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世大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母宮前攔圣母,楚牧巧言亂人心

東海。

巨大的城池盤踞在云霄之上,一道道元氣如龍一般在天空中飛舞,充塞整座云中城的磅礴氣機,令其內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強大力量所帶來的安心感。

當楚牧出發的訊息傳達到云中城之時,這座巨大的城池,卷風云而動,直往海外三島十洲挺進。

中樞大殿之內。

玉鼎宗、黃龍觀、洛迦山、太乙門、金庭山、元陽派,玉清各派的主事者,已至其六,算上此地主人太虛道人,玉清道脈大半的高手皆以聚于云中城。

玉玄在殿中掃視周遭,凜聲道:“大致情況,諸位也當知曉了。此戰關乎道首未來道途,亦是我玉清崛起之后最有必要跨越的難關,我等定要盡心竭力,阻上清于東海,不使彼輩影響道首與太上魔尊一戰。”

殿中眾人,皆是面色凜然,又不乏一絲振奮。

自楚牧滅清虛派、飛云宮、九宮天三派,逐廣成仙門于昆侖,逼得太華山放棄山門,與廣成殘黨逃遁之后,玉清道脈之中除卻一直保持中立的大覺觀以外,已是全數歸附于楚牧麾下。

之后,楚牧又率眾于不周山激戰大乾、大乘教雙方,奪打神鞭于手,又有道可道撕裂封神榜,將如今大乾朝廷中的神位根本捏持在手,以致于現如今大乾只得盡力自保,在解決問題之前已是不成威脅。

另外,大乘教原有的一半封神榜被長生大帝所奪,如今亦是和大乾一般淪入了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原本燃燒神州的烽火都因此而暫時收斂,也是難以成威脅。

現在,玉清道脈有太清道可道作為臂助,上清道脈那邊因為天劍、天武、天云三派反抗凌仙都而發生分裂,局勢已經開始傾向于玉清這邊。

只待楚牧擊敗太上魔尊,境界突破,昔年道掌神州之光景,便可在這一代玉清傳人手中重現。

如此未來,豈能不令人振奮?

甚至于,某些人還知曉如今的玉清道首在其余各處還有布置,屆時便是三清歸一,玉清為尊,也非是不可能。

只要想想那般光景,就足以讓人心生神往。

“玉玄道友放心,只要我等還有一口氣在,便不叫上清逆道入北海半步。”太乙門之主莊桓第一個保證道。

“只要阻上清于東海,又有太清鎮住神州,攔佛門于西土,當可讓道首毫無后顧之憂,敗那太上老魔。”金庭山的云明亦是朗聲說道。

至于魔道······

魔道上下十二宗,六天魔道中的寂滅魔道已被證實為彌勒佛主所創,因大乘教在不周山一役中落敗而偃旗息鼓;補天魔道如今變成了補天道,與玉虛宮中的道首恍如一家;幽冥魔道那邊,和玉鼎宗淵源匪淺,還險些成了一家人,也非是顧慮;修羅魔道七殺劍尊,實乃廣成仙門叛徒殷千殤,被玉玄斬殺于擎天關,如今是一盤散沙,難以成氣候。

唯一可慮的,就只有心魔道,但以如今之局勢,心魔道也無法影響大局。

至于下六宗,諸如長生、天尸之流······

只能說下六宗當真是上不得檔次,難以上眼。

他們連道臺九層的戰力都不具備,現如今怕是連入局的資格都沒有了。

玉玄眼見眾人士氣強盛,也不多言,只下令道:“諸位道友且先往群山壁一步準備大戰,貧道與葉師姐稍后便至。”

“好。”

眾人應聲,便齊出大殿,前往云中城城墻準備出擊。

這云中城的城墻也是一件道器,乃是拔四十九座大山,集全派之力祭練七七四十九年所成,故名“群山壁”。此次大戰,玉清道脈的主要策略便是依群山壁之防御,靠云中城之強悍,打一場防御戰。

