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光灼灼,照耀著山谷,一輪大日高高懸掛長空,內有三足金烏張開翅膀,不斷釋放著烈焰。
這里便是十萬大山中有名的禁地——九陽谷,也是女媧此行的目的地。
偌大的山谷之中,九個巨大的水池圍繞著一株赤紅大樹,池面吹起的漣漪蕩漾著金光,使得整座山谷都籠罩在一片金色之中。
此時此刻,女媧就立身于其中一處水池之中,天鵝般的雪頸微微揚起,看向天空中的金烏,“你倒是好本事,將你其余九只金烏隕落后所化的陽泉盡數挪移至此,以自身jing血供養,以扶桑樹重新蘊化九陽,并將其煉作化身。”
隨著女媧的話語落下,水面蕩漾出金光,點點金焰如花一般在水池上綻放,一股又一股強橫霸道的陽氣升騰而起。
整個九陽谷,在此刻如同進入了太陽一般,被無比極端的高溫所籠罩。
自開辟以來,太陽星原貞有十,后被羿善開弓,射落九烏墜地,止存金烏一星,乃太陽之真火也。天地有九處湯泉,俱是眾烏所化。
這其中九大金烏所化的湯泉,如今悉數都在此處。
金烏太子將陽泉逆反重化,再造九陽,雖不及其本體,卻在如今的天玄界,也是足以橫行天下了。
聽聞女媧之言,高空中的三足金烏發出嘹亮之聲,道:“娘娘,如今已經不是圣人的時代了,招妖幡本就是你之物,被你所奪,便當物歸原主,但這東皇鐘乃是吾族之物,你想要奪取,莫怪吾不客氣。”
在那日輪之中,一個玄黃之鐘被金色的爪子給抓著,鐘體所在,時空凝固,乾坤皆定,這看似不大的一口鐘,卻像是定住了整個大千世界。
有此鐘在手,更有九大金烏化身在側,但這三足金烏卻還是不敢對女媧冒然出手,還想著以言語勸動為主,可見其心中忌憚。
若是換做當年,就算有著東皇鐘在手,金烏太子也絕不敢對圣人有絲毫不敬。如今圣人不存,女媧亦非當年,可金烏太子還是想著能不動手就不動手,能用禮就別用兵。
可奈何,女媧本來就是沖著東皇鐘來的啊。
她甚至為此提前布下了后手,預防一切外來因素。
“口氣大起來了啊,小十,你就這般和本宮說話的嗎?”
女媧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以為,當年你為何能藏好東皇鐘?若非是本宮替你掩護,憑你也想藏好東皇鐘?要不是本宮心知就算啟出了東皇鐘也不是三清對手,這鐘何時輪得到你來執掌。”
一字一句,都像是敲打在金烏太子的心中,令其萬古不易的心境都生出漣漪。
與此同時,陰陽二氣突現,一張太極圖出現在九陽谷谷口,楚牧的身影從內中走出。
但在同時,那如同箭矢一般飛射的鐵棒也轟然擊穿了袁洪先前所在的奇峰,于地崩山摧之中,砸擊在五彩石上。
“咔嚓咔嚓——”
五彩石裂出細密的縫隙,一只覆著金毛的手掌從內部暴力刺出,一把握住了鐵棒。
金光大盛,漆黑的鐵棒徹底褪去了先前的灰塵,驚天動地的爆鳴聲中,一道金色身影乍現世間。
“俺老孫,又回來啦。”
強盛的金光之中傳來桀驁不馴的吶喊,他半跪在地,猛然向上一躍,翻出一個跟斗,空間扭曲,一瞬間,他穿越了時空的束縛,跨越了漫長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九陽谷,一棒砸向那剛走出太極圖的身影。
“呔,牛鼻子,吃俺一棒!”
太快,太強,太兇暴!
