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依舊辛苦,那我們長大的意義是什么?
西京,秋林百貨。
林寧走了,依舊低垂著頭,依舊溜著邊,依舊不愿對上周邊的各色眼神。
這個打四歲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的倒霉蛋,打心底煩這個世界的是是非非。
“呼,這臭小子,總算出來了。”
一聲輕呼,寧婉身側,林建國低聲說道。
“看到了,有沒有覺得咱兒子跟這一切,很格格不入?”
寧婉咬了咬唇,視線里的林寧,就像是一副畫,很唯美,卻美的很不真實。
“我的錯,是我沒能力給他更好的就醫環境才讓他打小就跟一幫癌晚患者住一間病房,才讓他這么小就看盡了生死,看遍了悲歡離合。”
癌晚的圈子,就是這樣現實且殘酷。
不然寧婉也不會執意用自己的微信,去加那個見天發布死訊的病友圈。
“所以我才想他有個新的身份,想他忘掉過去,想他有機會重新擁抱這個世間的美好。”
寧婉抿了抿唇,目不轉睛的看著兒子,滿懷期待的說著心里話。
“一定可以的,一定。”
“呵,臭小子拿手機應該是準備給你打電話,你負責送他回家,我去上班了。”
最后看了眼大變了樣的兒子,寧婉揉了揉眼,轉身的剎那,又成了那幅干練的模樣。
片刻,商場外。前腳跑回車的林建國,并沒有等到兒子的電話。
林寧之所以拿手機,是因為某人的微信。
“飛零葉:聽說你擴散,別給老娘說你掛了。”
“林寧:我掛了。”
“飛零葉:還能貧就證明沒事兒。我問你,老頭走了一周,為什么不跟我說?”
“林寧:抱歉,這次睡的有點久,才被人趕出院。”
“飛零葉:原諒你了。”
“林寧:搞得我稀罕似的。老頭也算是解脫,你要回來嗎?”
“飛零葉:怎么,想見我?”
“林寧:只是好奇。老頭總跟我顯擺,說這輩子資助了不少人,唯獨你最有出息,唯獨在你這兒見過回頭錢。”
“飛零葉:別拿我跟那些白眼狼比,他們不配。”
“林寧:6。”
“飛零葉:我正在競爭亞太區的職位。”
“林寧:好好表現,相信你,可以的。”
“飛零葉:你在教我做事?”
“林寧:在我這兒擺譜很有意思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18歲前就沒穿過新衣服。”
“飛零葉:這老家伙,怎么什么都跟你說。”
“林寧:不然呢,我倆可是一間手術室里活出來的戰友。”
“飛零葉:哼,我問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林寧:你主動加的我,你不知道我是男是女?”
“飛零葉:老頭只給了我你的聯系方式,說你是他的忘年交,說你太喪,讓我開導下你。”
“林寧:然后你就加了我三天,罵了我三天。”
“飛零葉:過程不重要。”
“林寧:你是不重要,我被你氣的都睡不著覺。”
“飛零葉:活該。推薦你的書都看了嗎?”
“林寧:最近在看朱子家訓。”
“飛零葉:老規矩,有不懂的發我郵件。”
“林寧:表現不錯,算你半個朋友。”
“飛零葉:表現不錯?哈,你擔心老頭走了,我不理你。”
“林寧:少自作多情。”
“飛零葉:為什么是半個?”
“林寧:別不知足,至今為止,我就你這半個朋友。”
“飛零葉:我問你為什么是半個。”
“林寧:一個隨時會掛掉的人,沒資格去假裝正常人,更沒必要去交朋友。”
“飛零葉:慫貨。”
“林寧:窮鬼。”
“飛零葉:呵呵,好好給老娘活著,老娘早晚拿鋼镚砸死你。”
“林寧:別惦記我,沒結果。”
“飛零葉:滾,你個媽寶。”
“林寧:噢,我滾了。”
收回手機,林寧嘆了口氣。
嘆的不是老頭的離世,嘆的是自己。
如果不是系統,自己應該是掛在老頭前面的。
如果不是女裝,那句“我去前面探探路”,就應驗了。
“兒,額,閨女,這里。”
商場入口,林建國脫口而出的兒賊,瞬間換成了閨女。
聞聲扭過頭的林寧,一手扶著額頭,感覺別提有多奇怪。
“咋不給爸打電話?爸等你有一會兒了。”
上前迎了幾步,原本準備搭兒子肩的林建國,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頓。
不得不說,兒子突然變成漂亮丫頭,還真有點不習慣。
沒好氣兒的給了父親一記白眼,直到行至自家車邊,林寧方才開口說道。
“問問問,我要真給你答了,不就露餡了嗎?”
“額,不好意思,爸忘了。”
聽著最熟悉的男聲,瞬間反應過來的林建國,尷尬抽了顆煙,沒等坐進駕駛位,又很快將煙別到了耳上。
“不說這個,我之前穿得牛仔褲和外套呢?”
落座副駕,林寧一邊說,一邊撅著屁股在后排的一眾包裹里翻找。
從林建國的角度看,看個屁,身為人父的林建國,才沒那么齷齪。
“你媽讓我拿去捐了。”林建國說。
“我媽買根蔥都要把人葉子掐了才上秤,那么好的衣服,怎么可能捐?”林寧不信。
“真捐了。包括剛在咱家打包的那些。”
“合著我辛辛苦苦收拾了半天,一件沒留?”林寧問。
“嗯,你媽的原話是,想你有個新的開始,不希望那些東西成為你揮灑不去的噩夢,不希望那些,成為你新生活的累贅。”
回想起愛人之前說過的話,林建國說道。
“真服了。就我媽這文采,干什么工會,直接去點娘寫小說,保準,保準....”
保準了半天的林寧,咬了咬唇,仔細想想,如果母親真跑去寫小說,準撲。
“呵呵,系安全帶,爸下午不去單位了,咱爺倆去打幾把。”
“打啥?”林寧隨口道。
“臺球么。剛吃飯那會兒爸不是給你丟了個眼神嗎?”
“拜托,我穿成這樣,你叫我去打臺球?”
“穿這樣怎么了?你這身不管放在哪,它都是短袖,短褲,拖鞋。”
“這,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