他們的目的是阻上清道脈去往北極之地,只需拖延時間便可。

只不過,未來情況,卻是不一定會如先前眾人所預料啊。

見到眾人離開,玉玄微微嘆息,道:“補天道主在先前一戰中失了山河社稷圖,被天王所創,加上道首似是心懷某種顧慮,對其有所提防,此戰是難以成為戰力了。”

“太真仙尊需坐鎮玉虛宮運轉大陣,還要提防補天道生變,同樣難以參戰。至于太清······”

說到這里,嘆息更深。

“太清,一盤散沙。”葉夢色道。

太清道脈被凌仙都滲透,說是一盤散沙,如今都算是抬舉了。想要靠太清道脈坐鎮神州,阻佛門于西土,難啊。一個道可道,并不能兼顧整個神州。

再加上先前所聞,那個十萬大山中出現的媧皇,現如今局勢,實際上并不如先前眾人所言那般樂觀。

只是這些事情,就不需要多說了,如今他們的主要任務還是攔阻上清。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相信道首另有布置了。

這時,以虛化之體現身的太虛道人開口道:“二位,莫要小覷了上清。雖有三派分裂,還有中立的門派,上清十道不復昔年之強盛,但我們要攔住上清,還是相當困難的。”

“此話怎講?”玉玄問道。

太虛道人右手揮動,一道光幕出現在半空中。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字眼出現。

盤古幡攻擊第一

誅仙四劍殺伐第一

洛書河圖推衍第一

太極圖玄妙第一

云中城防御第一

七寶妙樹凈化第一

乾坤鼎造化第一

人皇劍威權第一

以上八件道器,皆為至寶,在各自的領域之中為至強,是以被記錄在《天玄錄》的神兵榜中,為世人所知。

然而太虛道人卻是動作未停,在八件至寶之下,又添上了兩行文字。

東皇鐘鎮壓第一

六魂幡咒詛第一

此二者,玉玄與葉夢色從未聽聞,但能夠被太虛道人與以上八件至寶并列,可見其威能。

只見太虛道人指著最后兩行文字,道:“我云中城以煉器起家,源自玉清古仙云中子,對于這天玄器道,當世之中可說是無人能出其右。這東皇鐘和六魂幡,乃是本派秘傳古籍中記載之物,據說乃是祖師云中子親手所書。”

他面色凝重,眼中滿含戒備,“東皇鐘乃妖族至寶,當與此戰無關,唯有那六魂幡······據古籍所述,此幡論正面威能,說不定還比不上普通道器,但在詛咒暗算方面,卻是連至道乃至真人都逃脫不了。而據云中子祖師于書中所說,此幡,不在佛門,便在上清。”

一番陳述,讓玉玄與葉夢色皆是神色一沉,第一次察覺到局勢已非是困難,而是相當不利。

不過緊接著,葉夢色又道:“若是在佛門或上清,那先前大戰,緣何不用?”

“兩種可能,要么代價太大,要么不能使用。”玉玄沉聲道。

要么就是代價太大,收獲不及損耗,不值得。

要么就是有限制,無法動用。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撇除其存在于敵方手中的可能。將勝負寄托在這種可能上,太過愚蠢。

“請道友傳信于道首,告知此事。”玉玄向太虛道人道。

如今雖不知該如何提防六魂幡,但先一步告知楚牧相關信息卻是必須的。

“請道友放心,老的已經先行通過照天鏡傳達此言了。”太虛道人回道。

就在云中城進逼海外之際,十洲三島中的瀛洲島。

方圓四千里的仙島彌漫著飄渺氣息,神芝仙草俯首可拾,更有一尊高達千丈的玉石,聳立在瀛洲島的中央地區。

上清十道中的天母宮,便位于瀛洲島上,且與半公開的蓬萊、方丈不同,瀛洲島乃是天母宮的一宮之地,禁止他派入內。

就在那千丈玉石的頂端,以絕世匠藝鑿出一座玉宮,雕出一叢玉樹來。

恍如天仙般的女子身著霓裳,成群地恭敬立于玉宮之前。當那玉石大門緩緩開啟之時,所有女人皆是盈盈一拜,“恭迎圣母。”

