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時間啊。
二十年的時間如果給到蘇詠霖,他是有底氣重塑一個國家的內部認同的。
還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連北方的水患他都有底氣全部解決掉,讓華北地區恢復糧倉的身份。
可惜蘇詠霖暫時還沒有這二十年,趙匡胤倒是有,但是他更想做的明顯是北伐,而不是這樣空耗著。
因為你有二十年,人家也有二十年,這段時間耗費掉了之后,遼國混亂的內政得到修復,也不是當初面對柴榮時那戰戰兢兢的模樣了。
當趙匡胤準備抓住最后的機會實現柴榮未竟的理想時,一柄斧子,一根蠟燭,留下了屬于他的千古謎團和千古遺恨。
趙匡胤最終也沒有實現理想,懷著無盡的遺憾和無盡的謎團離開了人世間。
不管真相如何,什么都沒有了意義,因為這條路只能讓趙光義走下去。
可惜,漢人的運氣實在是不好,攤上了趙光義這個皇帝。
趙光義搞行政是一把好手,堪稱大宋第一能吏,行政能力極強,若生在承平之世,可為守成之君,把一個大帝國治理的井井有條。
但是國家尚未統一的階段,大家需要的是軍事強人,而并非僅僅是政治強人。
軍事和行政是兩碼事。
柴榮和趙匡胤沒能來得及辦到的事情,交給趙光義去做,趙光義也的確是做了,可惜失敗了,把柴榮和趙匡胤留下的老底子敗的干干凈凈。
本來處在王朝上升期的北宋被這兩場失敗徹底打頹了,上升之路就此被打斷,退化為實際上的割據政權,沒能進一步化身為大一統政權。
之后的北宋就毫無中原帝國的氣魄,變得小而精,不管怎么繁榮富裕,怎么看怎么都有股小家子氣,一點都不豪放。
這個鍋,很難不讓趙光義去背。
而最后接下這個鍋并且徹底砸碎這個鍋的人,已經是四百年之后建立大明帝國的朱元璋了。
四百年的歲月啊。
四百年的歲月到底能給一片土地帶來什么呢?
蘇詠霖亂入了這個時代。
回頭看兩百年,蘇詠霖看到趙光義正乘著驢車在幽燕大地上狂野漂移,“高粱河戰神”鋒芒畢露。
向前眺望兩百年,蘇詠霖看到朱元璋正意氣風發率領漢人重回幽燕,氣吞萬里如虎。
處在這個前后相繼的時代,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空等二百年而不去做點什么。
燕云十六州,漢人真正的悲愿,守護河北漢地不被騎兵輕易蹂躪的重要防線,向北發起戰略進攻的重要戰略支撐點。
如果不能奪取,一切都是虛無,中原政權將無法成為真正的大一統政權,無法打破兩宋魔咒,重新回到正軌上。
蘇詠霖認為自己必須要做點什么。
手握十八萬軍隊,重新站在了歷史的拐點上,難道不能做點什么嗎?
