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趙佶率領的軍隊在開封府城外“迷路”了!
他們本來應該一路向北去滑州境內的三山浮橋至少開封府的百姓們都是這么認為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兒,趙佶的軍隊出了開封府,就沿著五丈河一路向著東北偏東的方向前進了。這會兒都溜達到了滑州東南面的東明縣境內了.如果再沿著這個方向走下去,差不多就該到梁山泊了!
梁山當然不是趙佶此行的目的地了,他一好好的官家上梁山像話嗎?他真正的目的地是興仁府南面的南京應天府。
就在趙佶離開東京開封府的前一天,蔡攸、李邦彥、李彥、梁師成等人,已經護送著趙佶的后妃、帝姬和未成年的皇子,乘坐官船往南京應天府而去了。不過那些官船走的是汴河,而不是五丈河。
汴河在五丈南面,是通往東南的運河。而五丈河則是通往濟水的運河,是將京東東路和開封府連在一起的水路。
趙佶沿著五丈河進兵,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從開封府帶出來的軍將多半是開封人,只有那兩千勝捷軍是西軍出身,家眷不在開封府。其余的一萬多人,都是世世代代的老開封啊。如果他們知道趙佶是要拋棄開封府跑路,搞不好就要兵變啊!
所以趙佶得瞞著手下,不讓他們知道此行的目的但這樣一來,他就不能沿著汴河而行了,只能沿著五丈河而進,而且還要走北岸。
但是走五丈河北岸還是有點風險的,畢竟五丈河北岸和三山橋戰場之間一馬平川,沒有任何阻擋。萬一有一隊金賊悄悄的溜過來,他不就得背水一戰了?
不過童貫和高俅哪兒能讓他冒這樣的風險?他倆早就為趙佶安排好了一艘水輪官船,慢悠悠的跟在趙佶的大軍之側,一旦發生危險,趙佶馬上就能渡河而走。
過了五丈河,再往東南跑上一路,就能到達應天府了
另外,高俅還派出塘馬傳騎和萬年大壩戰場上的李綱保持聯絡,每天晚上都會有當天的戰報送到趙佶手中。如果發現苗頭不對,趙佶也會立即渡河跑路。
總之是萬無一失的!
而昨天晚上送來的戰報表明萬年新堤戰場上的宋軍打得不錯,雖然依舊沒有取勝,但還維持著攻勢,實在是很不容易了。
而今兒下午,就在趙佶剛剛在五丈河邊的鎮水觀安頓下來的時候,開封府的樞密院又轉來了一份河北兵馬元帥府的奏報,告知了娘子關大捷、平定軍大捷、太原大捷和金賊西路軍已經從河東敗走的消息!
雖然這消息怎么看都有許多水分,但是太原解圍肯定假不了趙楷都到太原府了,而且還在奏章中請求節制河東兵馬。
當然,趙楷的要求趙佶是不會答應的,一個河北元帥還不夠?再加個河東,過兩天就該要陜西了,這還像話嗎?
不過不許趙楷所請并不影響趙佶的好心情看這形勢啊,和金賊的戰爭也差不多了。等他到了應天府,大宋就能和大金好好講和了。
別看這應天府距離開封府也就二三百里,但是黃河水對應天府的威脅比對開封府可小多了。萬年大堤如果潰壩,開封府那就是滅頂之災!但是這黃河水流淌上三四百里淹到應天府的時候,威脅就小多了。而且金賊打水攻不可能掘三四百里外的河,因為洪水流太遠的話變數就大了,誰知道淹哪兒?
所以大宋的首都如果不愿意往交通不便的洛陽遷移,遷到交通比開封府更便捷的應天府(商丘),一樣可以避免黃河之危。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在安全的應天府當官家,趙佶的心情那叫一個期待啊!同時又因為領兵在外,還有點怕。心里不上不下的多難受,所以就命令隨行的內侍拿出攜帶的美酒和童貫、高俅等人一起在鎮水觀中開起了“酒會”,也許多喝兩杯心情就好了。
喝著喝著,就有點高了。
換上了一身道袍的趙佶暈暈乎乎的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往所在的道觀大殿的大門走去。
現在天已經黑了,不過這間大殿里里外外都燈火通明。所以趙佶可以在這里欣賞夜間的雨景。他只看見雨水嘩啦啦的在他面前的滴水檐上落下,形成了一道水簾,很有一點江南水鄉的意境。
想到了江南,又看見了廊檐下站立的殿前諸班的甲士,趙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周瑜,想起了赤壁,想起了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然后他就情不自禁的吟誦了起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念到這里,他忽然停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詞兒了?
一旁的童貫、高俅,還有幾個親王(都是趙佶的兒子)剛剛想提醒,趙佶忽然就問了一句:“朕今為將,比那江東周郎如何?”
你都御駕親逃了,還好意思自比周瑜?你的臉皮有多厚啊!
不過童貫、高俅,還有趙佶的那些兒子,誰也不敢說趙佶不如周瑜啊!
就在幾個人開始挖空心思吹捧御駕親逃的“開封趙郎”的時候,就聽見外面隱隱傳來了一陣陣的喧嘩之音。側耳聽聽,似乎還有一陣陣悶雷般的轟鳴聲。
大殿當中的人們都緊張了起來,這聲音聽著有點不對啊!不會是金賊來夜襲了吧?
童貫還賊頭賊腦的湊了上去,低聲道:“官家,老臣這就讓人把官船叫來,您和幾位大王先上船吧。”
趙佶真的喝得有點高了而酒壯慫人膽啊!這個時候的趙佶已經找到一點當周瑜周公瑾的意思了,對湊上來的童貫道:“上船作甚?金賊還有水軍不成?”
童貫也有點老糊涂了,腦子轉得慢了,他要說金賊有水軍,趙佶一準就上船了。可他偏偏和趙佶說了實話,“官家,金賊沒有水軍咱才上船啊萬一金賊真打來了,官家立馬就能過了五丈河向應天府逃去。”
“胡說什么?”趙佶這個慫人現在已經把自己當成“賽公瑾”了,當然不怕什么金賊,“來人呢!替朕披甲、牽馬,朕要督軍討賊去!”
督軍討賊?發酒瘋了吧?
周圍的人那里敢替趙佶披甲、牽馬,都立在那里動也不動。就在這時,外面的聲音忽然小了不少,連滴滴答答的雨聲都越來越輕,就快聽不見了。
看來并沒有金賊來襲,眾人都松了口氣。孝子趙樞這時想起他爹還要“裝周郎”玩呢,于是就大聲招呼左右的內侍,替趙佶披甲、牽馬,還對童貫、高俅言道:“官家既然有這個興致,且順他的意吧!咱也不要出道觀,就在庭院里面轉一轉,讓官家吹一點冷風,醒一醒酒。”
既然當孝子的都這么說了,別人也不好再說什么。于是很快就有人上了替趙佶披了一領金漆山字甲,還給他戴上了一頂鳳翅兜鍪。還有人牽了匹馬到了道觀的庭院當中。
趙佶就在趙樞和趙榛這兩個孝子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出了院子,然后又被扶上了戰馬——當然不能讓他自己騎馬,而是有人在邊上扶著他,還有人幫著牽馬。
不過沒等趙佶被院子里面的夜風吹醒了酒,剛才一度消失的喧嘩之音又起來了,而且還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趙佶側耳聽了聽,隱約似乎聽見無數的聲音在吶喊:“大水來啦,大水來啦”
第二更,晚上六點上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