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行說的這些話,是他在收到各社區的走訪調查對比報告之后,又親自去暗中查探推測出的結論。身為養元術的開創者,他對每個人的生機特征非常敏感,對陰祟氣息的異常變化其實也很敏銳。
佩蒂聞言臉色微變,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看著華真行以平靜的語氣道:“你知曉了我的秘密,我也知曉了你的秘密,這就是我們可以互相合作的基礎。”
華真行:“哦,佩蒂先生想怎么合作?”
佩蒂反問道:“你說呢?”
華真行:“難道我一定要與您合作嗎?”
但我們畢竟是文明人,不是那些無知的獅子,所以還可以合作。我會幫你繼續保守秘密,還會為你提供庇護,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還會得到更多。”
華真行:“那么你呢?”
佩蒂擺出一副優雅的姿態:“我是一個沉迷于奇幻世界的人,對很多事情并不感興趣,也不在乎世俗間的名望與利益,只想不受打擾地安心修煉。
佩蒂嘴角流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主動給兩人各添上了半杯酒,然后端著杯子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姿勢很悠閑地說道:“這個地方兵荒馬亂的,最近又有一股武裝勢力崛起,但無論誰占了誰的地盤,瓦歌礦業還是瓦歌礦業。
每當動亂之時,總有各種機遇,瓦里希先生的眼光很好,動手的時間和對象選得都很準,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就是膽子大了點,但年輕人做事難免有些沖動,這都可以理解。
只可惜你遇到了我,而我早就在這里。你了解那些草原上的獅子嗎?它們都有各自的領地,而你就像一頭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雄獅,闖入了一個更強大的獅群領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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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蒂晃著杯中的酒:“你我都是明白人,在這個世界上,能看到的東西比那些平凡的人更多。只要你尊重我們的友誼,我也可以更給你更多的幫助,共享很多成果。
我知道你的本事不少,可是也得承認,這世上總是有比你更強大、更高明的存在。我能給你的幫助,不僅是神術修煉方面的指引,還包含著更美妙的人生,甚至通往永生之門。”
華真行:“永生之門?就佩蒂先生做的那些事,應該不會被很多人允許,與你合作,我感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這就要拜托瓦里希先生了,無論什么勢力占據了這里,以你的身份都是這里的無冕之王。我讓你如愿以償,從今天起不會再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就是真正的瓦里希。
既然是合作者,有很多我不想操心的日常小事,就交給你幫忙了。除了你,沒有人知曉我的存在,我需要什么會隨時告訴你的,對你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華真行:“你剛才說的我還可以得到更多,是什么意思?”
這里的陰祟遍地,并不是我的造成的。每天都有人橫遭不測,要么帶著難消的怨念、要么帶著野蠻的兇戾,此起彼伏徘徊不去。
我只是在廢物利用而已,對于附近的居民而言,這還是做了好事,畢竟能讓他們少受陰祟的影響。逝者已去,活著的人才是更重要的。
我教會那些當地人的祈禱儀式,告訴他們要誠心付出生命的力量,才能救治族人的傷病,并沒有欺騙他們,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佩蒂:“我在一本古老的典籍中,曾看見這樣一句話,‘通往永生之門的,與通往地獄之門的,是同一條道路,你是否因此而放棄前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他這句話是用意面語說的,所以才會有此一問,華真行也用意面語答道:“我能聽得懂,你繼續說。”
佩蒂的神色莫名變得有些激動:“我是一個真誠的人,醉心于探索這個世界真正的奧秘,從不認為自己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華真行:“既然是合作,我怎么才能信任你,而你又怎么才能信任我?”
佩蒂:“瓦里希先生,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處境,我的禮貌只是因為我的修養。你恐怕必須得信任我,并沒有別的選擇,因為我已經坐在這里。
從你取代瓦里希的身份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種結局,是你自己闖進了我的世界,所以就只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一員。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名黑魔法師,就像你所用的幻形神術根本就不是什么黑魔法,只在你如何使用它。”
華真行嘆了一口氣:“可是據我所知,岡比斯庭不會允許這樣的行為。”
佩蒂冷哼道:“他們只是如此聲稱而已,自己也絕不干凈,很多事情只是在掩人耳目!你就放心好了,在這個地方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只要你我能互相幫助。”
眼前這位大神術師,難不成是一個根本沒搞清狀況的二百五?這可太出人意料了!一位根本見不得光的黑魔法師,是誰給他的勇氣跑到自己面前這么嘚瑟?
