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咱們邊逛邊聊!”
李世民開口發出邀請,皇帝語氣之中帶著深意,淡笑道:“朕也想好好看看,誰誰竟然敢在幽州鬧事。不但在城門口吵架,而且還是跟登記的官員吵架,這簡直是不把某人放在眼里啊,直接就把某人的威嚴按在地上摩擦……”
皇帝這番話,顯然仍是在諷刺和打擊顧天涯。
然而這一次有些奇怪,顧天涯竟然沒有進行反擊。
他同樣也面帶深意,淡淡笑著道:“注重威嚴是好事,但要注意分情況。比如某人身為大唐天子,如果他制訂的一項國策有問題,百姓們因之生活的水深火熱,有人為了百姓選擇仗義執言,那么當這個人破口大罵某個皇帝的時候,我們是該治罪他的不敬還是該獎勵他的直爽呢?”
李世民口中‘嘿’的一聲,再次淡笑道:“朕胸懷大度,自然不會隨意治罪。但就不知道某人的心胸寬不寬,據說他的心眼兒比針鼻還要小。號稱睚眥必報,記仇能記百年……”
顧天涯登時冷笑出聲,道:“這話好像說的就是你!”
李世民立馬也冷笑一聲,道:“你難道沒聽出來朕說的是你嗎?”
小丫頭李明珠嘆了口氣,學著大人一般做出個無可奈何的動作,道:“二叔啊,姑父啊,你們要是繼續吵下去,估計天黑之前都出不了門。咱們幽州城很大啊,騎馬也要走上半個時辰,你們難道就不想想,半個時辰之后那些百姓還在城門口嗎?”
顧天涯哈哈一笑,俯身下去呱呱小丫頭的瓊鼻,道:“好好好,不吵了,咱們即刻出發,直奔城門口而去。”
說著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李世民,又道:“大唐皇帝麾下人才濟濟,皇家百騎司最擅長的就是清街,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那幫家伙早就已經出門去準備了。有他們在前面開路,咱們一路上可以縱馬疾馳……”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乃是說到達幽州城門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
哪知李世民突然開口,略帶冷笑的道:“這次你可猜錯了,朕壓根就沒有派出百騎司。此地乃是你的幽州,朕在這里算是做客,雖然我是大唐皇帝,但我不會喧賓奪主……所以,清街那種事情絕不干。”
皇帝說話之間,眼睛狠狠剜了顧天涯一眼,忽然冷笑又道:“真以為二哥我是傻子不成?就算傻子也知道派出百騎司清街屬于擾民。一旦那么做了,百姓必然罵娘。到時候你這家伙享受了趕路的便利,然而罵名卻全都扣在了我的頭上……哼哼哼,這口黑鍋朕不背。”
“喲喲喲,厲害啊!”
顧天涯哈哈大笑,沖著李世民一豎大拇指,眼睛卻朝著李明珠眨呀眨的,促狹道:“丫頭你聽到沒有,你的皇帝二叔現在學聰明了。”
李明珠再次嘆了口氣,突然伸出小手抓住顧天涯,另外一只小手同樣也伸出,抓的則是李世民衣襟,只見小丫頭道:“我決定了,不能讓你倆開口,否則每句話都要爭個勝敗,明年這時候也別打算出門。所以,二叔姑父,咱們走嘍……”
說話之間,小丫頭使勁一扯,直接拽著顧天涯和李世民一起出門,風風火火的朝著外面跑去。
奔跑的響動有些大,很快就引起四周的注意。
先是第三座書房有人露出頭,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這一幕,隨即又有幾人走到門口,同樣目睹了這一幕奇觀。
能在第三座書房里面辦公的人,最少也是朝堂六部大佬這種級別,比如房玄齡此時手撫胡須,笑呵呵的只看不說話。
在他旁邊站著王硅,眉頭卻已經皺成一團,突然道:“如此不顧體統,有失上位尊嚴,一個是大唐天子,一個是幽云領主,結果竟被一個小丫頭拽的踉踉蹌蹌,那些負責皇家禮儀的侍衛都是吃干飯的嗎?還不速速現身,呵斥那個小丫頭。”
這老家伙說著停了一停,忽然看向房玄齡再次開口,又道:“房司空身為朝堂第一文臣,向來注重各種禮儀,為何這次竟不說話,你不該裝作視若無睹。”
房玄齡笑瞇瞇看他一眼,轉過頭去裝作沒聽見。
在房玄齡身邊站著一個武勛,乃是號稱大唐皇族滾刀肉的李孝恭,這廝不給王硅臉面,直接張口開罵,道:“真能嗶嗶歪歪,老天爺怎么就讓你有了一張嘴呢?有嘴也就罷了,這是上蒼賜給你讓你吃飯用的。不是讓你用來滿口噴糞,每次只要一張嘴就臭不可聞……”
王硅大怒,道:“河間郡王,你安敢辱我?”