于是,面對那個同樣遠遠不如當初那般強大的敵人,蘇詠霖露出了自己并不長但相當鋒銳的獠牙,面色兇狠,心中滿是嗜血的欲望。
三月初,蘇詠霖通過秘密渠道得知契丹大起義已經正式展開的消息,大喜過望,立刻決定向六州防線發起試探性攻擊,牽制金廷,分散金廷的注意力,為契丹大起義發展壯大爭取時間。
蘇詠霖的確沒有一個穩固的后方可以讓他沒有后顧之憂,他的后方有趙開山,還有大坑貨南宋,讓他非常難受。
但是完顏亮同樣沒有一個穩固的后方,契丹起義軍讓他寢食難安,深水狼完顏雍虎視眈眈,完顏亮一樣會非常難受的。
所以大哥別笑二哥,大家一樣慘。
現在就是比慘,看看誰比誰更慘。
蘇詠霖沒打算現在就強攻六州之地,只是為了讓金廷不能專心應對契丹大起義,同時達到訓練新兵的效果。
這樣的局面會持續幾個月,各支軍隊都會得到戰爭的歷練。
到后期,蘇詠霖還打算把那三十六個獨立營也給拉過來試試水,和金兵交手,積累一點戰斗經驗,別到時候完顏亮南下了,他們一觸即潰。
三月初十,蘇詠霖親自指揮軍隊向六州防線的核心雄州、霸州發起試探性攻擊。
雄州和霸州就是當年柴榮北伐時奪取的瓦橋關和益津關。
奪取二關之后,柴榮將它們升格為州,而這兩地實際上就是北上威脅幽州的重要門戶。
奪取這兩地當中的任意一地,都會讓六州防線形同虛設,幽燕大地一望無際。
當然,金國方面也不會不知道這兩地的重要性,兩地都有重兵把守,蘇詠霖想要攻取這兩地絕非易事。
不過也無妨,眼下攻打這兩地主要是為了練兵,讓新兵熟悉戰場,熟悉血火,熟悉生存和死亡,借此加速走向精銳之路,雖然方法是殘酷了一點,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蘇詠霖沒有太多的時間訓練士兵,只能用戰場加速訓練的效率,死傷固然會嚴重一些,但是活下來的總會加速成長,快速成為戰場老兵。
蘇詠霖的戰略進攻還是軍隊結陣,擺出步兵大陣向金軍重兵把守的重鎮發起進攻,動用各類攻城器械猛攻二州,營造巨大的聲勢,使得二州震動,進而使得中都震動。
不過這個時候中都已經在震動了,蘇詠霖北上進攻雄州和霸州的消息傳來,只是讓中都震上加震而已。
契丹大起義的消息不久之前傳到了中都,傳到了完顏亮的耳朵里,完顏亮頓時就感覺自己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臉都被打腫了。
溫敦思忠的逆耳忠言還在耳邊回響,現世報居然來的那么快,那么精準,完顏亮感覺自己的內褲都快要被扯下來了。
契丹人居然真的造反了,而且聲勢浩大,山南山北八個群牧的契丹人全面追隨,聚兵上萬人一舉攻占了韓州,引發了更多契丹人的追隨,起義力量正在急速擴大。
金國的后花園起火了。
完顏亮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有效的部署,蘇詠霖揮師進攻雄州、霸州的消息就傳來了,二州守將心驚膽戰,緊急求援。
他們面臨著蘇詠霖極強的進攻壓力,蘇詠霖指揮大軍浩浩蕩蕩的壓迫而來,威勢極大,一看就是沖著中都來的。
對蘇詠霖產生一定恐懼心理的二州守將需要支援。
這就讓完顏亮很懵了。
他們該不會是配合好的吧?
那么準時?
這邊造反那邊就開始進攻?
完顏亮有那么一瞬間產生了如此懷疑。
但是很快他就不在乎這些事情了,他更加在乎的是如何應對這一南一北空前嚴重的軍事危機和接踵而至的政治危機。
軍事危機是很直觀的,一南一北都有叛軍作亂,南面的叛軍猛攻雄州和霸州,北面的叛軍在遼東臨潢府等地作祟,大有對金廷統治核心形成兩面包夾之勢。
情況萬分危急。
而比起軍事危機的直觀,政治危機不僅直觀,也很抽象。
比如很多女真朝臣一掃之前的謹小慎微戰戰兢兢,開始用較為強硬的口吻和完顏亮商量事情,言辭之中大有就是因為你不聽我的所以才導致那么大的危機這樣的意思。
這讓完顏亮十分惱火。
但是眼下的局面的確不能說和他沒有關系,契丹大叛亂更是他一手促成,如果說他不背鍋,依舊嘴硬,那么滿朝文武也不是瞎子。
誰對誰錯在這件事情上特別清楚,幾乎無法抵賴,之前的軍事失敗加上眼下的南北危機,完顏亮苦心經營十多年的局面和權勢頓時風雨飄搖,大有墻倒眾人推之勢。
這讓完顏亮感到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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