從炸裂五彩石出世到降臨九陽谷,時間連一息都未曾過去,他直接出現在九陽谷一棒打出,金箍鐵棒撼動穹蒼,乾坤因其而動,當其揮動之時,就像是一道金色閃電,劈開了一切,打破了陰陽二氣,又連破楚牧體外護身之氣,將他一棒打到了空中。
哪怕在這一瞬間,楚牧以青萍劍之能洞徹未來,也未能及時做出反應,亦或者說,他所做出的防御,沒能擋下這一棒。
楚牧甚至以混沌之氣再度轉化出霧魂氣脈,凝固周遭物質運動速度,停頓時光,卻還是被這一棒給直接打穿,可見其暴力強橫。
相比較袁洪的粗中有細,這一棒當真說的上是無甚花巧,只有暴力,一力降十會,以力證道,打得楚牧胸腹生疼。
“好硬。”
金光中的猴子叫了一聲,腳下空間扭曲,凝聚出祥云之形,身影一錯,再度穿越了空間,追上了高空中的楚牧,“再吃俺一棒。”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金箍棒似充塞天地,一棒打下,便如蒼穹覆壓,光是勁風都足以蕩平萬里長空之云。
“沒完了是吧。”
楚牧眼中露出冷光,一道大幡驟然出現在掌中,隨著他的揮動,迎上了金箍鐵棒。
“嘭!”
兩者碰撞,盤古幡與金箍棒對擊,勁風外泄,壓得空間凝縮成琉璃般的結晶體,又被無情的暴力給粉碎,天上地下皆是一片昏暗,如同末日降臨一般。
“好!”
金光閃爍,內中的金毛猴子露出興奮神色,燦金色的雙眸中露出了狂熱和兇戾,“再來再來!”
這不是修成正果的斗戰勝佛,這是桀驁不馴的齊天大圣。
這一刻,楚牧得出這種明悟。
這就是一只實打實的潑猴!
“當!當!當!”
猴子瘋狂舞動金箍棒,身影或是閃動,或是轉圜,金箍棒隨體而動,或砸或擊,或點或轉,他無時無刻不在進攻,無時無刻不在與楚牧硬碰硬,盡顯狂暴。
最重要的是那金箍棒上所攜之力在不斷增大,便是楚牧手持盤古幡,竟也是無法將其逼退。
‘境界,是在至道境。但他并未將自身足以充塞天玄界的氣機外放,而是將自身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則,都和身體合一,以此催動撼動天地的大力。’
楚牧一邊抵擋這孫猴子的強攻,一邊在不斷分析。
相比較袁洪的多變,這猴子雖也jing善變化,但他的變化卻是只會在使伎倆時用出,比如讓嫂嫂張嘴之類的,真正的硬戰,卻是只以這撼動乾坤之力來摧敵。
亦或者說,這無物可破的戰體,這無堅不摧的金箍棒,便是他最強的變化。
楚牧和這猴子交手數百招,每招每式皆是正面硬撼,勁風掃蕩天地,直接撼動千里空間,震蕩山川河流,留下一片狼藉土地。
在這猴子的強攻之下,楚牧甚至連萬物不驚的控制境界都被打亂,使得勁力外泄。
而這孫猴子,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萬物之驚,力量在他身上就只有一個使用方法,那便是凝聚于身體和手上金箍棒,然后打出。
同時,他的火眼金睛,他的千變萬化之能又能看穿楚牧的一切變化,甚至于那股屬于石猴的天生靈性讓他足以料敵機先,讓楚牧所能看到的未來出現無限多的變數,一時之間竟是讓楚牧的逆知未來都失了效用。
“嗤——嗤——嗤——”
這猴子發出興奮的嘶叫,如瘋似魔,一棒卷動乾坤,金箍棒突然沖霄長起,像是撐天支地的天柱一般。
“轟!”
這一棒落下,便如不周倒折,蓋壓大地,棒下一切,都將被無儔大力所傾軋。
那強悍的力量直接將空間給壓實了,既斷絕了楚牧遁走閃避的可能,也在楚牧和昆侖山龍脈之間立起了一堵厚厚的墻。
無可逃避,難以阻擋,甚至就連自身的外掛能源都被斷絕。
雙方明明才相遇不久,但他的棘手卻是讓楚牧感到在面對凌仙都、太乙真人等強者都不曾擁有的壓力。
哪怕當年被凌仙都一掌擊碎心臟,楚牧都有著能應對的后手,他的機變和算計,在與這些老狐貍斗爭之時都是能夠讓對方耳目一新,直感血壓上升。
可在面對這簡單粗暴的齊天大圣之時,這些機變和算計卻是有些難以出手。
對方就是強攻強攻再強攻,狂暴至極,讓楚牧也只能正面與其硬撼。
天柱一般的金箍棒轟然落下,整個世界都像是處在水中,隨著這粗暴一擊打下,萬般景象被瞬間打碎。
“咚!”