華真行是什么身份?他是歡想實業和新聯盟的幕后大佬,這個內幕就算知道的人不多,但他還是養元谷的總導師呢!
養元谷的存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針對三級學員的培訓班都搞過三期了,他的總導師身份更是公開的。養元術中心還培訓了大量初級學員,這些人都知道養元谷的存在啊。
而且就我所知,你的行為,無論是所謂的東國昆侖盟還是岡比斯庭,恐怕都不會公然允許。
我可以信任你,并不僅是因為我掌握了你的秘密,我們之間已經有了合作的基礎。而且對于我這樣的大神術師而言,只要你心甘情愿,我自有手段讓你值得信任!”
兩人看上去是在進行一場互相試探、討價還價的合作談判,可是聊著聊著,華真行卻越來越詫異,甚至越來越心驚。
佩蒂的打算,居然是想要挾與控制華真行、令其聽命于自己,還想用黑魔法手段給他下什么禁制,這是把華真行也當成了一名見不得光的邪修,而且是毫無背景的江湖散修嗎?
華真行如今可不是什么江湖散修,假如僅僅算人數,養元谷也能比肩很多修行大派了。這些且不談,就算華真行自己愿意合作,他家的三個老頭能答應嗎?
更令華真行納悶的是,佩蒂既然看穿了他取代了瓦里希的身份,還知道他并沒有殺瓦里希滅口,居然不清楚他還有“風自賓”這層身份。
在新聯盟前期已經控制的地盤,包括非索港和班達市,養元術已在很多場合公開推廣,就算目前培訓的范圍還不大,但也涉及了好幾千人。
以佩蒂的修為,只要根據這些公開的信息私下去調查一番,就不難了解很多情報、打探出養元谷的具體情況。
假如佩蒂已了解這些信息,也不大可能見了面還認不出華真行,因為華真行此刻就是本來面目。可是聽佩蒂的意思,他竟然對養元谷的情況以及華真行的身份一無所知!
身為在這里常年潛修的黑魔法師,已有大成修為,對身邊事物的了解也太少、消息也太閉塞了吧!這怎么能說得通呢?
但是轉念一想,站在佩蒂本人的角度,華真行突然又想通了,不禁既好笑又有些心驚肉跳。
佩蒂雖是一位大神術師,但他的所作所為顯然也是一名黑魔法師,躲在這里當然沒干什么好事,更不想其行止被外界知曉。
這說明什么?這位佩蒂牧師看似神秘莫測的出現,擺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態,其實根本沒搞清楚狀況!
他知道瓦里希被取代,卻沒有找到瓦里希本人進行調查。礦區最近已經開辦了養元術培訓班,而佩蒂甚至都不知道養元谷的存在,看架勢連聽都沒聽過。
由此推斷,他也不真正了解新聯盟,還以為最近的變故就是和以往一樣的武裝勢力沖突呢。
有了這三層保險,只要他不鬧出什么國際事件來,在這里想干什么都沒人管,更不會有人會特意關注,簡直就是黑魔法師存身的天堂啊!
