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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蘭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二十二日,清晨。
“贊美仁慈的穆忒絲忒。”
鬼臉掌柜的小藥鋪門口,喬挺著肚子,背著手,笑呵呵的看著對面哭著笑著擁抱在一起的,幾戶人家的父親、母親和女兒。
鬼臉掌柜雙手揣在袖子里,瞇著眼看著那些沉浸在驚喜和幸福中的人兒。
“這樣很好,不是么?”
鬼臉掌柜滿意的嘆了一口氣:“不管怎樣,藥爐街可是我的地盤,這些家伙雖然收錢的時候心黑了一些,也算是我的同行。這些小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腐蝕之靈那些該死的家伙……他們現在被關在圣希爾德大教堂?”鬼臉掌柜仰面看天,低聲詛咒:“他們什么時候被送上火刑架?我好去給大教堂捐兩斤煤油。”
“我給他們捐一百斤。”喬看著那群哭成了一團的人兒。
腐蝕之靈使用的藥劑和秘術已經過期,那些父親、母親已經記起了自己的女兒。
這些小女孩兒,被集中在駐軍軍營中觀察了一天,經過銀桂教會的修女們的仔細檢查,確認她們身上沒有遺留任何的后患,沒有存在任何的異端手段后,這不,一大早她們就被送回了家。
喬帶著一群熟悉地頭的警察,親自護送這些小丫頭回家,狠狠的在藥爐街周邊幾個街坊刷了一通美譽。
這些幸福而脆弱的人兒啊。
看到這些人,喬就覺得心中充滿了陽光。相比起來,蜷縮在地牢里咒天罵地的海妮薇,真是一個惡心的蠢女人,喬很認真的盤算著,是不是要和漢克斯一樣,讓她也‘逃獄’一次呢?
“在想什么呢?”鬼臉掌柜伸手戳了戳喬的胳膊。
“很遺憾,沒能見到羅倫大主教親自主持的凈化儀式。”喬撇了撇嘴,他可不好意思告訴鬼臉掌柜,說他正盤算著槍斃一個漂亮、高貴、但是心地狠毒的小女人。
雖然心地狠毒,但是畢竟是女人。
傷害一個女人,可以做,但是說出來,未免就太不夠男人了。
“沒什么好遺憾的……和教會打交道,除非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否則最好離他們的任何宗教儀式遠一些。”鬼臉掌柜悠然道:“我可不想天真、淳樸的喬少爺,哪天突然變成虔誠的教會走狗。”
喬只覺后頸上的汗毛‘唰’的一下豎了起來。
“哈?”喬急忙追問道:“有這種事情?還有這種事情?”
“永遠不要高估一群神棍的道德底線,尤其是有利可圖的時候。喬少爺,威圖家即將……不,不,是已經成為了圖倫港的第一家族,你以后,要小心一些了。”
“不僅僅要小心你的肉體,更要小心你的靈魂。”鬼臉掌柜目光深沉的看著喬,伸手在他心口用力的戳了戳:“群雄爭霸,勝者為王……一群異端爭奪信仰,最后勝出的最大的異端,就是至高無上的‘我主’!”
“金橡教會的手段,可比那些異端殘酷多了。所有人都畏懼的火刑架?那只是嚇唬普通老百姓的東西。”
鬼臉掌柜不斷搖頭嘆息,轉過身,走到了自己的柜臺后面。
他拉開抽屜,‘咚、咚、咚’,丟出了三個碩大的,五升裝的玻璃朗姆酒瓶。質量不是太好,帶著一些雜質,所以透明度不高,顯得灰蒙蒙的酒瓶里,裝滿了色澤如血的殷紅液體。
“你上次帶來的那藥方,我這里材料足夠,這兩天雖然事情多了些,倒也抽空配制了一些。”鬼臉掌柜將三個酒瓶往喬面前一推:“拿回去,試用一下,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如果效果還可以,給黑森老爺說,我和威圖家合伙販賣這種藥劑,我拿三成純利就可以。”
喬死死的盯著滿滿三瓶藥劑,幽幽說道:“我覺得,分成比例,我們可以再談談……親愛的鬼臉大叔,您看,我馬上就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一個成年的男人,他難道不應該有一點點可憐的、微薄的私房錢么?”
