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熱患者,做那么多檢查,一旦在咱們醫院發生院內感染了怎么辦。”王院長對此還是有著極深的顧慮。
畢竟一次院內感染,將近百名醫護人員被隔離;一眾院領導被省市領導一頓臭罵,把何昕院長直接罵的請假在家,這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三室一廳、近百平的心理陰影面積。
“我覺得不像。”唐主任小聲念叨著。
她的聲音不大,很顯然心情復雜。
“我問問吳老師。”馬修德對用出終極大招——召喚吳老師毫無顧忌。
這種時候都不用,還等什么。
唐主任也期待吳冕的答復,她的直覺和多年的臨床經驗告訴她,這名患者還真就未必診斷新型肺炎。
可惜,吳冕的電話沒人接。
“吳老師估計在方艙醫院呢。”馬修德遺憾的說道。
“那怎么辦?”王院長問道。
馬修德看著唐主任,等專業的醫生給出自己的建議。
唐主任猶豫了很久,說道,“核酸檢驗是陰性,反正傳染病院也不收,我給患者做肺泡灌洗,等實驗室檢查回來再說。兩位院長看怎么樣?”
“我認為沒必要,建議薛院和傳染病院溝通一下,患者需要轉院。”王院長說道,“薛院在省疫情防控指揮部,就是協調一下,打個電話的事兒。”
“可是患者的病程來看不像是新型肺炎,他在4年前就有咳嗽,1個月前咳嗽咳痰加重。”
“發熱是3天前的事兒。”
唐主任知趣的沉默下去。她能看出來王院長的意思——抓緊時間把患者轉走,一了百了。
非常時期,誰愿意接一個燙手的山芋呢。
馬修德想了想,道:“那我說一個方案,大家看看。唐主任這面先給患者做檢查,我聯系省疫情指揮部,匯報患者病情。還是要明確診斷,傳染病院那面的壓力也很重要。”
唐主任低頭,看著馬修德的拐杖,心里知道馬院是暗著幫自己說話,同意先做肺泡灌洗,明確診斷。
王院長自然也知道其中的蹊蹺。
他嘆了口氣,“馬院,患者已經上了無創呼吸機,肺泡灌洗有一定的風險。而且患者家屬的意見是送去傳染病院,繼續治療。”
“嗯?!”馬修德怔了一下。
“馬院,的確是這樣。”唐主任說道,“剛來的時候家里就打聽醫療費用,還說肯定是新型肺炎,抓緊把人轉到傳染病院。”
國家宣布所有治療新型肺炎的費用全免,然后家里人就希望患者得的是新型肺炎?
馬修德嘆了口氣,邏輯很簡單,可邏輯后面的東西他并不愿意多想。
費用問題,始終都是吊在醫護人員頭頂的那柄達摩克里斯之劍。能免費治療,患者家屬的考慮似乎更多都在費用上。
“有一件事,王院長考慮到沒有。”馬修德想了想,沉聲說道,“去傳染病院,一切都從急、從重處理,一旦不是新型肺炎怎么辦?”
“不可……”王院長意識到不對,連忙頓住。
“可以這么和患者家屬說。”馬修德道,“我去吧,畢竟我從前是醫務處處長。”
王院長很想不懂馬修德,本來大家都好的一件事,為什么非要橫生波瀾?
家屬要求,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足夠了。
這個患者留下來,很容易出事。
轉去傳染病院,患者有被感染的幾率、不被感染看病也要花錢,但那些不是都和二院、和自己、和馬修德沒關系。
這人還真是……
“唐主任,是不是有要和患者家屬交代的事情?”
“是,患者現在在有創呼吸機輔助呼吸下,血氧飽和度維系在98左右。做支氣管鏡、肺泡灌洗有可能存在風險。”
“那一起去吧。”馬修德道,“王院長,我盡快和薛院聯系,咱們一旦確診,一個小時都不留,救護車早就春被好了,患者直接轉過去。”
王院長點了點頭。
和唐主任離開辦公室,馬修德問道:“唐主任,現在這種情況多么?”
“什么情況?”
“希望自己診斷為新型肺炎的患者。”
“不多,這是唯一一個。”唐主任說道,“關鍵是患者的短期情況太像新型肺炎了,出現呼吸困難后開始發熱,癥狀進展的相當迅速。其實看完片子,我也認為是新型肺炎,如果沒有詢問病史的話。”
“也就是說除了既往史與核酸陰性之外,其他一切都和指南里說的一樣?”
“嗯。”唐主任點頭,“大體類似,有些疑問的是患者咳嗽了4年,從前診斷過肺結核,后來治愈。1個月前再次咳嗽,自行服用藥物,未見好轉。”
“先和患者家屬溝通一下,要是他們同意,就做個肺泡灌洗明確診斷。”馬修德說道,“稍晚點等吳老師下班,我咨詢一下他的意見。”
唐主任給患者家屬打電話,聯系他們來醫院。
非常時期,患者還是疑似的發熱病人,肯定沒有探視,家里人連發熱病房一步都邁不進來,只能等電話通知。
患者家屬根本找不到地兒,現在整個省城都處于戒嚴狀態,他們把患者送來就回家了。
聯系好后,馬修德和唐主任來到醫務處的醫療糾紛辦,連接錄音設備,開始和患者家屬進行電話溝通。
唐主任先介紹了一下患者現在的情況,隨后說道,“已經做了3次核酸檢測,都是陰性,不能判定是新型肺炎。”
“主任,是不是有什么誤差?還是說免費醫療有名額?”患者家屬在電話那面小聲問道。
馬修德聽他們這么說,苦笑了一下,做了一個手勢,開始和患者家屬溝通。
先介紹自己身份,馬修德說道,“不存在名額問題,你們想多了。”
“可俺家大柱的情況和電視里說的一樣。”
“現在國家很重視,你們前幾天過來的可能不知道,現在省城所有小區都已經封閉了。”
“院長,俺們知道。回村子都回不去,俺們在村子外面的板房里隔離呢。村長說俺們都是什么密切接觸者,現在送飯都看不見人,窩在房子里也不讓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