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行正要回答,石雙成開口道:“華,不論你答不答應,不要在這兒說。約先生,無論你想不想送這件神器、怎樣送這件神器、有什么條件,也不要在這里提。”
這一趟行游,所遇到的很多當地人包括夏爾,對話真行的稱呼都是一個簡短的“華”字,在某些場合則稱其為“華總導”,只有約高樂偶爾叫兩聲“華老板”,總之叫“小華”的人是越來越少了,石雙成無意間也學會了。
約高樂反問道:“那么要在何時何地呢?”
石雙成:“您這么聰明的人,當然早就知道了。”
那邊約高樂又笑著問華真行道:“那么華老板,您到時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華真行也笑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多謝約先生的好意了!”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尤其是此番行游之后,華真行對石雙成的印象是越來越有改觀。這姑娘可不是傳聞中刁蠻任性就愛胡鬧闖禍的公主,他其實聰明得很,難怪風先生很喜歡這位小徒孫呢。
不僅約高樂知道,其他幾個人也反應過來了,就連曼曼怔了怔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江懷谷一頭霧水道:“你們在說什么呢?約律師要送東西,為什么要換個時間地點?”
曼曼小聲對他道:“事出有因,等到了養元谷,明天你會見到幾個熟人登門拜山……”
她介紹了一番原定風潭弟子將要登門的情況,包括這些人的來意以及此事的前后因由。此事比較復雜,但曼曼還是盡量簡短地說清楚了,江懷谷聽得直發懵。
石雙成:“這怎么不行?在昆侖修行界確實很少見,但是在這里很常見啊!就說養元谷吧,你是總導師,所有來進修的學員,養元術都是你教的,他們都算是你的傳人。
假如按照修行傳承宗門的規矩,他們也都得拜你為師啊!這些人中有幾個年紀是比你小的?我看幾乎都比你大吧,大二十歲的都有呢。”
約高樂又插了一句:“我早就聽說,華老板想把養元術納入中學義務教育課程。但據我觀察,突破四級之后,還是采用導師制更合適,那就類似于傳統的師徒傳承制。”
一念及此,華真行隨口問道:“石雙成,我看風先生的年紀也不大,怎么會是你的師祖呢?”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個傻問題,神通廣大的修士,年紀從外表有時候很難看出來。
石雙成卻點頭道:“確實有些少見,其實我師祖比我爸還小三歲,他們是高中的同班同學。”
華真行:“啊,這樣也行?”
梅野石是三夢宗宗主,而三夢宗并不算一派很大的宗門,昆侖第一大派當然是正一門。但梅野石是天下修行各派公推的昆侖盟盟主,正一門也是昆侖盟的成員。
昆侖盟是東國修行界的組織,不僅包括各大宗門還包括各路散修與修行世家,它的宗旨就是監察天下修士行止,比如維護散行戒與共誅戒。
假如將這些修行宗門、世家、散修團體都比做幫派,那么梅野石也確實是最大的幫派頭子。約高樂笑了:“這不是偷換概念嗎?宗門和幫派是兩回事,而幫派也不一定是黑幫。”
華真行:“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我們沒那么多導師。”
約高樂突然一拍額頭:“剛才一打岔就忘了!雙成姑娘,你師祖上次是怎么教訓你爸的,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石雙成一揚下巴:“看約先生這么大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其實師祖當時說的話也不算什么秘密,兩昆侖的首腦人物都在場呢,包括西昆侖的陶然客前輩還有正一門的澤仁掌門……我師祖說,他平生最不喜歡黑幫,沒想到教了個徒弟,卻成了最大的幫派頭子。”
約高樂:“我能想象那個場面,是不是已經喝高了?”
石雙成:“還沒開始喝呢,大家正在喝茶。”
約高樂:“你師祖還說什么了?我指的是教訓你師父的話。”
石雙成:“師祖沒說我爸是黑幫頭子呀,就說他是最大的幫派頭子。修行傳承宗門確實有幫派的性質,倒不一定是黑幫。昆侖盟的宗旨,就是防止他們黑幫化!師祖不喜歡黑幫,應該也不太喜歡幫派吧,估計他是另有所指,故意在那里借題發揮……”
約高樂呵呵道:“再不滿意,那也是他自己教出來的徒弟,當時在場其他人是咋說的?”
