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吳老師,B區22號,麻煩您來看一眼。”
“血氧多少?”吳冕一邊快步往B區走,一邊詢問。
“血氧93。”
步話機那面欲言又止,似乎說話的醫生并不如何嚴肅,又像是在一直憋著笑。
吳冕回憶那個患者的資料,并不認為患者的病情會忽然加重,一點搶救的余地都不留給自己。
金銀潭也不遠,實在要是太重,自己一邊搶救一邊把患者送過去,這個時間還是有的。
來到B區,吳冕見一個中年男患躺在床上,小聲的吭唧著。而他右手小指、無名指、中指三根手指腫的發紅。
“……”吳冕相當無語。
都不用查體、做各種檢查,光是看到標志性的紅腫就能初步診斷為痛風發作。
也不對啊,這名患者有痛風病史,之前還特殊和患者說過注意健康飲食來著。
“怎么了。”吳冕不急不慌的走過去,先詢問負責B區的醫生。
“吳老師,患者痛風發作了。”值班醫生哭笑不得的說道。
醫生的回答就像是吳冕的猜測一樣。
“我記得這幾個班的醫生、住院總都和患者說過注意飲食。”吳冕皺眉問道。
“我……吳醫生,這幾天的豬蹄、肘子看著太香、聞起來更香、吃起來……”患者捂著手,痛苦不堪的解釋道,“我也知道自己有這毛病,可做的太香,我就想嘗嘗。”
“結果呢?嘗了一口想嘗第二口,嘗了第二口又想嘗第三口?”吳冕問道。
患者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吃了多少?”
“太油膩,我吃的香,但剩了一大半都被他吃了。”隔壁床的一人說道。
自己的還不夠,竟然吃別人的!
吳冕真想踢他一腳。
這種事兒讓人哭笑不得,簡直就是特么有毛病。這是方艙醫院,不是家!
但轉念一想似乎也是好事。
自限性疾病,加強營養是必要的。這個鍋應該由方艙醫院背,伙食太好導致的。
吳冕嘆了口氣,道,“準備采血,完善檢查后對癥治療。”
“吳老師,都檢查什么?”值班醫生問道。
這里的醫生各科室的都有,痛風能診斷,但真說詳細的檢查、治療就未必了。
吳冕和值班醫生說了幾樣檢查,隨后彎腰查體,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后看著患者的眼睛,久久沒說話。
患者被看的有點毛。
他視野里最打眼的就是那雙黃色的大兔子耳朵,萌噠噠的有些可笑。然而被戴著黃色大兔子耳朵的吳冕居高臨下看著,患者一顆心開始砰砰砰的跳起來。
“吳……醫生,我錯了。”患者訕訕的說道,“你別這么看著我,怪嚇人的。”
“交班的時候通知下一個班,他吃的東西要醫護人員挑一下再給他。”
吳冕冷冷說道。
“……”患者無語,臉上露出瀕死的表情。
“絕大多數的蔬菜,水果,雞蛋,牛奶都能吃,其他的……”
“吳醫生!”患者連忙打斷吳冕的話,哭喪著臉說道,“我還生病呢,別不讓我吃肉。”
嗜肉如命,大概就是眼前這名患者的真實寫照。
吳冕也有些無奈,都疼成這樣了他竟然還要吃肉。
“這幾天不行,等痛風好轉后火腿、羊肉、熏肉這些含有嘌呤低的肉類可以吃。”吳冕說道。
“哦。”患者極其失望的應了一聲。
“多喝熱水。”吳冕像是直男一樣叮囑道。
痛風的治療其實很簡單,非甾體藥物就可以用作對癥治療。而方艙醫院最不缺的就是非甾體類抗炎鎮痛藥,這是主打藥物。
“交班的時候記得和下一個班說,你說你也是,心怎么就這么大呢。”吳冕吁了口氣,面罩上有哈氣出現。
“吳醫生,你先別這么看著我。”患者能從吳冕的眼神里看出一絲怪異的情緒,他訕訕說道,“剛來的時候我也怕,可是住了幾天后覺得這里挺好的,伙食比家里好多了。
尤其是8號以后,廚師應該換了新的,飯菜真香,比我媳婦做的好多了。”
“那你也不應該……”
吳冕想說那你也不能抱著豬蹄啃不是,自己有痛風不知道?心里就沒點逼數。
但話到嘴邊又給收了回去。
患者的心大點,不是很好么。
最開始要組建方艙醫院的時候,無論是專家組的各位老師還是自己,都在擔心患者的心不夠大,在方艙醫院里引發恐慌情緒。
至于恐慌情緒的后果有很多,其中比較嚴重的是出現踩踏事件。想當初,再看眼前的患者,吳冕覺得他順眼多了。
心大有心大的好處,痛風就是遭罪,也不要命。而且患者胃口好,意味著味覺沒有失靈。
“行了,一會帶著去拍個片子。”吳冕瞇起眼睛說道,“應該問題不大,慢慢緩解吧。對了,早晨跟著打太極,出點汗能好一些。”
“哦。”患者應道。
“必要的活動總是要有的。”
“吳醫生,我知道了。”
吳冕站在一邊,看著方艙醫院的醫生把患者扶起來,坐上輪椅去拍片。
周圍知道情況的患者嘻嘻哈哈的指著他說什么,看樣子大家住在一起關系還不錯。
男人,都特么是大豬蹄子!吳冕心里罵了一句。
目送醫生送患者去做檢查,吳冕繼續處理各種瑣事。
千把名患者,瑣事繁多。類似吃大豬蹄子吃出痛風的事情不多見,卻也不少見。
有一瞬間吳冕甚至覺得自己值班的時候像是幼兒園園長,要管好多人吃喝拉撒睡。
患者們的病情在好轉,心態也開始一天一天的變化。
從最開始來方艙醫院“等死”,到不想離開方艙醫院或是因為伙食太好誘發痛風出現……
的確已經過拐點了,吳冕笑瞇瞇的想到。
真的是很期待,期待床等人的那一天。
不過要是到了床等人的時候,怕是用不了多久方艙醫院就要逐一閉艙。
到那時候,才算春暖花開?應該是這樣。
吳冕想著,捋了一把頭上的黃色大兔子耳朵。
耳朵微微顫抖,像是京劇演員頭頂頂的翎子,只是沒那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