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狄在聽到“李智云”這個名字的瞬間,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五味雜陳。他想哭,又想笑,有暴怒,又有孺慕,更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摻雜其中,令他不知應該如何措辭。
這所有的情緒,都匯結為一句話:原來你就是李智云!
最委屈的是:既然你當初拯救了尚為胚胎的我,又讓我來到世間,治好了我的絕癥、又讓我活了這么多年,為何今天又要幫助瑤姬來殺我?
他很想這樣問李智云,但是他終于沒有說出口。
另一個思想同時在提醒他:人家李智云救了你,你只管報恩就是了,怎么還要要求人家一輩子待你好呢?人家欠你的嗎?
楚狄在這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瑤姬的心里則已經涼了大半截,完了,這事兒搞砸了。
她知道楚狄要找李智云,也知道楚狄為什么要找李智云,甚至她還親口答應過楚狄,說她可以帶楚狄一起去見李智云。
但是世事總是處于變化之中,當龍耀京和楚狄依靠大禹的耒耜逃離了她的掌控,她心中對楚狄的最后一絲幻想也告破滅了,而后此前所有的設想都轉換為濃濃的恨意和殺意。
這一次伏擊楚狄,她本來是這樣計劃的,只要楚狄從參宿四里面出來,就給他來個速殺,然后在楚狄臨死之前那一瞬間,自己再把設置禁制的人是李智云這個真相告訴楚狄。
她可以這樣告訴楚狄——我兌現了我給你的諾言,我帶你來見李智云了,可是你卻是在了李智云和我聯手布置的陷阱之中……
只有這樣,才能讓楚狄帶著無窮的委屈和懊悔死去。
只有這樣,自己才會獲得最強烈的報復快感。
但是事實演變至今,卻與自己的計劃背道而馳。
李智云怎么就跟楚狄聊上了呢?他明明不知道楚狄就是他曾經拯救過的那個胎兒啊!
不!這事還有挽回的余地!瑤姬在懊悔中陡然驚醒,說道:“師妹,我們一起上!”
師妹,自然是龍耀京的母親羽裳。
其實羽裳一直都待在瑤姬的身邊,和瑤姬一同處于帆船的艙室之中,只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罷了。
羽裳不說話,自然是不想讓龍耀京聽見她的聲音,不想讓自己孕育出來的女兒恨自己一輩子。
但是現在這個愿望已經破滅了,因為瑤姬發出了最后的號令。
瑤姬所謂的尚未出場的高手,自然就是羽裳和她自己。而她們師姐妹也的確是河中帝國最頂尖的高手。
當此時刻,若是再不出絕招殺死楚狄,只怕就再也殺不了了,所以瑤姬提醒羽裳道:“師妹,用法寶!”
瑤姬所說的法寶,是她們師父女媧傳給她們的兩件寶物,瑤姬持有的一件叫做瑞玉補天針、羽裳持有的一件叫做如意五色石。
瑞玉補天針,其實并不是針,正如同女媧補天的時候,天不是布料,女媧也不是縫紉工。
瑞玉補天針是一件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利刃,是女媧采石補天時不可或缺的利器,用來切割無比堅韌的五色石。
這把利器,若是單從外形來看,或許稱它為匕首比較合適,但是匕首這個名稱太過普通,顯然不能匹配如此高大上的神器。
如意五色石,其實是女媧補天之后剩下的邊角料。別看只是邊角料,經過女媧的祭煉之后,其用途也是玄妙無方。
瑤姬有足夠的把握認為,用瑞玉補天針可以洞穿楚狄的光盾,而后再用羽裳手里的如意五色石,則可輕取楚狄的性命。
書到此處,或許會有讀者奇怪,既然瑤姬和羽裳可以如此輕易地戰勝并殺死楚狄,又何必布下那么大的陣仗,還要請一個關系并不是很近密的李智云來幫忙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答案其實也很簡單,只因女媧傳給瑤姬和羽裳這兩件法寶的時候曾有嚴令告誡,說這兩件法寶只能用于拯救黎民蒼生,不可用于私人恩怨,你二人如有違反,必遭嚴懲。
本來瑤姬是不敢動用這兩件法寶來對付楚狄的,但是現在她已經顧不上這許多了,因為一旦楚狄和李智云把他們所知的、過往的一切都說開,就會聯起手來對付自己,這后果,只怕比師父的嚴懲還要可怕萬倍。
羽裳當然知道瑤姬是怎么想的,而且很能夠理解瑤姬的心情,所以對瑤姬的提議沒有任何異議,兩人同時躍出船艙,如同兩只翩然飛翔在宇宙中的蝴蝶,撲向了戰場中心的楚狄。
雖然看上去令人賞心悅目,但是這“兩只蝴蝶”散發出來的殺意卻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瑞玉補天針的攻擊不是光速,這件法寶并不以速度見長,卻是極為銳利,可以洞穿或切割宇宙之中任何剛硬、堅韌的物質。女媧曾經驕傲地告訴徒弟,這瑞玉補天針一出,宇宙之中沒有任何物質可以阻擋。
既然是任何物質都不能阻擋,楚狄的光盾當然也無法阻擋。
瑤姬的飛行也不是光速,不過比光速也慢不了多少,她必須趕在楚狄表明身份之前洞穿光盾,才能避免即將出現的可怕境況。
羽裳緊跟瑤姬的身形,在后者的右側伴飛,只要光盾一破,她就可以施出如意五色石,這如意五色石的厲害之處在于,它可以按照使用者的心意,變成任何形狀,其質量也可以無限增長。
換句話說,這如意五色石拿在羽裳的手里不過是一塊兩三斤重的石頭,但若是打在楚狄的身上,只要羽裳愿意,那么它的質量就可以達到一顆中子星那樣巨大。
中子星的質量就無需科普了吧?那是恒星都無法比擬的存在。當初女媧在地球旁邊造出一顆月亮替地球遮風擋雨,也只用了指甲那么大一塊如意五色石而已。
黑暗世界里,李智云看著瑤姬和羽裳施展大招,并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無論楚狄能否捱得過這些,都是楚狄的宿命,捱過了,立馬成神,捱不過,形神俱滅。
李智云冷眼看世界,龍耀京卻不能像他一樣站在中立的角度上袖手旁觀,眼見母親也要對楚狄下手,立即阻攔:“媽!你干什么?楚狄招你惹你了……”
然而龍耀京終究阻攔不了她的母親,她也來不及阻攔,一句話都沒說完,瑤姬手上的利刃已經光芒暴漲,扎進了楚狄的金色光盾。
隨著瑞玉補天針的刺入,金色光盾陡然消散一空,這一方被遮蔽了的空間瞬時陷入黑暗。
盾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