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無眠

1131 我撐不住了,歇一歇

省城,醫大二院。

隨著物資越來越充沛,局面雖然看上去并沒什么改變,但馬修德能感受到靜水深流的變化。

他嚴防死守著發熱門診、發熱病房、急診科、附屬二院,整個醫院運轉的有些生澀,但畢竟還在運轉。

疫情期間看病的患者少了許多,全國風聲鶴唳,大家也都害怕,再加上居委會的嚴控,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患者量少了很多,所以二院勉強運轉的來。

在二院的帶頭示范下,其他醫院也按照一樣的流程開始接收患者,進一步減輕了壓力。

只是這些天馬修德人不卸甲、馬不解鞍,著實困頓。

再加上一些老毛病的困擾讓他整個人都被掏空。

手機響起。

“薛院,您在指揮部怎么樣?”馬修德接起電話問道。

“還好,漸漸的走上正軌。”薛春和也很疲憊,嗓子發啞,說話都有幾分困難。

“我這面也還好。”

“隨著開始準備復工復產,估計還要有一波高峰。”薛春和叮囑道,“我每天和魔都、天南的醫生交流,準備全盤照搬那面的經驗。”

“我覺得可以。”馬修德嘆了口氣,苦笑道,“薛院,從前我還覺得投資不過山海關有些過分,但是騾子是馬牽出來一溜就知道管理水平的差距。人才啊,可都跑南方去了。”

“看樣子你還不累啊。”薛春和笑道,“還有時間想這些沒用的。”

“薛院,想一想就當是解壓了。臨床壓力太大,看誰都覺得帶著病毒。我剛接手二院的時候,發熱門診的一個女醫生哭著說自己被感染了,查一次核酸都不行,連查了三次。”

“趙海蕭?”

薛春和知道這位,在醫院里趙海蕭也算是個棘手的人物。

這位業務能力不行,撒潑打滾卻是一等一的高手。要做三次核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馬修德嘆氣說道,“沒辦法,我只能把發熱門診全換了一遍,把呼吸科的骨干力量調過去。壓力太大,不琢磨點別的事兒,我怕我扛不住。”

“注意身體。”

“還行,現在就是腰間盤有點問題,走路要拄拐。”馬修德道,“但問題不大,這幾天忙的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臨床的習慣漸漸板過來了。”

“那就好。我給你打電話主要告訴你一件事,日報社的記者要去采訪你。”

“采訪?算了吧,我這面太狼狽,沒時間啊。”

“必要的宣傳是很重要的,馬院你不能這么想。”

馬修德撓頭,他是真心不想接受采訪。向上無門,哪怕手里捏著抗疫的“軍功”,估計也不會破格提拔自己成正院長。

這次頂在一線,算是精忠報國了。他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以后抱著吳老師大腿混日子,悠閑自在、掙得還多,不比別的都強?

而且現在院長這個位置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疫情前陸陸續續有諸多院長被翻出問題下馬,據說帝都那面的各家醫院都是已經退休的老院長頂著,沒人愿意當院長的“詭異”情況發生。

要是這樣,還要采訪干嘛,自己老老實實干活得了。

但在薛春和的強迫下,馬修德還是接受了采訪。這是宣傳需要,只是通知馬修德,不是征求他的意見。

約好下午兩點,在醫務處醫療糾紛辦接受采訪,馬修德又拄著拐在醫院里轉悠。

一天三萬多步,還是拄拐走出來的,馬修德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真心不想接受采訪,現在地方的報紙還有人看?

屁用沒有,純浪費時間。

心里是這么想,但該接受采訪的時候馬修德還是拄著拐,拖著蹣跚的腳步來到約定地點。

“馬院,您這是……”記者看著馬修德狼狽不堪的樣子有些詫異的問道。

“間盤突出犯了,不拄拐走不動路。”馬修德笑了笑,“老毛病,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馬院。”記者連忙說道,“您坐著說?”

“坐不下去,站著吧。”

記者上下打量了兩眼馬修德,他頭發亂蓬蓬的,有些長,白發橫生,臉上有護目鏡壓出來的壓痕。

整個人看起來狼狽的一逼,哪里像是省城大型三甲醫院的院長,看著倒像是窮途末路的一個鄉間老漢。

“馬院,知道您忙,不耽誤您時間,咱們現在開始?”

“好。”

攝像機調整角度,對準馬修德,記者把話筒遞過去問道,“馬院,針對疫情,咱們省城做了哪些布防工作?”

馬修德拄著拐,開始滔滔不絕的和記者說起工作上的事情。

這些天殫精竭慮,馬修德也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反正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

作為從前的醫務處長,馬修德的口才一等一的好,閉著眼睛胡說都沒問題。他一口氣說了五六分鐘,這才停下。

“馬院,沒想到這面的工作還真是辛苦。”記者感慨說道。

“比前線差多了。”馬修德側頭,看著向陽的方向。

忽然腰部傳來一陣劇痛,右腿像是觸電了一樣一絲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向右側晃動。

馬修德連忙拄穩拐杖。可這次間盤突出的神經癥狀來的如此迅速,拐杖一歪,馬修德摔倒在地上。

“馬院!”韓廣云手里拿著手機本來在錄像,忽然看見馬修德摔倒,他連忙沖上去。

記者也怔住了。

“不好意思。”馬修德靠著墻半坐在地上,臉上的肌肉因為疼痛痙攣、抽搐,卻第一時間道歉,“我撐不住了,歇一下。”

“我扶你去床上?”

“不用。”馬修德知道自己的毛病,腿上的疼痛感越來越重,肯定不能支撐著自己走路,他干脆躺在地上。

腿像是過電一樣不管什么姿勢都特別不舒服,馬修德看著熟悉的墻壁,心里忽然升起這么一個念頭——自己當醫務處處長好多年,似乎從來沒在這個角度觀察過這間熟悉的屋子。

注:接受采訪時犯病,是我熟悉的一名老院長。視頻里看著憔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