石雙成:“還能咋說?大家都沒吱聲,也不好吱聲。”
飛毯落下云端之處就是養元谷的山門所在。與傳統的修行宗門不同,養元谷雖然是按仙家洞天福地的格局打造,但它卻不是一派宗門駐地,其正式名稱為世界養元師總部,柯夫子前段時間還有個建議,將此地再掛上一塊國際養元師協會的牌子。
其所謂的山門,就是出入洞天結界的門戶,前段時間養元谷已在這里建造了一座綜合科考站。將來等洞天結界打造完成,山谷中的道場痕跡都會被隱去,坐飛機從上空經過,哪怕用衛星從太空拍攝,都不會發現,外人在這里只能看見一座科考站。
由于他們是“乘坐”飛毯,在午后不久就到達了養元谷。蕭光等二十人走得就比較慢了,主要是蕭光這個向導拖了后腿,所以他們直到天色擦黑時才到達養元谷外。
石雙成:“喝茶的時候就說了這么一句,就是順嘴提的。等到喝高了之后,倒是又說了一句。”
她有學著風先生的口吻道,“假如當年那頭驢不是自己作死,恐怕也輪不到你來整合昆侖盟!你重定昆侖修行界,確實了不起,但那也是祖先早已做到的事。效法也罷,復興也好,你就不能創前人所未創之功嗎?”
約高樂本是饒有興致地在追問,可是聽見這番話笑容卻受了回去,恰在此時,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看見眼前的養元谷,蕭光想起的并非自己在三湖鎮打造的風水寶地,因為那根本無法相提并論,他不禁回想起了當年的定風潭,突覺臉上有點濕,伸手摸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已淚流滿面。
再看周圍的師弟、師妹們,有不少人都已熱淚盈眶。
他們站的位置就是養元谷道場的邊緣,不遠處是一片看著很現代化的建筑,掛著“非索港市養元谷科考站”的牌子,這時已經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站在山脊線上遙望養元谷,最為震撼的就是潘采,以他的修為能夠感受到洞天結界正在緩緩形成中,而谷中也有法陣悄然運轉、籠罩了這方天地。
這里本就是難得的風光靈秀寶地,否則當初風先生也不會特意引華真行來,而三位老人家也不會決定就在這里幫華真行打造養元谷道場。
養元谷的規模氣象,遠遠超過了當年的定風潭道場,雖然它們都是以同樣一件神器為核心打造的洞天結界,可是手筆完全不同。而且如今的養元谷仍在籌建中,遠遠談不上徹底打造完成。
科考站的駐守人員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養元谷的門戶值守者,按要求至少都是四級學員。新來的十五名學員暫時每三天一輪換,總是保持五個人。
科考站不僅相當于養元谷的傳達室,同時也是到達養元谷之前的一個休息站與“招待所”,可以容納一個培訓班的人員入住。它的宿舍兼客房就是按至少五十人的規模設計的,住蕭光等二十人當然綽綽有余。
蕭光等人就在這里住下了,因為天色已晚,總不能大半夜進山門吧,那樣就不是拜山而是打擾了,事先約好的時間本就是明天。
蕭光趕緊上前打招呼,表明身份并說明來意。科考站的值班人員早已知道此事,只是驚訝他們會在這個時間到達,將這二十人都迎了進去。
前段時間華真行在養元谷搞了兩期培訓班,培訓了一百人,除了幾位正副班長之外,共有二十五名學員突破四級,總算有了一批人才儲備,然后調了其中十五人來到養元谷工作。
如今科考站的建筑已經修建完畢,之剩下設備安排與調試工作。這些設備目前非索港肯定無法生產,需要先拿出設計要求,再根據技術方案去采購定制,然后用直升機都運到這邊來安裝調試,包括衛星地球站、信號傳輸基站、各種傳感與測量裝置等等。
毛嘟嘟年紀不大,是個女孩,據族人回憶今年差不多是十九歲。為什么說差不多呢,因為她和曼曼一樣是海神族人,出生于部族遷徙的路途中,和很多孩子混在一起長大,確實也搞不清具體的出生年月日。
族人們從小就叫她毛嘟嘟,至少為什么,如今同樣也搞不清了。在新聯盟搞居民登記的時候,她就按這個稱呼意譯成東國語起了名和姓,聽著有點隨意。
其實還有更隨意的姓名呢,比如說扎辛叫什么?他在居民登記的時候,東國語名字就是姓扎名辛,完全音譯。
按潘采的計劃,原打算就在養元谷外宿營一夜,等到第二天再正式登門拜山。雖然修士在野外過一夜也沒什么關系,但是有舒舒服服的客房和洗手間當然更好,他們也犯不著太過客氣與矯情。