李孝恭伸出手來,慢悠悠掏向耳邊,挖出一塊耳屎,嗖的一聲彈向王硅。
這貨不愧是滾刀肉王爵,彈完耳屎之后直接豎起中指,不但豎起中指,而且還喊王硅的名字,嘿嘿笑道:“王中允,你快看,本王這個動作你知道是啥意思不?本王這個豎中指的意思是說我懆……”
“哈哈哈哈!”
第四座書房門口大笑著走出幾人,赫然都是屬于幽州這邊的重要官員。
其中一個長臉漢子,額頭上面有著一道疤,此人看起來又兇又狠,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看著這邊不斷大笑,陡然也朝著王硅豎起中指,道:“大唐朝廷的王中允,咱也朝你懆一下。不過咱可不想懆你,咱這輩子只喜歡女人,聽說你們王氏美女眾多,啥時候送幾個給咱玩玩唄。”
王硅更加大怒,目光憤然的看著長臉漢子,道:“馬段殷劉,河北四將,當初你們都是土匪出身,果然一日為匪終身為匪。就算如今當了幽云重臣,依舊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性……平陽公主號稱巾幗女英,可惜卻收了你們這幫子土匪做麾下。顧天涯何等儒雅的一個人,可惜卻收了一群粗坯做家臣。”
那個長臉漢子仰天‘哈’的一聲,滿臉鄙夷的道:“我們幽云顧氏的家事,就不勞煩你這種嘴臭的文官操心了。你知不知道剛才河間郡王為什么豎起中指?又知不知道咱老段為什么也同樣豎起中指?我們就是看你不爽啊,我們就是要豎中指懆你全家。媽了個巴子,誰讓你話多……”
這時房玄齡終于看不下去,站出身來朝著漢子拱了拱手,笑呵呵的打圓場道:“段大總管,嘴上留情啊。王中允畢竟是朝堂重臣,他剛才質疑陛下和顧領主有失威嚴也是出于好心……”
長臉漢子對房玄齡倒好說話,聞言哈哈一笑道:“既然房丞相出言相勸,咱老段就給你一個面子。”
房玄齡拱手微微一禮,語帶深意又道:“陛下和顧領主千叮嚀萬囑托,讓吾等千萬不要生出嫌隙,無論是曾經的大唐天策府一系,又或是世家門閥的那一系,以及你們幽云諸州的自成一系,大家其實都是漢家民族的官。平日里吵吵鬧鬧可以有,但是在大方向上面不能有問題……”
長臉漢子‘哈’的一聲,目光兇巴巴看向王硅,冷笑道:“房丞相說的對,大方向上面我們肯定不會有問題。但是有些人純屬該罵,那就不能怪我們滿足他想挨罵的愿望啊……李明珠乃是我們幽云顧氏的未來女主人,同時又是大唐李氏皇族的三代第一小郡主。無論是我家家主,又或是大唐陛下,他們一個是當姑父的人,一個是當叔叔的人,身為長輩寵溺晚輩,此事放到哪里都是天經地義……”
說著一停,緊跟著又道:“就算讓孩子拽的踉踉蹌蹌又能如何?長輩的威嚴不是從孩子身上體現出來的。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懂,非要上趕著讓人罵一頓才行。”
那邊王硅面皮發鼓,然而不知為何竟然沒有反擊。
足足好半會兒過去之后,這老家伙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道:“老夫并不傻,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我還是知道的。方才之所以質疑陛下和顧天涯的威嚴,其實是老夫故意用的一個小手段。我寧愿挨你們一頓罵,但我也要把你們都吸引出來,唯有把你們全都吸引出來之后,老夫才能提議大家一起跟著去看看……”
他說著微微一頓,目光看向在場所有人,語帶深意又道:“你們難道就不感覺好奇嗎?陛下和顧天涯為什么急匆匆的走了。表面上看似是被李明珠郡主拽著走,真正的原因怕是他們自己想要去。否則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力氣?哪能把他么兩人同時拽的踉踉蹌蹌?”
