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君一愣,方才說道:“兄,您又何必生氣呢?只是孩子之間的玩鬧而已,又沒有出什么大事...”
“給我住口!”
趙王大罵,又頓了頓,沉默了片刻,方才從一旁找出了木板,走向了那幼童,幼童被嚇得大哭了起來,嘴里叫著再也不敢了,就要向長安君那里躲,長安君也是急忙護住了猶子,大聲的說道:“兄!是人家先欺負他的!我都派人去道歉了,您怎么還要打他呢?!”
趙王舉起了手中的木板,卻是遲疑了許久,方才恨恨的丟下了木板。
“下不為例!”
趙括走出了王宮,就看到了早已在等候著他的韓非,這讓他有些驚訝,他這次出行并沒有帶上韓非,韓非牽著一匹瘦馬,顯然,他是縱馬趕來的,他看著趙括,認真的說道:“老師...”,趙括點了點頭,這才上了馬車,令戈帶他趕往虞卿那里,坐在馬車上,韓非認真的說道:“幸帶來了一批的災民...”
“他說大河泛..泛濫,還說您想要解決這件事,我知道一個人,他在韓國擔任水工,擅長治理河道,政績斐然,卻不受重視...我可以邀請他前來修建渠道...修建渠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韓非認真的說著,趙括瞥了他一眼,自己可是在半路讓幸帶著災民回去的,幸不可能那么快就回到馬服,韓非顯然是追自己來邯鄲的半路上遇到了幸...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么,趙括雖然有心挖掘渠道,改變這樣災年就要遷徙民眾的做法,可是要讓他來設計渠道圖什么的,趙括就做不來了,韓非認識這樣的人才,這是好事,韓國的水利專家??趙括一愣,忽然詢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喚作鄭國?”
韓非呆萌的看著老師,問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趙括當然知道,鄭國渠啊,韓國的鬼才君主使出了疲秦計,想要讓秦國把心思用在修建水渠上,不要再想著攻打韓國,于是乎,就派出了這位鄭國去秦國,上言秦王,修建渠道,嗯...經過鄭國這位水利專家的操刀,秦國擁有了一片極為肥沃的土地,天府之國,于是乎,滅六國的速度就更快了...
趙括并不知道,那位想出疲秦計的韓國君王是不是就是如今的韓王,如果真的是他,趙括將不會吃驚,如果是他的兒子,那趙括就只能對韓人表示同情了,如果是他的兒子,那還真是一脈相乘...
韓非認真的說道:“他跟我都是新鄭人,只是可惜,空有一身的才能,卻得不到重用...老師,其實.實..實..韓.韓國有很多..有才..才能的人,有很多..多很..”,當話題觸及韓國的時候,韓非的口吃就會變得有些嚴重,趙括認真的等著他將話說完。
“可..可是..可是他們..”,韓非說著,又停了下來,眼里滿是悲傷。
“非...”
“老師。”
“世上先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千里馬經常有,但是伯樂不常有....即使有日行千里的能力,卻吃不飽,力氣不足,它的才能和好的素質也就不能表現出來...拿著鞭子面對它,說:天下沒有千里馬!唉難道果真沒有千里馬嗎?大概是真的不認識千里馬吧。”,趙括當初背誦過的馬說,好在他還記得那意思,也不是很長,至今還能說出來。
而韓非只是呆呆的看著老師,他忽然笑了起來,“老..老師,我想把這篇記錄下..下來,送給..給韓王。”
“那韓王可要開心壞了,說不定他會以為自己就是那千里馬,只是沒有伯樂賞識他呢!”,戈駕著車,笑著說道,他這句玩笑,總算是讓大家都笑了起來。趙括想起方才王宮里趙王那詭異的表情,又問道:“邯鄲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眾人都不知道,只是搖著頭,戈感慨道:“應該將狄也帶來的...他一定會知道。”
趙括趕到了虞卿的府邸前,果然,那些騎士們都是來到這里,送出竹簡,便迅速離開,發現趙括前來,虞卿的家臣恭恭敬敬的邀請趙括進了院落,虞卿正在內室忙碌的處置文書,趙括沒有打擾他,只是坐著等他忙完,虞卿忙碌了許久,這才起身,舒展了身子,家臣才告訴他,馬服君一直都在等著他。
虞卿有些驚訝,急忙起身,走出來拜見趙括。
無論是田單,還是魏無忌來擔任國相,所有的事情還是壓在了虞卿的身上,虞卿就像是一個工具人,兩代的國相都直接將本該自己來處置的事情丟給了他,虞卿又沒有他們那樣多的幫手,故而,這位虞卿大概是全趙國最為繁忙的人,從早忙到晚,是真正的“鞠躬盡瘁”,看著他那通紅的雙眼,蒼白的臉色,趙括都有些害怕。
這也是為什么趙括想要推行新的官職的原因,國相的權力大,責任也大,最初的諸侯國疆域不大,事情不多,讓一位國相來負責所有的事情,大概是可以完成的,可是如今,這是要累殺國相...趙國為了分擔國相的勞苦,設立假相,可虞卿這位假相就有些慘了..并不是每個人都像范雎那樣能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很好。
楚國的春申君,都做不到這一點,在處理政事的方面,他不如范雎。
“請您要保重身體啊...不能這樣操勞啊..”,趙括有些心疼的說道。
虞卿笑了笑,說道:“這都是我所應該做的。不知道馬服君前來拜訪,又是因為什么事呢?”