就算他有大成修為,某種意義上仍然是一個普通人,對事物的看法仍受見知所限。佩蒂所了解的瓦歌礦業、瓦歌市、幾里國一直就是這樣,他沒有興趣也沒有必要去關注北部的班達市和非索港發生了什么。
華真行以為班達市和非索港就近在隔壁,但實際上在當地人的感受當中,幾乎就相當于遠在天邊了,畢竟還隔著瓦歌沙漠和斑尾河呢。
他真是選了一個好地方,從旁觀者的角度甚至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此偏遠貧困的幾里國,超出常人想象的混亂,幾乎沒有外人會關注。
瓦歌市被雄獅組織控制,就連幾里國中央政府都無法直接插手這里的事務,幾乎相當于一個國中之國。
而瓦歌礦業是當地唯一的海外投資的大型工業集團,是這里的經濟支柱,更是各大黑幫的服務對象,又相當于一個邦中之邦。
像佩蒂這種人是非常謹慎的,他當時搞不清狀況,首先擔心華真行是沖著自己來的,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立刻就躲了起來。
他躲得很好,一位大神術師只要存心隱藏不冒頭,華真行發動群眾也沒找到,很可能這段時間他也極少與外界聯系。
那么佩蒂又怎么發現了華真行正在找他的呢?很簡單,通過他建立的那個松散的地下組織。因為華真行讓各社區協助調查異常情況,然后自己還親自去查證線索,這驚動佩蒂。
直到新聯盟軍打過來,佩蒂還保持著思維慣性,認為這無非是當地武裝勢力又一次的爭奪與沖突。這種觀點也不能算完全錯,佩蒂并不是當地人,帶著一種超然的心態,好像只是在旁觀一群蠻夷械斗,誰打誰并不關他的事。
那么佩蒂又為何會帶著五名助手辭職離開呢,還把痕跡抹得那么干凈?仔細回憶時間,佩蒂辭職就發生在華真行取代了瓦里希的身份三天后。
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就因為他發現了華真行掌握了幻形神術,顯然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一位隱瞞了身份的神術師。
就佩蒂親眼所見,華真行做的事情也是見不得光的,所以這才現身相見,名為談合作,實際上就是想要挾與控制這個人,讓華真行成為自己的手下,擔任白手套和防火墻一類的角色。
佩蒂之所以事先不去找瓦里希訊問,一方面因為瓦里希只是個普通人,可能也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另一方面他也認為華真行在隨時監視著瓦里希的情況,不想打草驚蛇。
本著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的原則,佩蒂解決問題直接抓核心,在華真行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布下法陣與陷阱等著他登門,從決策上講也不能算錯。
由于最近大家都很忙,華真行做這些的時候是一個人去的。
佩蒂肯定也在暗中關注華真行,對華真行的目的有了判斷,確認對方就是一位趁亂渾水摸魚的邪修或者黑魔法師,想借用神術趁機取代瓦里希,成為當地的土皇帝。
就像佩蒂剛才說的,每當亂世總會出現這種人,趁著動蕩抓住一些機會。但在佩蒂看來,這小子膽可真肥啊!
華真行可不敢賭別的結果,所以現在的局面反而僵住了,他是絕不能暴露身份背景的。那么是否可以先虛與委蛇答應合作,穩住對方脫身后再求翻盤呢?
華真行轉念一想,好像這也不太可能。且不說他本就不愿意,更重要是,曼曼待會兒就要來了,他們約好了一起吃晚飯的。
華真行進門前沒有發現公寓已成陷阱,可是對方的陰祟法陣發動后,曼曼來找他卻聯系不上,一定會來這座公寓,也一定會察覺異狀的!
盡管想通了前后因由,可是華真行卻更加心慌了,很多事就怕碰到這種二百五,更何況對方是一位有大成修為的二百五!
假如佩蒂知道他的身份背景,斷不會主動現身做這種事的,恐怕早就聞風而逃了,正因為不明狀況才會上門“談合作”。
可是正因為如此,假如佩蒂現在知道了華真行的身份背景,也會明白所謂的合作是根本談不成的,那么只剩下一個選擇,就當機立斷殺人滅口,然后銷聲匿跡。
想起曼曼待會兒就要來了,華真行的大腦好像突然就清醒了,人也變得聰明起來,又分析出另一個情況,司馬值、莫棄、鄭同俊和周行元這幾位五境修士也會跟著曼曼一起來。
曼曼比公布的行程早來一天,司馬值等人當然知道,他們還知道華真行今晚會親手做菜,于情于理都會同來,這是一個與“領導核心”私下交流、增進關系的好機會。
更何況還能蹭頓飯呢,他們不來華真行都不信!
