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翔還帶著笑容,道,“關鍵是……你們學得會嗎?”
于翔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剛才和丁詩媚他們一行參觀開會,也是能說會道。他故意說這番話,就是為了當面刺一下陳一聞。
當然這話也能放能收,他只需要事后說聲“開個玩笑別當真啊!”就包能讓陳一聞所有的惱怒都憋回肚子里,陳一聞還不能生氣,要是生氣,反倒在他笑臉相迎之下,被他身后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成“小氣!”
結果他以為會露出惱怒神情的陳一聞,卻是在微怔之后,道,“恕我直言,還未怕過任何人!”
于翔一怔,他身后一些個注視這邊情況的人,也都呆了一下,他們早上演出結束的時候就聽陳一聞在那邊和丁詩媚說要當間諜,當時聽到,他們就呵呵了,這跑青大來還不低調,還在丁妹面前口出狂言,那行,你不是要看嗎,于翔就大大方方領著陳一聞去看,看完后戳你一聲“學得會嗎?”,就是報酬。
結果陳一聞不老老實實受著,反倒來這么一番話,關鍵是還說得挺大聲,這是狂得沒邊了是吧?
就在于翔和眾人臉色都難看起來的時候,陳一聞臉上堆起笑容,“哈哈,開個玩笑,別當真啊!”
一席話讓一干人憋得很想口吐芬芳。
最后陳一聞離開學生活動中心,于翔和身邊人站著,看陳一聞遠去的身影,他搖了搖頭,道,“臉皮真厚啊……”
旁邊一男生道,“這個陳一聞,聽說上回市里面的視頻短片大賽,他做了那個《陳大錘歷險記》的動畫,挺火的,得了一等獎。”
于翔道,“那是青山市里面組織的,青大真正厲害的,都在準備三月份的原創影片國賽。那個含金量不足的!”
旁邊的人點了點頭。那場青山市的短片大賽,雖然報名的人很多,但青大這回奔著國賽去的那幾支隊伍里厲害的人,參賽的很少的,人老早就拿過市級比賽的獎牌了,為了準備國賽,這種時候都不會去分散精力的。所以陳一聞奪得了冠軍,也不代表多高的含金量。
“而且聽說是個很簡陋的動畫吧……那他這回可以去角逐動畫片單元啊……只是簡陋的畫風,國賽里面可不討巧,國賽的評委,可不是劉啟榮那種依靠個人喜好就說了算……”于翔笑了笑,看向他的團隊成員們,“而且,扮丑搞笑,不代表著藝術價值就高,我們追求的還是故事內涵。哪怕是一支微電影,也要表現出我們青大團隊精良的制作,和他們拉開差距!”
說最后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向的是陳一聞一群人離開的方向。
眾人認可的點頭。
丁詩媚要回寢室,正好和要離開青大的陳一聞四人順路走上一截。
送別陳一聞之前,丁詩媚歪著頭看他,問道,“剛剛你們在那邊說什么?于翔是不是在我面前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陳一聞是她邀請過來的,她介紹中也是自己的朋友,于翔對陳一聞表現得很熱情,方才她雖然沒有靠近,可看到陳一聞和于翔身邊人的表情,大概知道鬧了點不愉快。
陳一聞道,“沒什么,就是男人之間的恩怨!”
丁詩媚深深看他一眼,陳一聞居然不告狀。她點點頭,“好吧。我從這邊走了,你們從這條路這就可以從東二門出青大了。”
分岔路口到了,丁詩媚和陳一聞走在前面,劉昱等人在落了他們十多米開外的后方,看到丁詩媚揮手和他們道別,三人也高聲回應告別。
丁詩媚手收回來,才趁著劉昱三人往陳一聞這邊走卻還暫時聽不到他們說話的時候,眨了眨眼道,“管你和于翔之間怎么……我站你這邊!”
按理說今天到青大一行很是充實,早上看了丁詩媚的演出,除了她之外,在場還有青大很多養眼的美女,中午吃了頓丁妹請的好吃的炒菜,下午則去了青大學生活動中心接觸和看了青大的參賽團體,產生了很多靈感碰撞,但從青大回來,劉昱,胡利京,卓俊三人都有些悶悶不樂。
雖然表面上沒說什么,但三人這之后去工作室更勤了,面對鏡頭拍片時也更為認真了。
陳一聞理解,看得出青大的氛圍刺激了他們,而他們也見識到了國賽的競爭程度,也讓他們收起了之前的玩樂輕視之心。
這趟去青大陳一聞也有所收獲,他本身也是個普通平凡的人,只是另一個時空的那些經歷記憶,給了他一些優勢,盡管有《報告老板》這種作品的前車之鑒,但是他們要以此參加國賽去比賽,情況又有不同。
這種輕松搞笑的作品更適合在平臺上推出,拉流量掙錢,但如果說是參加比賽,情況就難說了。看了青大的一些作品,雖然幾乎還沒有完全完工的,有些是部分的樣片,展現出來的作品,因為有這個時空的那些ai技術加持的緣故,陳一聞看到拍出來的內容質感,都堪稱他另一個時空所見到的電影級別。
畫面氛圍濾鏡這些東西非常好,這些大學生有的時候還有想法,說實話,把他在青大看到的一些作品,放在他記憶里的另一個時空,畫面的質感配合上一定講故事的能力,恐怕能直接在那個時空拿到優勝,光是ai技術對攝影的加成,就足以秒殺上個時空一干大學生拍出來的片子。
這讓陳一聞也很有壓力,特別是他現在發現,《報告老板》可能去平臺掙錢可以,可正兒八經參加國賽,只怕是不太可能獲獎的情況。
然而眼下卻沒辦法跟工作室的眾人們說起,他現在就是眾人的一個標桿,如果他都顯得沒有底氣沒有把握,那所有人現在支撐的那根桿子就會倒!
