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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們好好的讀書人,怎么就變成了教書先生了?”
“可不是么?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啊!我們怎么就成了教書匠?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讀就為了這個?”
“如果光是教圣人的道理也就罷了,還得教什么實學,還得教什么六藝,還得教什么軍學我們自己都不會,怎么教別人?”
“我等所學,也不是為了教書啊!而是為了輔佐天子治理國家!”
“可是這位天子不要咱們輔佐啊!他嫌咱們沒本事”
“教書就教書,雖然要教的東西咱們自己都不會,但是也沒關系,可以讓學生自學但至少應該給咱們一個官啊!”
“就是大官不給,小官都沒一個!”
“唉禮崩樂壞,禮崩樂壞啊!”
曲阜城內,耿南仲居住的一所孔家別院內,大堂之上,此時燈火通明,濟濟一堂。堂內坐著的都是來曲阜參加儒門大會的東南七路的鴻儒名紳,幾乎每個人在發著牢騷。顯然對今兒白天舉行的第一次儒門大會所議論的問題相當不滿!
怎么可能會滿意呢?
大家伙不遠千里而來,那是準備被趙楷的高官厚祿收買的雖然大家都是很有節操的儒者,但是只要趙楷有足夠的誠意,大家還是愿意出來輔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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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趙楷壓根看不上大家的本事,根本不想讓給高官厚祿,連小官都不想給,而是把大家伙當成了辦學授徒的教書先生。
更加讓人氣憤的是,趙楷甚至不想讓大家伙當官學的教授、博士,而是要辦上幾十所“儒辦書院”雖然不知道“儒辦書院”是啥意思?但可以肯定,這些書院的山長不是官身!
好嘛,忙活了半天,不僅沒有高官厚祿,連個芝麻小官都不給一個!
早知道,他們就好好在家瞇著,不來給趙楷捧這個場了。
看著這一屋子的“大儒”都在發牢騷,耿南仲心里倒是挺痛快的。
他領著這群東南名儒北上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看看趙楷的真面目——他早就知道,趙楷絕對不可能既和府兵共天下,又和士大夫共天下的。
因為天下的油水就這么一點兒,不夠分的!
趙楷既然不愿意拋棄幫他打天下的老兄弟,那他就沒有多余的油水分給士大夫了。
不管趙楷提出“三問四問”水準多高,哪怕和孔夫子一樣,他也沒辦法收攏東南士大夫之心。
當然了,趙楷還可以騙還可以封官許愿,還可以給這些東南名儒畫大餅。
但是趙楷偏偏沒有那么干,而是認認真真的在開什么儒門大會,似乎真的想要解決儒家一千多年都沒解決的大難題——不過他能看到這些問題,還能提出“三問”,還能試著解決,實在也夠了不起了!
耿南仲想到趙楷的水準,再想想自己的學生趙桓,就忍不住長嘆一聲。
“希道兄,你嘆什么氣啊?如今的局面,不正中了你的下懷?”
耿南仲聽見這聲兒,就知道是李清照來了。
李清照因為是女流,所以此地的東道主孔玠就給她單獨安排了一個小院,讓她帶著幾個使喚的丫鬟住在里面。
她今兒傍晚從孔家堡塢回到曲阜城中的住所后,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又簡單的用了些酒食,便換上一身男裝,來了耿南仲這里——她是趙文正公的夫人,當然和耿南仲是一伙兒的,她相公趙文正可是受了趙桓大恩的!
哪怕她看不上趙桓這孬種,哪怕她非常欣賞趙楷的為人,她也得堅定的站在趙桓一邊!
耿南仲聞言只是苦笑著搖頭道:“老夫可不這么以為順天官家都不屑用官位名號收買東南士大夫了,那豈不是有了必勝的把握?這可比當年兵臨赤壁的曹孟德還狂了!”
“哼!我看他是驕兵必敗,快要步曹孟德的后塵了!”邊上又有個東南名儒哼哼起來了,耿南仲扭頭一看,原來是呂好問的兒子呂本中。
呂好問同樣是受了趙桓大恩的人物,呂本中也早早的中了進士,曾經官拜中書舍人,是趙桓的親信近臣。
不過他這話說得還是有點兒過頭了,大堂之中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望著這位東萊先生.畢竟曲阜已經是趙楷的天下了!
隔墻有耳啊!