“是為了挖掘渠道的事情。”
虞卿眼前一黑,踉蹌了幾步,這才穩住身子,有些茫然的看著趙括,沉默了片刻,方才低聲說道:“好...請進內室,我們一起來商談這件事。”
“算了,您還是早些休息吧...我自己過去了解情況,非,你留下來,幫著虞相處理一下政務。”
“唯。”
送走了趙括,趙王這才長嘆了一聲,急急忙忙的返回了后宮,在大殿之后,也就是趙王居住的地方,一個年不過五六歲的孩子正在跪在地面上,低聲的抽泣著,在他的身邊,長安君則是在不斷的哄著他。趙王皺著眉頭,看著他們,冷哼了一聲,從他們身邊經過,坐在了榻上,只是盯著他們兩人。
“偃...平日里,寡人是如何教導你的?你怎么可以...”,趙王咬著牙,又看了看一旁的長安君,眼眸里燃燒著怒火。
“我聽聞,哪怕是鄉野的小吏,要事沒有公平的征收稅賦的才能,他也會造成國家的衰亡,如今趙國設立醫官,這是治病救人的重要官職,有的人還是隨意的安排自己的親信來擔任這樣重要的官職,哪怕他沒有能救人的才能,而這件事的影響,大概是可以滅亡一個國家的,他們領取了君王的俸祿,卻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
“這會讓那些盡職盡責的人產生怠慢的想法,百姓們因為信任國家而來尋找醫官的幫助,卻因為醫官的庸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再信任國家,我聽聞,兼并一個地方很容易,可是凝聚一個地方卻很困難。奸賊們這樣的行為,是要讓原本凝聚的地方都要散開,是要讓趙國滅亡的舉動啊。”
“是這樣的,寡人該怎么辦呢?”,聽到趙括的話,趙王先是松了一口氣,方才問道。
趙括說著,頓了頓,又說道:“我聽聞,大河泛濫,有數萬百姓因此而流離失所,您是準備要怎么安置他們呢?”,趙王看著趙括的臉色,低聲說道:“寡人已經安排許歷來負責這件事,讓他去祭祀..妥善的安排災民...”,他看到了趙括的眉頭皺了皺,急忙改口說道:“寡人覺得這樣還不夠,正準備派人找您來商談這件事。”
趙括點了點頭,又說道:“當初漳水泛濫,水淹沒了鄴城的耕地,西門豹來治理鄴城,他在漳水挖掘了十二條渠道,把漳水引來灌溉農田,使得如今漳水附近的諸多土地都變成了肥沃的耕地...自從西門豹之后,就再也沒有人挖掘過渠道了,若是您允許,我想要在牛首水,滏水這里挖掘渠道,再修復當初西門豹所挖掘的渠道..引開大河的水...”