仙光自玉門中沖出,于那彌漫的氤氳之氣中,一道婀娜的身影徐徐出現。

然而就在這時,有陰陽成太極,覆蓋玉宮,包羅天地,只是輕輕向內一卷,在那拜下的眾女眼中,宮殿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一個巨大的太極圖在徐徐轉動。

一時之間,群芳變色,一道道出塵又帶著微微扭曲的身影在四下尋找。

而在太極圖內,卻是別有洞天,巨大的陰陽魚在空白的天空中旋轉,陰陽之氣與那氤氳仙氣糾纏。

玉宮中的婀娜身影剛剛走出,便見一道人盤膝坐在蒲團上,對著她微微一笑。

“無當道友,多年不見了。”

道可道帶著久別重逢的語氣向著對方打著招呼,然而對方卻是完全不領情。

“玄都,你為何還不死?”

那女子衣裙如袂,搖曳流水,紫色留仙裙在地上長長拖著,如玉容顏上帶著明顯的厭惡之色。

很顯然,對道可道這位不速之客,她并不歡迎,甚至若是能殺得了對方,她現在怕是已經動手了。

“玄都已死,道友你這話,偏頗了。”道可道微笑道。

“死而不僵,最是惡心。”

無當圣母步履一頓,說話之時,眉宇已是現出殺機,“本座難得出關,心情正好,不欲沾染血腥,奉勸你莫要擋本座之路。”

氤氳之氣在身周溢散,帶著淡淡的扭曲感,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令自成天地的空間都波動起來。

“沒關系,”道可道笑容依舊,說道,“很快,道友的心情就會壞起來了。”

他以指觸地,黑白兩色于地面形成同樣巨大的陰陽魚,和天空中的太極圖相對,但不同的是,地面上的陰陽魚,雖是相合,但其運轉方向卻是逆著的。

太極逆轉,陰陽兩分,然天上卻是正行順施,與其相悖。

上下兩者共同運行,順逆相悖,陰陽逆亂,乾坤顛倒,黑白混淆,連那氤氳之氣都隨之變動,漩渦隱隱有崩潰之相。

此乃“顛倒陰陽”,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相比較楚牧的“顛倒陰陽”,道可道于施展上更為得心應手,他已是將此神通吃透,將其本質都更換成武道神功,乃是實打實的道貫仙武。

“道友,你自封于這天母宮中,多年清凈,何苦于此刻沾染凡塵,壞了功果。不如歸去吧。”

道可道盤膝而坐,神色懇切地奉勸道。

和他道貫仙武不同,眼前這女子卻是還保存著仙道根基,不曾更易成武道功體。她身上所帶著的淡淡扭曲感,正是如今天地環境與她之根基的不適應。

不只是她,天母宮中的其余人,也就是先前等待在玉宮之外的所有女子,她們都沾染了仙道,只不過不似這女子一般是純粹仙道根基,乃是仙武同修罷了。

如此存粹的仙道根基,若是出行,即便是保持著封印,也會和現今天地產生碰撞。屆時,無論女子欲行何事,都免不了根基受損。

現如今的天玄界,哪怕仙道再興,也還沒到能讓眼前女子暢行的地步。

要知道,她可是昔日靈寶天尊座下第一女仙——無當圣母啊。

無當圣母聞言,不再多言,那殺機完全興盛于眉宇,如墨發絲飄揚,伸手向后,自那漩渦當中抽出了一道透明的劍影。

劍鳴中,殺機熾盛,道可道眼前無端浮現出殺戮幻象,眼見強者征伐,血染長空之景。

這是仙道時代最后余暉中的殺伐。

這是——最初始的誅仙!