鬼臉掌柜愕然抬起頭來,他嘟嘴抽了口涼氣,然后認真的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這話非常有道理……沒有私房錢的男人,毫無疑問,他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那么,除了我的三成,你可以打著我的旗號去和黑森老爺談,至于你能拿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喬挺起了胸膛,轉身看向了圖倫港市政廳的方向。
“希望一切順利……親愛的父親大人呵,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你了。”
此刻,圖倫港市政廳頂樓大會場。
陽光從大會場圓形的玻璃穹頂照了進來,照得會場一片通明。
會場內,以黑森為首,干干瘦瘦的布切爾·容·西西爾老頭兒,高大魁梧的泰戈爾·容·雷頓老頭兒,還有氣質出眾的維多利亞·容·巴雷特老太太,四個人身穿盛裝禮服,一字兒排開站在會場正中。
在他們的正前方,三尺高的主席臺上,主席桌后面,羅斯公爵和一名中年男子并列而坐。
在他們的后面,階梯分布的坐席上,百多名同樣身穿盛裝的男子,一個個繃緊了身體,一臉嚴肅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主席桌后的羅斯公爵,尤其是那中年男子的身上。
羅斯公爵換了一裘血色的長裙,帶著一頂寬檐女帽,帽子上插滿了血色的杜鵑花,正一臉是笑的,輕快的扇動著手中的小折扇。
“維格拉爾閣下,您能‘及時’的趕回圖倫港,這可真是太好了。”羅斯公爵用眼角余光,瞥了坐在身邊的中年男子一眼:“認真說起來,這些天這些亂糟糟的事務,起碼有七成應該由你負責。”
“可是莫名其妙的,為什么事情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這些殺人、放火、叛亂、造反,甚至和那些邪惡恐怖的異端都有牽連的事情,為什么都要推到我的頭上?”
“好吧,誰讓我是一個命苦的寡婦呢?事情都涌過來了,我也只能接手了。”
羅斯公爵嘆了一口氣,‘啪’的一下合起了小折扇:“反正,我個人能力有限……我又不是雄才偉略的女皇陛下,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沒讀過什么書的鄉下寡婦,這幾天我可是累壞了,看看我的黑眼袋……真見鬼!”
“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眼下這局面,就是我能做到的極致了。”羅斯公爵用手中的小折扇,輕輕的敲擊著面前的會議桌:“您看看吧,如果您覺得沒問題……”
維格拉爾·馮·辛頓堡。
鐵灰色的半尺長發打理得油光水滑、一絲不茍,整整齊齊的披散在腦后,露出了寬闊的、高高隆起的象牙白色的額頭。
深深的眼眶里,深灰色的眸子冷靜而冷冽,猶如兩口深潭。
筆挺的鼻梁讓他的面孔充滿了立體感,鼻子下方的嘴唇略微有點薄,他并沒有刻意的抿嘴,線條格外鋒利的嘴唇,就莫名給人一種利刀架在脖子上的強烈危險感。
維格拉爾的長相,和腓烈特·馮·海德拉堡有幾分相像,尤其是那鐵灰色的頭發、深灰色眸子,代表了他們血脈之間的淵源。
帝國侯爵維格拉爾,他的母親是當今帝國女皇的第四個女兒,他身上擁有一半的皇室血脈,屬于正兒八經的‘皇室近臣’,屬于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他,更是帝國南方特區監察廳的監察長。
他的管轄范圍覆蓋了嘉西嘉島、圖倫港,以及圖倫港瀕臨的三個行省。
按照六十年前,女皇陛下新設帝國監察部時授予的權柄,維格拉爾對他轄地中的軍、政、民、法等一切機構的一切‘常態’及‘非常態’事務,擁有獨立的監察權、調查權、審問權、處置權。
一句話,在維格拉爾的轄地內,任何他看不順眼的事情,他都可以橫插一手。
而任何維格拉爾插手的事情,一切相關機構、部門、官員、貴族,都必須無條件的配合。
甚至,當‘非常態’事件發生時,維格拉爾可就地處決侯爵及侯爵以下的貴族,可就地處死行省執政官、行省駐軍主官及以下的所有官員。
之前幾天,維格拉爾在外巡視地方政務,今天凌晨時分,他才乘火車趕回圖倫港。
羅斯公爵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念叨時,維格拉爾正面無表情的,翻閱著面前厚厚的一疊檔案公文。
圖倫港市政廳及以下各個行政機構的官員任命書,圖倫港市議會新的議員任命書,以及圖倫港一應民間團體,如絲綢協會、茶葉協會、酒業聯合會之類的團體新的會長及理事們的審批公文等,這些關系著圖倫港未來權力架構的重要文件,盡在這厚厚的一疊檔案公文中。
維格拉爾一言不發的,一頁一頁的翻閱著面前的文件。
所有的檔案公文上,都蓋上了帝國南方特區的總督官印,以及羅斯公爵的私人印璽。
羅斯公爵朝著黑森微微一笑。
這些任命書,是黑森、羅斯公爵加班加點趕出來的作品,一旦這些官職落在實處,整個圖倫港的權力劃分、利益劃分也就初步完成,黑森和羅斯公爵將摘下最肥美的果實。
但是如果維格拉爾橫插一刀……
羅斯公爵也扛不住維格拉爾的壓力,畢竟,就算羅斯公爵自身,也在維格拉爾的監察權限之下。
維格拉爾翻閱文件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后,他將厚厚的檔案公文輕輕的向面前一丟,冷然道:“之前,圖倫港由七人委員會治理,我覺得,七個人比較合適,平衡且穩定。這里,只有四位?”
黑森向維格拉爾欠身行了一禮。
羅斯公爵微笑道:“原本的七人委員會中,除了威圖家,還將有三個家族保持原位。”
維格拉爾深沉的看了黑森一眼,然后緩緩點頭:“那么,我同意這些任命。唐泰斯,加蓋上監察廳的公章……圖倫港,必須繼續穩定繁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