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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景珪對于這場突如其來的思想動亂十分有感觸。
他拍了拍張橋年的肩膀。
“早前陛下要在軍中設指導司,我只當指導司的意義是掌控軍規軍法,以軍規軍法限制軍隊,讓軍隊處在軍規軍法的約束之中,未曾料到你的一席話居然能帶來如此巨大的影響。
看來我還是學的太少,太淺了,之前并未想過還有如此作用,陛下的政論等回去我要重新溫習一遍,要是我也能多學一些,說不定也能和你一樣了。”
辛棄疾也連連稱贊。
“換一支軍隊,恐怕這場戰事就不是那么容易停止了,說不定要鬧出大事來,確實,此戰大勝帶來的好處實在是太多了,軍中有如此反應,我并不意外。”
張橋年并沒有覺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他把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理解告訴了韓景珪和辛棄疾。
“換一個理論jing深的書記官來做,一樣能做好,關鍵不在于我,而在于復興會,自宋以來,朝廷和文官打壓武將,限制武將,目的是防止五代亂局再現,防止那個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時代重現。
今人不了解那個時代,不找到那個時代的武將和軍隊是何等囂張跋扈,朝廷和文官是如何被他們玩弄于鼓掌之中,天下萬民又是如何被他們蹂躪的,所以自然覺得宋人矯枉過正。
不過陛下當年在指導司中講課的時候多次提過,他認為宋人并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五代那種皇帝天天換的日子,換做是誰也接受不了,而這一切都在宋得到了解決。
軍隊太強大,太恐怖,若不施以教化,束縛其手腳,一旦完全釋放,必將反噬自身,但是陛下認為宋人鉆進了牛角尖,走了極端,本該束縛軍隊,教化軍隊,他們卻采取了最直接的打壓。
打壓和束縛與教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模式,打壓會讓軍隊在短時間內被馴服,但也會同時失去戰斗力,束縛與教化會讓軍隊懂得為何而戰,應該把自己強大的武力用在什么地方。
宋人走了前一條路,而我們走了后一條路,宋人沒有武將和軍隊作亂的事情,而我們也沒有,但是宋軍戰斗力受到嚴重影響,內戰外戰一塌糊涂,惹人恥笑,而我大明軍隊呢?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們教化軍隊,讓軍隊知道為何而戰,讓軍隊知道該把自己的武力用在什么地方,因此當軍隊出現些許問題的時候,只要予以引導,就能讓軍隊重回正軌。”
韓景珪和辛棄疾聽了,感覺張橋年說的很有道理,覺得這方面還是張橋年這些書記官和指導員比較厲害。
他們雖然也掌握有相關的理論知識,但是專業點沒有點在這個地方,面對這種事情,多少有點難以作為。
而專業的書記官和指導員則掌握豐富的辦事方法,且在軍隊里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和存在感,他們一出馬,軍隊內部的思想動亂立刻平息。
每一次的平息都會加強軍隊內部的思想教育,提高士兵的思想水平,所以明軍的思想水平就會不斷提高,類似的事情也就會越來越少。
這并沒有降低軍隊的戰斗力,反而是大大凝聚了人心,提高了戰斗力。
這種思想凝聚為軍魂,成為每一個士兵的共同認同,它灌注到了每一個士兵的心靈之中,任何進入這個大集體中的人都會不由自主被這種軍魂所吸引,認同它,接受它。
在行軍征戰的征途中,會不由自主的被它所引導,所作所為會不自覺的主動符合它的引導。
這是宋人辦不到的,這也是宋軍無法戰勝明軍的根源之所在。
縱使岳飛再生,巔峰岳家軍重現于世,明軍也不會被岳家軍打敗。
岳家軍只有一支,人數只有十萬,就算極限一換一,打完了也就沒了,事實證明,宋人沒了岳飛,就無法再次重建岳家軍,岳家軍成為絕唱。
而明軍不同,只要軍魂還在,軍隊就算全部打光了,也能再次組建。
打不死,敲不爛,砸不碎,煮不透,燒不著。
于是對于朝廷指令,對于總指揮部的命令,明軍全體再也沒有任何異議,遵從北伐軍總指揮部發布的命令,清掃戰場,整理戰果,準備班師回朝。
這場軍事行動到此為止,明軍順利完成了戰前制定的目標,甚至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了戰前目標。
蘇詠霖沒有料到大軍居然可以獲得如此之大的戰果,為他幾乎是超額完成了戰略目標,還超額獲取了大量的戰爭俘獲,使得這場戰爭不僅沒有賠錢,還大賺特賺了。
戰馬二十多萬,牛羊加在一起都快要五十萬了,其他的諸如骨制品皮制品等等草原特產更是數不勝數,就連黃金白銀珠寶之類的也大有所在,蘇詠霖甚至為此增加了不少黃金和白銀的儲備。
原來這些草原部落有那么多的黃金和白銀?