劉昱,胡利京,還有卓俊,說實話都是大學里基礎差很多的,他們按照正常的大學流程,很可能無法按時畢業,最后只能拿一個肄業證,甚至被退學。
退學機制已經成熟的現在,每屆都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被退學。這還是平均水平,在商院的一些學科,淘汰率還更高,有的一半人都畢不了業的情況。
所以陳一聞的這個藝術隊其實是他們的一根救命稻草,拿到了藝術隊的學分,再加上他們學業上努把力不要被甩太遠,最后能夠完成家庭的寄望,拿到商院畢業證,就是作為學生,全家人的期望之下,這大學終極的目標。
陳一聞作為“過來人”,雖然清楚并不是一定要有個大學畢業證人生才能有出路。但這種道理,是不能給室友人們說的,甚至他也不能說出“不用擔心被退學,可以跟著他混”的這種話。
任何道理都有適用的環境和時機。在現在的環境下,商院雖然不是什么特別好的大學,但劉昱,胡利京,卓俊三人的家庭,確實是以他們能夠上商院為榮的。有的甚至是家里唯一的大學生,無論是父母親戚朋友,現階段所關心的,也是他們的學業。要是現在讓他們不讀書了,出去能闖一番事業,哪怕未來事業再成功,會不會沒能完整讀完大學,也會成為人生的遺憾?
而如果事業不成功,會不會更有“如果當年我讀完了大學,也許會不一樣!”的遺憾和念頭。
陳一聞是無法為他人的人生負責的。所以他也不會說出“以后跟著我混”這樣的話。
一個人的人生,終究還是要靠自己。若是他能起到什么作用,那也是讓他們找到一個標桿和方向。其他的,仍然需要他們自己的努力。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在青大的那場交流還是好的,感受到了青大的競爭氛圍,室友們似乎也開始有些改變了。除了看劃重點的書之外,大家在藝術團工作室那邊,對于拍片更認真了。
這里面改變最大的是卓俊,看不出來平時他踢球運動,最不擅長演戲,在鏡頭面前也比較生硬,結果他每天反反復復的研究劇本找感覺,有時候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結果胡利京去買包子回來,說看到他在小樹林那邊自己一個人在那里練臺詞表情。
而他和謝霖那邊眾人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反倒是謝霖來找過他幾次,看謝霖那樣子,似乎倒像是卓俊不理她了,挺委屈的。這種情況讓眾人大為詫異,本以為卓俊會跟著謝霖那樣喜歡到處泡吧玩的女生開始見識到新世界,被謝霖帶著走,越來越出格。結果情況倒是反過來了,謝霖也不和朋友出去泡吧了,也不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外出了。
這還真是新奇。不過兩個人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卓俊也不說,眾人也都好奇,卓俊是怎么把謝霖這樣的女生給降服住的,平時這個成天踢球在太陽下被曬得黝黑的漢子,是半點看不出來還有這本事!
這事成了六樓一層男生口中的傳奇。
只是這天卓俊又外出練習演技臺詞去了,也沒有人來619寢室串門,胡利京才說,“其實卓俊家庭情況不好,他媽一直有病,家里收入都要給他媽治病,最近他父親也病了,家里情況就更不好了!和謝霖在一起卓俊發現其實壓力有點大,至少和人女生出去,也總不能都女生給錢吧,卓俊大概也是因為經濟和家庭方面的原因,又發現這個關系他處不起,所以才會疏遠謝霖。”
卓俊家庭條件不好,大家也都知道,這點可以從卓俊從來不請客,幾雙球鞋都是舊的,甚至有些都補過膠,他交替著穿,以提高舊鞋的耐久度,還有他吃穿用度上都很節儉,都能看得出來。
所以一個寢室里,陳一聞變著花樣請客,劉昱和胡利京也是有什么好的,都拿出來分享。都是有意無意的顧及卓俊。
只是大家不知道,卓俊家庭比想象的更困難。胡利京平時和卓俊相處得較多,所以對于他的情況,比陳一聞劉昱知道得多。
陳一聞點點頭,敢情卓俊發現他現在喜歡不起別人女孩,所以他后退了,結果沒想到謝霖這女生卻在他退的時候主動放下姿態向他靠近。大概這個民樂隊的女生是真被卓俊性情吸引了。
可惜現實的差距就是這樣赤裸裸會擺在面前的。
雖然說如果兩個人相互喜歡,可以克服一切困難。
然而當她說起自己父母和睦其樂融融,而你卻只能想起抱病成天抱怨的母親,被生活折磨得脾氣暴躁的父親。她說起童年的溫暖,你只記得童年時受過的苦難挨過的打罵。別人的戀愛可以各種餐廳美食游玩地打卡,兩人出去哪怕不花錢,但自己連她一個蛋糕,有時候的一杯奶茶,一頓飯,都會覺得是負擔的時候。又有什么資本去喜歡?
現在想扛的責任,一雙瘦弱的肩膀根本扛不起的時候,又拿什么去喜歡?
在巨大生活的風車面前,每個人都是唐吉坷德,你可以英勇無畏,但結局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