既然入住了科考站,潘采等人也抓住各種機會與駐守人員攀談交流。蕭光畢竟是市政部門的工作人員,此前從未來過養元谷,想了解更具體的情況,還得通過這些派駐養元谷的工作人員。
今天輪值的五名四級學員,分別名叫毛嘟嘟、米律、米婭、米蘭、蒙啟。
米律、米婭、米蘭都是當地的圖瓦族土著,其實當地幾個所謂的民族都是十幾年前人為劃分的,甚至與傳統部族無關,并沒有實質的區別,如今新聯盟搞居民登記的時候也不再做區別。
這三人是本家兄妹,米律是哥哥,米蘭和米婭是妹妹。若在東國說本家兄妹,肯定指的是堂兄妹,按照父系區別。但在這里說本家兄妹,基本都指表兄妹,按照母系區別,也就是說他們的母親是親姐妹。
蒙啟則是標準的東國裔華族人,原草鞋幫的成員,年紀有三十多歲了,是此地值守的負責人。
海神族原本沒有姓氏,或者說他們都姓海神,既信海神又姓海神,海神在當地土語中并不是兩個字的詞組,就是一個獨特的音節。
扎辛姓扎名辛,那么曼曼呢?她在居民登記證上寫的名字就叫曼曼,那么就是姓曼名曼。
東國的傳統百家姓中沒有曼這個姓,假如是別的人,登記人員可能會勸她改個名字甚至幫她另起一個名字。但是曼曼嘛,工作人員也沒有吱聲了,她想怎么登記就怎么登記,這里畢竟不是東國,就算是另造一個姓氏吧。
潘采發現這些人很“弱”,相比于傳統的四境修士,說他們是“瘸腿修士”都勉強,簡直就是“無腿修士”,只不過是突破了魔境劫,從修為上勉強達到四境而已。
在來到養元谷之前,這些人根本沒有接觸過修行界以及其他任何修行秘法,僅僅只修煉了養元術。他們也幾乎不會任何神通術法,只在突破三級之后,修習過神識粹物之功,具體的方式也就是將礦金提煉成純金。
潘采觀察得很仔細,判斷得也非常準確。華真行目前培訓出的四級養元師,基本就是最弱的“白板”修士,但從另一方面看,養元術追求的也就是身心境界本身。
新聯盟以及養元谷的情況不必贅述,潘采等人在不動聲色見打探了很多細節。潘采論祖籍與蒙啟還是同鄉,兩人嘮了大半夜的家常。
打探情況的同時,潘采也在暗中觀察這些四級養元術導師。
蒙啟等人在養元谷中還是學員身份,同時充當工作人員,但假如派到外面去,就可以稱一聲導師了。按照華真行的規劃,負責養元術推廣與教授的教師,都得拿到中級養元術導師證書,也就是說至少要有四級水平。
以華真行的思路,假如能夠研制出專用設備,那就盡量以工業化方法生產,只是在不可替代的環節上使用修士或者說各級養元師。但每一種原材料的處理工序,都需培養要一批養元師熟練掌握其煉制環節。
工業化方法很簡單,原料送進去、產品輸出來,工人并不清楚其原理,只需要掌握操作與維修方法就可以。但與此同時,也必須有一批養元師掌握其原理,哪怕不通過工業化生產的方式,他們也能直接將原材料加工出來。
這可能就是實驗室研制與工業化生產的區別吧,就眼下而言,假如養元師隊伍有足夠大的規模,讓這些人各自學習某一道或者某幾道藥材的煉制,那么也可以實現一定程度的量產。
至于在三級水平時讓他們提煉純金,不僅是為了給養元術中心籌集經費,也是磨礪元神的手段,否則他們也不可能突破四級水平。
在華真行的計劃中,養元師突破三級后,將來就要承擔一項重要的任務:加工煉制春容丹的原材料。在今年,有不少三級學員除了提煉純金之外,也開始用虎節杖提煉虎節晶了,虎節晶是可以替代大部分不死芯的一種原材料。
按現有的可行丹方,在加工處理原材料這一環節,假如以傳統的煉丹手法,至少要求加工者有三境修為,其中不少工序還要求有四境修為。
春容丹的生產研制計劃,潘采倒沒有打探出太多情報,畢竟蒙啟等人也不可能接觸全局。但潘采從蕭光那里已經得到了養元術的法訣,此刻又與蒙啟當面的交流,基本上已掌握了他們的修煉情況以及修為虛實。
潘采很驚訝,華真行如此大規模培養白板修士目的是什么?從修為角度看,這些人是水得不能再水了。假如動手斗法,當年的定風潭隨便叫出來一名四境弟子,哪怕是剛剛破境的弟子,都能輕松將眼前的五名養元谷弟子全滅。
但蕭光畢竟是一名大成修士,琢磨了半天也回過味來了。
眼前的這些人,于修行一途,天賦都是非常出色的。華真行或者說養元術中心,則是用了一種代價很大的方式將他們都篩選了出來,又用盡量低的代價培養至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