眼前女子所習,亦是誅戮陷絕之道,但和現如今所有的殺伐劍道修煉者不同,她所行的乃是仙道殺伐,和當今武道截然不同。

很顯然,道可道的攔阻,徹底引動無當圣母的殺心了。

“罷了罷了,道友有心,貧道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道可道無奈嘆息,一尊玲瓏金塔籠罩全身。

剎那間,劍氣席卷,斬切在金塔之上,玄黃之氣一對殺伐仙劍。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就在道可道攔路天母宮之時,無量大海中的冰山上,空間浮現出漣漪,磅礴的氣息,帶著無形的壓力從其中傾軋出來,令得空間漣漪陡然外擴,穩固,形成如同門戶一般的通道。

楚牧從門戶之中走出,步履踏足冰山之時,這座飄浮在大海上的浮山在無形壓力下陡然下沉,較之先前整整低了三尺。

‘連氣息都凝聚成實質,他的功力提升,好生驚人。’

饒是凌仙都這樣的老怪物,見此情景都不由心生訝意。

只因楚牧的功力提升太過駭人,在凌仙都的法眼當中,楚牧周身三尺之內,空間都被氣息所侵染,鍍上了混沌之色,自成一方洞天,和外界迥異。

任何攻擊都需要攻破這層空間,才能真正觸及楚牧的本體,或者是他體外的護身氣罩。

而這,僅僅是磅礴氣息自然而然形成的異象,并非是其刻意而為之。

這般夸張的功力提升,凌仙都哪能不感到詫異。

“你要攔貧道?”

走出空間通道的玉清道首負手而立,哪怕是面對凌仙都這樣的老怪,也是從容不迫,絲毫不顯局促。

如今的他,哪怕是面對這樣的老怪物,也完全可以孤身應對,實力的增長自然也會自信和底氣,讓從容變得更從容。

“以你的宇道造詣和如今的實力,我可以與你一戰,卻無法攔你。”凌仙都搖頭道。

對方之境界,已是瀕臨至道,如今已經能將誅仙四劍和盤古幡發揮出相當恐怖的威能,便是九曲黃河陣應當都無法將其困住吧。任何的禁錮,都擋不住他的攻擊,空間的封禁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他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世之中無人能攔他,無人能困住他,他可以說是這個世上最自由的人。

······從物理上來講。

“我不是來攔你的,”凌仙都身上波瀾不興,毫無動手之意,“我攔不住你。但是,我可以給你的心,加上一層枷鎖,一點負擔。”

當楚牧出現在此地之時,凌仙都便知,他殺不了楚牧,也攔不住楚牧,在如今的情況下,兩人再非過去那般實力懸殊,而是漸漸站在了同等位置。

也是因此,凌仙都第一次和楚牧正面相談。

不是函谷關時那種居高臨下的指點,也不是之后數次搏殺時的言語交鋒,而是平等的,屬于對手的相談。

從此刻開始,楚牧真真正正和凌仙都站在了同一層面上。

“給貧道的心上枷鎖?有意思。”

楚牧做出洗耳恭聽之狀。

他沒有選擇拒絕,不,他甚至都不會有選擇的念頭。當他的心中出現選擇的時候,就代表他已經考慮過被上枷鎖的結果,這一瞬,他的心已是在無形之中落了下乘。

他不能去考慮對方成功的后果,也不能抱著不能讓對方心思得逞的念頭而選擇和對方反著來,只因他這個念頭浮現之時,他就已經落入話術之中,他就已經思考起失敗的可能。

這種微末的下乘,實際上并不影響心境,也不會影響實力發揮,但在此時,在這大戰之前,在大自在天魔的施為下,卻是會在無形之中受到影響。

傳說世尊如來在成道之前,于那菩提樹下與魔交鋒。魔王波旬借用多種變化手段,如化身年少、大龍、少壯婆羅門像、大牛、壯士大身,或施以碎石、蒙蔽阿難等魔法,欲要逆佛亂僧。

但最終,波旬終究未成,世尊出離魔境欲界,證道成佛。

那世尊,便是凌仙都在久遠時代之前的身份。他是出離魔境欲界的佛,也是最為了解波旬的魔。波旬之魔性又多強,與其交鋒的佛便對魔有多了解,所以多寶道人的化身之中,才會又大自在天魔的存在。

大自在天魔于正面的交鋒之中,并不算出色,但于心念交戰,引人魔意方面,他卻是實打實的魔道巔峰。

并且,楚牧接下來要面對的,還有太上魔尊這位將心利用到極致的對手。

“時間還早,道友大可暢所欲言。”

楚牧看了一眼遠方那沖霄的清氣之柱,伸手做請狀。

他完全不急于去阻止太上魔尊,也對接下來的這一戰穩操勝券。這一言之中顯露的,是對大局的把控和無窮的信心,令得凌仙都眉頭一皺。

棘手!