哪來的?
蘇詠霖對此感到疑惑。
不過這并不重要。
最讓他感到滿意的并不是黃金和白銀的繳獲,而是大量的人口俘獲。
這兩個大部落加在一起一共被他俘獲了快三十萬人,其中青壯的人數并不少,約占三分之一,大量的人口俘獲讓他又多了一批免費勞動力可以使用,可以為黃河工程添磚加瓦。
雖然這兩個部落并沒有被完全徹底的消滅了,還有不少人逃到了無法追擊的地方,盡管如此,這兩個部落也可以宣告終結了。
尤其在他們的首腦脫里和也速該都被俘獲的情況下,這兩個部落幾乎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性,剩下的人口和青壯數量已經讓他們連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沒有了。
剩下的草原四個主要部落和游離在外的小部落不會放過這些喪家之犬,一定會群起而上將他們徹底分食殆盡,讓他們尸骨無存。
這也讓蘇詠霖開始思考戰后對草原上局勢的重新規劃和安排。
此戰的發生是為了回應克烈部和乞顏部的挑釁,為了將這兩個狂妄自大的部落狠狠收拾一頓,讓草原上的部落知道大明朝的厲害,讓他們不敢貿然南下寇邊。
這固然是蘇詠霖的目標,但是這一戰的戰果也可以說是超乎想象的大,直接把這兩個部落打殘了,他們剩下來的殘部根本不可能繼續維持那么大的地盤。
克烈和乞顏覆滅之后,剩下來的草原大部落也就是蔑兒乞、乃蠻、塔塔兒和汪古,還有被他們自己稱為林中部落的很多雜亂分不清所屬的部落,如果大明的力量不介入進去,剩下來的草原四大勢力必然有所得。
他們的勢力會相對應的壯大,并且逐漸發展為克烈和乞顏這樣的大部落,重新具備威脅中原的能力,說不準還會養出蠱王來。
這不是蘇詠霖愿意看到的局面。
因為剿滅了敵人而讓敵人的敵人發展壯大從而變成心腹大患的事情,歷史上并不少見。
所以對克烈和乞顏的戰爭并不是蘇詠霖規劃之中的產物,只是他們實在是在找死,蘇詠霖無法忍耐,只能對他們下狠手。
狠手下完了,草原出現了一定的權力真空,而大明國在目前來說并沒有足夠的jing力能夠直接占領草原、發展草原,尤其是在隔著汪古部和塔塔兒部的情況下。
在這樣的局面下,他又該如何維系草原的平衡呢?
蘇詠霖思慮良久得不出一個妥善的結論,便把大臣們喊來開會,詢問他們的意見。
這到底也是國家事務,這些對高層事務頗有看法的大臣們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就算沒有立刻就能使用的計策,聽一聽,說不定就能想出有效的策略。
于是蘇詠霖喊來了以趙作良為首的大明最高決策團隊,將自己的這個疑問告訴了他們,想要與他們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此前,整個大明朝廷已經知道了此番大勝,欣喜之余,官員們不得不感慨蘇詠霖傲人的武功和強悍的軍事能力。
雖然中華尚未一統,但是沒有人認為他不能完成一統天下的任務,一切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蘇詠霖的威望水漲船高,人皇之名越發實至名歸,就算他不是天子,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做不好皇帝。
相反,褪去了天子的神秘面紗,一個強悍的人皇更具人望。
以蘇詠霖對民間的各種減負和惠民政策,他在很多地區的人望早已超越了正常皇帝該有的水平。
很多官員出差回來都在說,百姓口口聲聲都在念叨著蘇詠霖,念叨著屬于人間的人皇,訴說著蘇詠霖為他們辦的事情,感恩蘇詠霖賜予他們土地,減輕他們的負擔,讓他們擁有如今的生活。
言辭之中,百姓對他有著無盡的感激和崇敬
不僅僅是對這位人皇,更是對蘇詠霖這個人有著無盡的感激和崇敬。
超越了皇帝的身份,直接指向了蘇詠霖本人。
這種情況讓很多舊官僚無所適從。
他們更加擅長應對的是一位垂拱而治的圣天子,一位皇帝屬性大于本人屬性的“圣天子”,而不是一位手掌天下權且具備無上人望的人皇,一個純粹的人。
自古以來皇帝屬性蓋過人的屬性的情況比較多,個人超越皇帝身份者太少,猛然間遇到一個,他們還真是不知道如何應對。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不得不面對這位年輕的人皇,臣服于他,效忠于他,為了他的一聲令下而來回奔走,以此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