見華真行好半天沒說話,佩蒂以為他正在衡量利弊,放下二郎腿又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前傾道:“瓦里希先生可以好好考慮,但我希望你不要考慮得太久,也沒必要考慮得太久。對于我來說,只有真正的合作者才值得信任。”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假如華真行不答應效命于他,今天恐怕就走不出這座公寓。
華真行一臉無奈的笑容,主動給他倒酒:“我正在考慮合作的細節,其實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傳授給當地土著的那種儀式,就是為了吸取他們的生命力吧?至于治療傷病,以你的修為境界,暗中施展治療神術就可以了。”
工作組進駐瓦歌礦業后,除了華真行自己,其他人就沒有主動施展過任何神通法術。莫棄發現殘余的陰祟陣法痕跡,那也是一種被動的感知,并不需要主動施法。
這幾位原定風潭修士,別的本事不說,神氣收斂得都非常好,平日幾乎與普通人無異,不刻意跟蹤觀察是看不出來的
佩蒂既然不知道華真行的身份,也不知道司馬值等“高手”的存在,更意味著華真行的很多手段他也不清楚,這對華真行是非常有利的信息。
華真行現在被困在陰祟法陣中,曼曼聯系不上他,一定也會聯系司馬值等人,也就是說他們五位“高手”會一起來到這座公寓樓。
假如是這樣的話,屆時不動手也得動手,若能來個內外夾攻,也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華真行又一次仔細回憶各種細節,佩蒂好像也不知道司馬值等人也是修士,至少不清楚他們是五境高手。
你說的沒錯,我主要還是使用的治療神術為人治病療傷。至于吸取那些人的生命力,只是一場交易,想得到什么總要失去什么,這就是命運的天平。”
華真行露出思考狀:“生命力,來源于生靈,而世上本無生靈。我也曾思考過一個問題,天地間的生機何來,不知佩蒂先生對此是怎么看的?”
佩蒂笑道:“你不如問神術師的法力何來?曾有學徒向我請教,我的答案是無中生有,如果一定要做個科學猜想,那我們有可能是利用了暗能量?
選擇什么時機動手很重要,華真行現在察覺不了外界的動靜,但是佩蒂本人肯定能察覺,最佳的選擇,就在佩蒂發現曼曼等人到來的那一瞬發起偷襲……
所以華真行眼下的策略只有一招,就是盡量拖延時間等待動手時機,同時還不能讓佩蒂看出任何端倪,所以他開始聊起了“學術”問題。
佩蒂又擺出了那副優雅地姿態,似笑非笑道:“像你這樣的人,果然還是對神秘的事物更感興趣。
這時候我們或許可以采用某些別的手段,汲取他人的生機,來源更廣、更簡便,見效更快。
我曾被譽為一名研究型的人才,如今仍然是,我借鑒了古老的方法加以創新,盡量消除其中的隱患,不僅能借此保持青春,還能在通往永生的路上走得更遠。
永生之門就在那里,不論你怎么做,前提是你能夠走到門前,否則一切免談。我知道你肯定會對這樣的秘法感興趣,我也會教給你的,我們還可以一起探索與改進。”
其實這就像原始人類學會了使用火,雖然不明白化學反應的原理,但并不妨礙他們掌握了使用火的方法。有些問題無法用語言描述,等你的境界到了之后,自然就能明白。”
華真行:“生機可無中生有,可以自天地間采煉,這就是生靈的特別之處。但是佩蒂先生的神術,是直接汲取他人的生命力,這樣的生命力并非自行蘊化,我感覺還是有些駁雜不純。”
佩蒂也不禁瞇起眼睛沉吟道:“你說的也許對,但是自行蘊化的生機總有極限。你也應該有所感覺,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很難邁過某種無形的阻礙。
佩蒂答道:“你還算很有見地,確實是這樣的。我來找你談合作,就是想合作,結果只取決于你的選擇……這句話你是聽誰說的,你在這一帶還見過神術師嗎,或者與他們打過交道?”
說到這里佩蒂的眉頭忽然微微一皺,似是在凝神感知著什么,語速也有不自然的停頓。
華真行心中暗呼,就是現在,該動手了!至于是不是曼曼等人來了,他無法察覺,所以只能去賭。
華真行又端杯道:“我再敬你一杯!我曾經聽說,像你這樣的境界,所做的事情就是想做的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說這句話話的同時,許是為了消除心中的緊張感,華真行也在暗暗吐槽:為什么很多故事中都有“反派死于話多”這條定律?
因為反派的概念與守關大BOSS還不同,他們找上主角往往都帶著目的,既然有目的就需要談嘛!
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很隨意地答道:“去年我遇到了一名神術師,來自岡比斯庭,東國語名字叫古文通,護照上的名字應該是特明哥歐德……”
他說出了古文通的名字,正有點走神的佩蒂又微微一怔,仿佛很意外。
就在這時,華真行的左手輕輕按在了胸口,祭出了一張五行衣符,這是石雙成留給他的、護身妙用最全面的符箓。
祭出符箓的時間雖短,但伴隨著法力波動,必然會引起對方的警覺。華真行的右手正伸向前方,原本是要去拿酒瓶,隨即又突然一握,神隱槍憑空出現直刺佩蒂的心臟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