眼前這人,論年齡該是遠不及自己這等與天地同壽的古老者,但他的心境,卻是完全可以與彼輩古仙比肩,甚至能和凌仙都這等存在比肩,令其感到棘手。

若是換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楚牧也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

‘有意思。’

凌仙都也是有著無上心境的大覺悟者,他馬上就消去了心中微末雜念,大袖拂動之間一座蓮臺從無到有,出現在腳下,供他盤坐。

楚牧也是向下一坐,太上無極元始慶云憑空而生,承托其身。

一個當真要說,一個,自然也是當真要聽。

凌仙都也不故意拖延時間,玩些無謂的話術,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可知殷空邈是何人?”

“看樣子,太上魔尊果真是另有身份啊。”楚牧道。

他其實早就懷疑過太上魔尊的身份,其中最大的懷疑,自然就是多寶道人的化身。他懷疑太上魔尊殷空邈便是多寶道人在魔道中的化身。

后來事實證明,多寶道人在魔道中的化身是大自在天魔,而太上魔尊的種種行為,也證明了其和凌仙都并非一條心,雙方并非一體。

不料現在凌仙都又提起身份這一茬,并且點明太上魔尊另有根底,不得不說,這讓楚牧好奇了。

凌仙都接著道:“殷空邈、道可道,還有如今應當還在諸天之中的莊周,他們都有著同樣的根源——玄都。我道門二代之長,太清天尊唯一的弟子玄都,便是他們的本源。道可道為本我,莊周為善尸,而殷空邈,則是惡尸。”

“那玄都呢?”楚牧問道。

對于仙道時代的斬三尸之法,他自然是有了解的。

所謂斬三尸,便是將善、惡、本我斬出,寄托在道器的前身,也就是先天法寶上,形成和本體實力相近的化身。每斬一尸,便多一化身,實力有所長進,最重要的還是心境距離圓滿更近一步。

三尸皆斬,心已成圣,所余者,不過力也。

以太清天尊首徒之境界,三尸皆斬,倒是有種理所當然之意。但從現在情況看來,玄都終究是沒能成圣。

“死了,”凌仙都帶著一絲追憶,也有一絲惋惜,道,“玄都師兄距離太清天尊最近,道行也是最深,是最有希望成圣的人之一。可惜,成也最近,敗也最近。他和太清天尊太像,以致于天尊還在時,他前方有天尊,無法成圣,天尊超脫后,仙道失源,難以成圣。”

所以,玄都死了。

簡短的話語之中,描述了一個令人惋惜的結果。

——玄都成圣失敗,身隕。

“但他雖死,三尸卻是不知何故,一直存續下來,分化成了三個不同的個體,”凌仙都接著道,“善尸莊周,繼承大逍遙之念,游歷世間;惡尸則是繼承求道之執,為求道途不惜一切,也是因此,受到善尸和本我的圍攻,被抹消的記憶,在人世間不斷轉世。

至于本我,他也同樣在轉世,但不是繼承了什么念頭,而是想要成為一個新生的存在,在新的天地中繼續修行。

可惜,有些聯系,是斬不斷的。”

凌仙都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真氣縈繞于指尖,在身前描繪出一副栩栩如生的圖畫。

畫面上,有道人盤膝講道,有人靜坐聽道,一青牛靜臥在側。

騎牛講道,太清講道人的專屬配置,曾經凌仙都當太清講道人的百年時間里,便是騎著一只青牛,四處給各方太清傳人講道。

這副畫的重點,不是講道,而是講道的人和聽道的人。

那原本全然不同的兩個人,在某一個瞬間,突然變成了相同的面容,從道可道和太上魔尊,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道人。