趙括認真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趙王只是點著頭,有些心不在焉,當趙括說完之后,趙王這才笑著說道:“您說的很有道理,請您來負責這件事吧,寡人會讓虞卿來幫助您。”
“他說那些官吏和巫們為河伯挑選的妻不夠漂亮,并且將那些大巫丟進河里,讓他們親自去跟河伯解釋..哈哈哈”,戈大聲的笑著,胡須一顫一顫的,趙括也是笑了笑,戈搖著頭,感慨道:“西門豹是一個好官啊...當初馬服君還在的時候...是先馬服君還在的時候,他曾給我講述這個故事。”
“先君是很厭惡這些祭祀的事情的,他拜見上君,希望能夠效仿西門豹開河渠,不再祭祀,用西門豹的辦法來減少水災,可是沒有得到認可,他一直到逝世之前,都對這件事有很大的成見,認為祭祀河伯是毫無用處的事情。”
趙括一愣,有些沉重的詢問道:“難道如今,國君也在祭祀河伯嗎?還會用活人來祭祀嗎?”
“請讓太醫令足來識別這些人,找出那些不懂醫術卻靠著自己與貴者親近的關系而擔任醫官的人...交予董成子來懲罰他們。”,趙括認真的說道,趙王聽到趙括說起董成子,又有些緊張了,他緊張的點了點頭,說道:“就按您所說的來辦。”
“國中的假相虞卿,是個有才能的人,醫官的事情,可以交予他來辦。”
當趙括趕到邯鄲的時候,終于是看到了那些騎著快馬的斥候,他們似乎是帶著各地最新的消息,迅速的奔向了城北,趙括知道,那里是假相虞卿的府邸..當趙括來到了王宮的時候,武士們連忙朝著他行禮,隨后又去稟告趙王,顯然,戈猜錯了,國君并沒有去祭祀西門豹。
很快,趙括就見到了趙王,趙王看起來有些憔悴,當他看到前來的趙括,眼神閃爍,似乎有些難為情,不敢看趙括,這讓趙括有些奇怪,趙王邀請趙括坐了下來,又長嘆了一聲,方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請問您來拜見寡人,是因為什么事情呢?”
“他發現這里的官吏們勾結在一起,要選出年輕漂亮的女子來獻給河伯為妻,來平息河伯的怒火,您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戈笑著問道。
趙括自然是知道,西門豹治鄴的故事,他很早就知道了,不過,他只是沒有想到,這件事的發生地離自己如此近,可他還是沒有說破,說道:“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祭祀西門豹...”
“哈哈哈”,戈再次笑了起來,胡須亂顫,他搖著頭,有些玩味的說道:“當初拆毀了河伯寺廟,殺死了大巫,挖掘渠道,造就了一片沃土的西門豹,怎么也不會想到,百年之后,自己居然變成了河伯,成為了新的祭祀對象。”,戈的黑色幽默,并沒有能逗笑其他人。
趙括看著他的臉,想要分辨他是不是說謊,戈似乎也發現了什么,他認真的說道:“事情就是這樣,若是沒有災害,就由當地的官吏們來祭祀西門豹,希望西門豹能保護他們,不讓河水泛濫,若是發生了災害,那就是國相親自去祭祀了...如今國相在外,應該是要國君親自前往的。”
戈有些驚訝,他急忙搖著頭,說道:“您怎么會這樣想呢?國君是那樣賢明的人,他們又怎么會去祭祀河伯,做愚蠢人才做的事情呢?”
“那他們祭祀什么?”
趙括令幸帶著這些災民趕往馬服,自己卻再次趕往了邯鄲。
戈揮舞著長鞭,甩出了幾個漂亮的鞭花來,他笑著說道:“您現在去邯鄲,肯定是見不到上君的...”,趙括有些狐疑的看著他,戈認真的說道:“趙國歷代國君,都是勤懇愛民的,若正如那人所說的,大河泛濫,那上君一定是去祭祀了...”,趙括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的確是有這樣的事情,為了止住大河的憤怒,需要君王進行虔誠的祭祀,宰殺牲畜,乞求河伯等掌管水流的神靈能夠平息怒火,放過百姓,當然,地方的官吏也會自動的承擔這種祭祀的責任,戈回憶了片刻,又揮了揮鞭,讓駿馬加快了步伐,這才說道:“百余年前,正如如今這樣,大河溢出,漳水泛濫,淹了鄴,平陽,葛孽等地...當時的縣令喚作西門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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