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聽上去可能太夸張了。其實一開始，我也對這種手段半信半疑。”
沖矢昴說完這些，發現自己表現得不夠鎮定——而且身為一個搞學術的人，他覺得，自己不應當簡單粗暴地根據傳聞，判定事情的性質。
不過……
“后來發生了一件事。”沖矢昴開始為“烏佐真的會寫殺人劇本”舉證：
“——這一次，綿貫義一的任務里。破案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個證人。
“案發的當天晚上，那名證人為慶祝自己中了彩票，在居酒屋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時，他抄了近道，從綿貫義一家，和埋尸的工地間路過，碰巧聽到了綿貫義一埋尸的動靜。
“后來，死者的哥哥前去追查的時候，正好找到了這個證人。證人堅稱那天晚上，他聽到綿貫義一在自家的院子里挖洞——證人說他當時路過小巷，點煙之后往右看了一眼，聲音就在那邊。
“但實際情況卻是，那天晚上吹了很大的東風，證人點煙時，為了擋住迎面過來的風，本能地背朝著風口。所以他聽到的聲音傳來的位置，其實不是綿貫義一家，而是隔壁的工地——他給出的證詞，正好反了。”
赤井秀一聽到這，點了一下頭，明白了沖矢昴想要表達的意思：
“如果沒有這個‘證人’，死者的哥哥或者警方，可能會在周圍加大搜查力度，而不是一心盯著綿貫義一的院子。
“換句話說，這個意外因素的存在，間接導致了綿貫義一沒能按時入獄，所以烏佐才又隨意加了一個‘推動破案進程’的任務——而如果烏佐持續關注了這件事，或者當晚碰巧在埋尸現場附近，他不難注意到這個大搖大擺經過的證人，不會漏算。
“只可惜現在沒法接觸綿貫義一……我很好奇他有沒有在這些事里覺出異常。如果連他本人都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被操控了，那這簡直像是神明的劇本，匪夷所思。”
赤井秀一說著說著，聲音漸低，無聲開始思索。
“……”兩年沒見，組織里竟然多出來了這種類型的人才。
要是烏佐真的像傳聞和沖矢昴描述的一樣，強勁的敵人就又增加了……
說起來，剛才沖矢昴好像說過：烏佐算計過干部，而且聽上去，竟然沒因此受到什么懲罰。而在赤井秀一的印象里，組織雖然在滅口方面毫不含糊，但在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情況下，他們不允許干部進行物理層面的私斗。
……或許烏佐殺掉的那些干部，本來就是上面想要清除的人。
但在另一種傳聞里，烏佐又和某個干部斗得正兇，而且尚未分出勝負……這就有些奇怪了。
赤井秀一想，如果那“另一個干部”是組織想要清除的人，那么他不可能在組織里存活這么久。
可如果組織沒有清除他的意思，烏佐這么做，竟然沒被強行阻攔……
思索片刻，赤井秀一腦中，逐漸浮現出了幾種可能。
一種是組織沒有足夠的證據，無法證明烏佐在對同僚下殺手，再加上被盯上的那人有所防范，最終，兩邊勢均力敵，一時之間誰也弄不死誰，所以高層懶得管這些麻煩事，放任他們繼續斗下去。
……說到這種能和烏佐匹敵的能力，再結合前面，烏佐對“暴徒”式殺人行為的批判。赤井秀一忽然想：難道這個和烏佐私斗至今，并且尚且存活著的干部，正是琴酒？
“……”確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而且這樣一來，也恰好可以解釋傳言流出的原因——琴酒雖然大多時候沉默寡言，但他旁邊的伏特加，嘴卻沒那么嚴實。
要是烏佐和琴酒斗得那么激烈，伏特加的確很難忍住不說點什么。畢竟目前看來，烏佐不是等閑之輩，而琴酒和他為敵不占下風，也不是一件丟人的事，伏特加無意間宣傳幾句，十分合理。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烏佐的能力實在太出眾了。以至于盡管他忍不住把毒手伸向了干部，高層也不想在沒抓到證據的情況下，直接處理他……這種藏身在幕后，隱秘殺人的能力，的確很符合組織一直以來推崇的理念，這樣的“烏佐”，對他們來說，值得培養。
尤其是，赤井秀一記得……
他轉向沖矢昴：“我記得你剛才提到烏佐時，用過‘組織的新一代’這個詞……烏佐很年輕？他的長相有什么特點？”
赤井秀一沒問沖矢昴要照片。
——能編寫出犯罪劇本，并且真的讓它在現實中重現的人，勢必非常擅長洞察人心，觀察力也一定極其敏銳。
在這種情況下，沖矢昴如果敢偷拍剛見過一面的新上司……恐怕今天，自己該來的就不是沖矢昴的公寓，而是他的墓地了。不，這種情況，都不一定有機會埋進墓地，得去附近廢棄工廠的焚化爐里地毯式搜索，才有機會見到……
沖矢昴不知道赤井秀一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背后發涼。
他懷疑這是因為兩個人正在聊烏佐，而自己因此被勾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憶，忍不住往窗外和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確認了兩邊依舊沒人破門而入，他這才略微安下心。
沖矢昴確實沒敢偷拍烏佐，連這個想法都沒誕生過。
因此現在，面對赤井秀一的問題，他只好盡力描述著烏佐的外貌：
“看上去比我小一些，二十出頭。衣著打扮和組織里的大多數人一樣，一身黑，還戴著墨鏡……要說有什么特點，大概是那一頭卷發。他的長相和氣質并不難記，但我對他沒有絲毫印象，所以我之前肯定沒見過他。”
赤井秀一思索著點頭。
聽到最后，烏佐那些“年輕”和“敏銳”的特點，以及這起案件里最終破案的人，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斟酌著問：“聽說這次案子，是那個很有名的高中生偵探破獲的。他在這次案件里有過什么異常舉動嗎。另外，有沒有和烏佐同時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