在無比沉悶的聲音之中,天地動蕩,楚牧的身影被直接壓到大地上,被巨大陰影完全覆蓋。
九陽谷的女媧露出一絲笑容。
“這一次,看你還能否得意的出來。”
這位娘娘露出帶著快意的笑容,只覺先前積壓的郁氣皆是一掃而空,她一掌壓下,摩弄陰陽五行,化天地為熔爐,那天上的大日竟是被一只巨大的玉手給拍了下來,狠狠墜落進水池之中,沸騰起來的太陽金焰,也被陰陽五行之力給鎮壓煉化。
“小十啊小十,你莫要忘了,你這造化功夫,是跟誰學的。”
女媧帶著一絲譏笑,蓮步輕移,踏著沸騰著至陽之氣的池面款款前行。
金烏太子雖為妖族,但所學甚廣,此君入過道門,也在佛門當過佛陀,其本身也還曾經在媧皇宮中聽過道。統合諸般法門,自成一家,其獨門法寶斬仙飛刀更是在過往歷史中留下赫赫兇名。
但這一切,在女媧面前都是無用。
這位娘娘用事實證明了一點,那就是——
并非人人都是楚道首,能夠讓女媧娘娘氣得胸悶。
墜入陽泉的金烏試圖搖動東皇鐘,催動其至寶之能,卻發現祭練多年的至寶此刻卻是和自己產生了一種無形的隔閡,哪怕他再如何催使,都難以讓其運轉。
這種感覺,先前也曾有過,那就是招妖幡失控自動脫離之時。
可那招妖幡曾是女媧之寶,有這那反應也算是正常,為何這東皇鐘······
想到女媧先前所言,一股無形的冰冷充塞三足金烏的心田。
若是女媧所言為真,那這東皇鐘確實是有可能失控的。也許······應該說是肯定,這東皇鐘中,肯定留有女媧留下的后手。
大局已定!
媧皇娘娘露出一絲掌控一切的笑容。
她甚至想好了之后要如何去蹂躪楚牧了。
有東皇鐘······不,是媧皇鐘在手,女媧無所畏懼。
然而就在這時,無形的戰栗突然席卷而來,就像是有一種虛無的手,將那一團團恐懼的情緒塞到了所有的生靈,乃至一切有靈無靈之物內。
就連蒼穹和大地都在戰栗,像是在恐懼著某個事物的誕生,一股恐怖的力量將金光打到空中,齊天大圣在空中連連轉了數十個跟頭,好不容易才站定。
直到這時,這美猴王、孫大圣才算是徹底的現出真容,露出經典裝扮。鳳翅紫金冠、鎖子黃金甲、藕絲步云履,華麗的披掛讓金燦燦的猴子多了一分無形的威嚴,而那火眼金睛中的桀驁和不屈,則是道出了這是戰天斗地的齊天大圣,而不是吃齋念佛的斗戰勝佛。
只是現在,戰天斗地的齊天大圣孫悟空,也是露出了一絲本能般的戰栗之意。
他的本能靈覺,在向他發出警告。
而這股危機的源頭,赫然就在那大地之上,屹立于那橫貫大地的棒痕盡頭。
楚牧,就站在一片狼藉的破敗地面上,一只手插入混沌慶云之中,抓住了某物。
某個······
開天辟地之物。
以混沌慶云為介質,以楚牧自身功體為中樞,暫時匯合盤古幡和太極圖之力,讓化實為虛的太極圖暫時性的融入了盤古幡之內。
楚牧的手臂出現一道道猙獰的裂縫,帶著玄黃之色的血液從其中流淌而出,無比浩瀚,無比龐大的力量震動手臂,碾壓不朽不滅之身,卻被披在身上的誅仙陣圖還有藏在道袍中的誅仙四劍給強行鎮壓住。
楚牧的手掌無比堅定,毅然決然地從混沌慶云內徐徐抽出某件物事。
“說實話,我早就想這么做了。所以我放棄了使用殺劍的想法······”
“道可道將太極圖交給我,也許就是想讓我試一試能否融合兩件至寶之力,哪怕是暫時的·······”
楚牧看著天空,看著遠方的九陽谷,露出一絲滲人的笑容。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混沌慶云中的兵刃,釋放出震裂大地,引動地心巖漿上涌的恐怖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