不錯,這講道之人和聽道之人,便是道可道和太上魔尊殷空邈。

而殷空邈人生最大的一次轉折點,便在這一次講道中。此次聽道之后,殷空邈心性大變,破門出教,將原本的純陽門屠的只剩一脈單傳,之后遁入魔道,成了如今的太上魔尊。

楚牧一直以為那個講道人是凌仙都之前的馬甲,可現在事實證明,那其實是如今的太清道首道可道。

“當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牧看著這一幕,感慨一聲,然后突然話鋒一轉,“若貧道所料無誤,這其中少不了你的手筆吧,大自在天魔。”

道可道給殷空邈講道,自然不是為了讓他覺醒過去,破門出教的,楚牧覺得他是想要效仿佛門的度化之舉,或者說是效仿老子化胡為佛,將殷空邈導入正途。

那么他為何會失敗呢?

自然是少不了某人的從中作梗了。

這個人,十有八九便是眼前這位。

以大自在天魔的本事,想要點醒一個人的本性還不容易?

“不錯,是我。”

凌仙都的眼中突然浮現琉璃色的神光,一種大自在、大邪惡的意念在他身上浮現。

大自在天魔,在此刻和其合一,佛魔一體。

“玄都死而不僵,并且與我道不相同,難以相謀,”凌仙都眼中閃動著琉璃色彩,有光怪陸離之影在眼中一一閃過,“在過去的一世又一世中,他次次阻擾于我,令得我大計難成。我自然也是不吝于還以顏色,讓他功敗垂成。殷空邈破門出教,和其得到洛書河圖,看破天道有關,也與我點醒他的執念有關。”

雖是沒了過去的記憶,卻蘇醒了根源的本性,那么接下來殷空邈作何選擇,就可以預見了。

不得不說,凌仙都這一手當真是夠毒的啊。

“而你接下來要說的,便是殷空邈和道可道實為一體,若殺他,道可道亦會受到影響,是吧?”楚牧接言道。

他的眼中閃現出一道道畫面,有清光在袖中亮起,一口長劍帶著幻化成青蓮的清氣,從袖中飛出,橫在楚牧膝上。

“你講述道可道和太上魔尊的因緣,就是想要說這一點。斬殺太上魔尊,道可道亦會受到影響,因為他們本為一體,系出同源。當年道可道和莊周沒殺惡尸,便是因此。”

“而你想要讓貧道得知這些辛秘的目的,便是想要讓貧道心生顧忌。太上魔尊是貧道必殺目標,道可道卻是一直以來扶持貧道的助力。哪怕貧道最終選擇殺太上魔尊,但只要貧道有那么一剎那的動搖,也是足夠了。”

楚牧侃侃而談,接過了凌仙都的話頭,將其目的一一道出。

他所說的,都是凌仙都即將道出來的話語,青萍劍讓楚牧看到了凌仙都將要說出來的辛秘,也讓凌仙都的目光落在劍上。

這是上清的劍!

這本該是他的劍!

但現在,這青萍劍卻是橫在楚牧膝上,與其氣機合一,幫其看到即將說出口的未來。

“是的,你說的沒錯。”

楚牧像是和一個不存在的人對話一樣,“貧道能夠看到數息之后的你,這青萍劍,已是快和貧道人劍合一了,在它的幫助下,貧道看到了你接下來說的話,所以知曉了你的目的。”

他伸手輕拂膝上之劍,眼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未來。

那微微渙散的眼神,讓凌仙都眼中的琉璃神光閃得越來越急。

“你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讓貧道生出一絲動搖。現在,貧道有一言問你······”

楚牧與凌仙都對視,嘴角勾起一絲帶著惡意的笑容,問道:“你的眼中,看得到貧道的答復嗎?你能看到那個未來嗎?”

他楚牧能夠看到凌仙都接下來未說出口的話語,凌仙都可以嗎?

靈寶天尊之首徒,擁有這種得自于青萍劍的能力嗎?

在這一刻,楚牧的心有沒有動搖,這一點還不知道,但凌仙都的心,卻是有點亂了。

攻心?不,是反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