刻變的非常客氣了起來。

劉涵喜極而泣,她看向了四周,然后她張開雙臂沖向了自己的老師。

“王老師,我是異能者了,我是異能者了……”

一切都在朝著正常且皆大歡喜的方向發展,但就在這時,自我感覺良好的高起覺得腦袋暈了一下。

伴隨著并不強烈的眩暈感,立刻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產生,就好像高起以前曾經歷過一次現在正發生的事情。

很多人都有過這種感覺,高起以前當然也有過這種奇怪的熟悉感,只是從沒有像今天這么強烈過,真切的重復以前曾發生過的場景,甚至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可是真的想想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卻又什么都想不出來。

這時靶場角落的一個警報器突然開始瘋狂響了起來。

凄厲而尖銳的嗚嗚聲有節奏的響起時,所有人都呆了,然后,那位剛剛把手槍插進槍套的中尉瞠目結舌的看向了警報器的位置。

靶場的警報器最先響起來,很快,附近其他地方的警報器也跟著響起,嗚嗚的警報聲此起彼伏且逐漸遠去,現在不是一個警報器在響,而是全城的警報器都開始跟著響了起來。

極度的震撼乃至恐懼,讓所有人都呆立無法動彈,甚至沒人能發出聲音。

警報器開始響起唯一的理由就是最高警戒,而最高警戒的唯一原因,是第三次大災變的到來。

在長達十幾秒的寂靜之后,那位中尉終于反應了過來,他重新拔出了手槍,哆哆嗦嗦的大吼道:“就近尋找掩體,我們……我們!”

努力咽下了一口唾沫,中尉把手槍舉了起來,然后他一臉茫然的道:“準備迎敵。”

“隊長,敵人在哪兒啊……”

中尉看著同樣魂不守舍的手下怒吼道:“哪兒都有可能!先把學生們護送回宿舍!”

學生們有些騷動,但高起卻一動都不能動,因為他現在不僅頭很暈,而且感覺非常不好,很奇怪的是明明什么都沒有發生,卻有毫無來由的悲傷和不舍,感覺強烈,以至于忍不住要流淚。

高起伸手擦了擦眼睛,他發現眼角還真的是濕潤了,但這時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已經結束,他的腦袋只是微微還有些發暈。

警報聲卻戛然而止,整個世界瞬間恢復了安靜。

僅僅凄厲的警報聲停了下來而已,但一時間竟讓人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因為警報聲不該停的,尤其是不可能這么短的時間就停。

“應該是誤報吧?”

“肯定是誤報!”

警報聲停歇后終于有人回過神來說了什么,而在紛亂的討論下,很快大家就真的認為這只是一次誤報。

可就在這時,一輛輛黑色電車沒什么聲息的疾馳而來,帶著黑色全覆蓋作戰盔甲的危控部特殊行動隊從車上下來后,迅速將在場的人包圍起來。

一輛電車沖到劉涵跟前停了下來,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人從車里下來后,用氣急敗怪的聲音大吼道:“這里發生了什么!這里發生了什么!”

城防軍中尉敬了個禮,然后他戰戰兢兢的道:“報告長官,這里有個學生能力覺醒了,我已經用對講機通知了危控部,其他的……什么都沒有發生啊。”

“放屁!能量波動強度都爆表了,只是一個能力覺醒能量波動怎么可能那么大!”

那位危控部的大人物沒有說完,他迅速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于是他馬上指向了那位中尉,大吼道:“跟我說這里都發生了什么異常,不要放過任何細節,說!”

中尉求助似的看了看四周,看了看他的手下,然后他一臉茫然的道:“長官,一切都很正常啊,除了她突然在射擊時能力覺醒之外,別的,別的……哦,他十槍打了一百環!”

被中尉指著的高起很愕然,于是他也把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然后他極為驚訝的道:“我打了一百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