眾人目光微微一凝,面色鄭重起來,道:“你的意思是說,陛下和顧領主察覺了某種大事?所以他們才會急急出門,想要親自去看一看這件事?”
王硅緩緩點頭,再次道:“放眼當今天下,他二人的身份已算至尊,能讓兩位至尊同時重視的事,必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那個長臉漢子眼中閃爍狐疑,沉聲道:“你這家伙莫不是虛張聲勢?據說世家官員最擅長的就是夸張。”
王硅這次真的有些發怒,冷哼道:“如今我們世家一方都在幽州開辦了無數產業,這些產業涉及的錢款高達幾千萬甚是萬萬貫。老夫每天戰戰兢兢,時刻警惕著一切,說句不好聽的話,我比你們更在乎幽州的安定繁榮……也正是因為在乎,所以老夫才會小心翼翼,我們世家決不能坐視幽云諸州出事,任何膽敢觸犯這里的人或勢力都是我們的死敵。故而,老夫不是夸張,我是真的擔心會出大事,否則為什么陛下和顧領主同時出了門?”
在場眾人顯然被他說動,一個兩個全都面色慎重起來,忽聽李孝恭開口,試探性的提議道:“要不咱們也跟著去看看?”
房玄齡緊跟著道:“但是不能大張旗鼓,咱們暗中跟著就行。否則如果猜測錯誤,陛下和顧領主并不是因為大事而出門,結果咱們卻風風火火的追著跟了去,必然會讓兩位至尊心生不悅之意。”
眾人齊齊點頭,贊同道:“房丞相心思縝密,咱們就按照你說的辦。”
于是一群大佬急急出門,招呼門口的侍衛進行詢問,很快就弄清楚顧天涯和李世民所去的方向,大家連忙也騎上健馬追著去了。
這時代無論文臣還是武將,騎馬的技藝都很精湛,他們并沒有選擇人流密集的大街,而是找了一條頗為偏僻的城中小路,這條小路可以縱馬狂奔,很快眾人就到了幽州外城。
到了外城之后,到處都是正在建設的工地,他們繼續向前縱馬疾馳,漸漸的終于看到幽州新城的巨大城門。
重臣們到此就不敢再騎馬往前走了,而是全體下馬選擇了步行前進,并且相互間稍微隔開一些距離,盡力避開周圍百姓的注意力……終于,出了幽州新城的城門。
而此時,顧天涯和李世民也不過才剛剛出城而已。
顧天涯的脖子上騎著李明珠,裝扮成一個帶著閨女游逛的閑人,李世民則是不知從哪里買了小罐子,拎在手里裝成一個賣油的貨郎。
兩大一小三個人,慢悠悠的向前走,很快就到達一處院落,門口豎著一塊寫有‘初始登記’的牌匾。
這是設立在幽州城外的遷徙移民登記司,初始登記分司。
李世民忽然開口,語氣依舊是習慣性的冷嘲熱諷,低聲對顧天涯道:“朕一直想不明白,你這小子為什么要把一件政務分成兩次辦……百姓遷徙和移民的登記事務,完全可以一次性讓官吏們辦完,結果你卻劃出了一個初始登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