氣氛一時之間有點緊張,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聽見延平先生李侗緩緩道:“天大地大,道理最大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道理在誰一邊啊!”
呂本中冷冷道:“千年無解的難題,還能靠一個儒門大會解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同一時間,在衍圣公府之內,還是一身布衣角巾的大宋官家趙楷,正興奮的在自己的臨時御書房中走來走去。
他跟前還坐著陳東、虞允文、胡寅、蕭不言、胡憲、劉子翚等幾個名儒。
讓趙楷感到興奮的原因當然是第一次儒門大會的第一天,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他之前提出的“三問”中的“兩問”已經摸著點門路了。
早期的儒家,其實就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一群學者、教育家和政治家的結合體。他們一邊琢磨大道、小道,一邊找機會出仕做官,同時還辦學授徒,傳播自己的理念。
基本上就是三管齊下,一點一點的把儒家的江山給打出來了。
看著好像和當今的儒家也沒多大不同,但是春秋戰國之儒的活力遠遠超過當今之儒,要不然他們也不可能在諸子百家之中脫穎而出。
而讓春秋戰國之儒充滿活力的原因,似乎就是沒有被人圈養并且在辦教育這方面頗有建樹,所以能夠在和諸子百家的競爭中保持后勁兒。
而如今的儒家則明顯就是被圈養壞掉了其實這種情況在后世也很常見,適當的保護可以培養產業,但是呵護過度,反而會養出一些毫無競爭力的企業。
宋朝因為重文輕武,所以對讀書人非常呵護。不問有沒有真才實學,就憑文章優劣,便可以重用。這種保護,使得宋儒漸漸失掉了競爭力。不僅不能和春秋戰國的儒相比,就是漢唐的儒,也比宋朝的儒能打!
當然了,宋朝的儒比明朝的儒也許還強一些。因為明朝有了秀才、舉人功名,還有了秀才、舉人的免稅優待升米恩,斗米仇啊!養得太好了,以至于連禮義廉恥都養沒了。
既然過度的呵護讓儒家失去了活力,那么現在就應該減少一些呵護,不和他們共天下了,要把他們推向“人才市場”——不是讓儒家去和別的什么家競爭,而是要讓儒家書院培養的人才接受“市場”的檢驗。儒家只有一個,但是書院卻有許多!
得讓眾多的書院用自己的成績去爭取名聲和學生。
而在將儒家“推向市場”的同時,趙楷還打算加強儒家的組織儒家畢竟是一個教派而不是一個產業,所以必須得建立組織。
而儒門大會看起來就是組織的雛形啊!
或許可以由儒門大會給下面的書院一些授權,劃分一定的學區,同時再制定統一的教材,發放一定的補貼。
另外,還可以在儒門大會和書院之間設立一些機構以及層級,就像天主教的大公教會那樣——實際上,在近代以前,基督教文明圈子里的教育,也是由教會負責的。
而天方教圈子里面的教育,則是由天方教的法學家們管理的。
這兩伙神棍辦的教育,似乎也不比儒家差多少?在對外輸出教化方面,肯定還是神棍們厲害!
那些神棍都可以把教育變成一個有組織的活動,儒家本來就是搞教育出身的,就更應該把教育組織起來好好搞一搞了。
不僅應該有書院一級的“中等教育”,還應該有附屬于書院的蒙學教育要盡可能的多教化一點百姓。現在的大儒小儒,只曉得考試做官,更高明一點的也就是著書立說,謀個身后之名,卻忘記了有教無類,不再以教化萬民為己任了。這一點必須要加以改進啊!
同時,也得讓那些儒門“教育家”也有一個一級一級上升的機制,這樣才能有充足的干勁嘛!
也許以后還可以搞出一些儒家的武裝教化團,一手炸雷,一手儒經,去教化各種蠻夷同時也保證出去打天下的漢人別讓蠻夷給教化了。
當然了,儒門大會不能大公教會那樣的權力,必須服從于皇權也許應該和東方正教會差不多。
如果能搞出一個類似于教會體系的儒家大會體系,那么儒家的組織應該就差不多了接下去只需要搞出一個儒家的“天主”,儒家改革的大業就差不多了,也許就能和天主教、天方教掰一下手腕了。
想到這里,趙楷就站住了腳本,然后轉過身子,笑吟吟的看著坐成一排的大儒,“諸位先生,你們都跟朕說說,在咱們的儒家學說當中,天到底是什么?這天和蕓蕓蒼生,又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