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誰曾經說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如果是在大宋當一個縣令,那丁略知自然可以往縣衙里一躲,除了有上官交待下來的事情或者升堂問案之外什么都不管。
然而在瀛州當縣令,基本上就意味著一切都得從頭開始,而且所有的事情都得這個縣太爺親自過問一遍。
當然,鬧心的也不光是丁略知這個知縣。其他被遷移過來的百姓一樣鬧心。
陳二狗站在自家的地頭上,臉上幾乎寫滿了不高興三個字。站在陳二狗旁邊的張二狗,臉色也同樣不怎么好看。
陳二狗打量著自家的田地,扭頭對張二狗道:“俺家一共六口人,官府卻給了俺三百畝地,這咋能種得過來嘛。”
張二狗也哎的嘆了一聲,說道:“你家六口人,俺家也是六口人。你家分了三百畝,俺家也分了三百畝。不過啊,你好歹比俺強點兒。”
“恁爹的身子骨還算壯實,還能幫著你種種地啥的,你家大小子也能幫你干點兒活。”
“可是俺爹身子骨不好,現在根本沒辦法幫俺種地,家里的小子也小,大點兒的姑娘也舍不得讓她下地。”
“你說這人啊,就是賤皮子。”
“以前總是盼著有自家的地,現在有了地吧,又頭疼種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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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老爺們站在地頭上犯愁。愁了半晌之后,陳二狗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沒事兒,你家地種不過來,我讓俺家大小子給你幫忙去!再說了,咱一個人顧不過來這么多地,多找幾個人不就能顧得過來了?”
張二狗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恁家大兒子跟俺家姑娘一樣,得去社學讀書,你敢讓他們回來種地試試?官府能饒得了你!”
“還有,現在來瀛州的都是一個人頭五十畝地,誰家沒個百十畝地啊,自己顧自己家的地還顧不過來呢,還有誰來幫你種地?”
陳二狗卻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娃子能讀書是官家給的恩典,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可不敢耽誤了娃子們作學問。但是你忘了啊,那個丁知縣不是問咱們要不要小妾來著?以前怕媳婦沒敢要,現在……嘿嘿。”
張二狗一拍腦袋,叫道:“說的是!多一個小妾幫著種地,也能省下不少的力氣!”
陳二狗卻嘲諷道:“看看,沒腦子了吧?官府既然問咱們要不要小妾,就說明官府不缺這個。而且官府還說了,咱們不要小妾,能抵換成五貫錢。這也就是說,這一個小妾就是五貫錢。”
“咱們手里有官府給的安家錢,俺家有六十貫,足夠我買上十個小妾還有富裕了——只要多買上兩個,這地不就有人給種了?”
“我想過了,小妾這個東西買回來既能暖被窩還能種地,合算的很。要是好了就多買兩個,不好也就是五貫錢的事兒,哪怕轉手發賣個三五貫的,起碼也不會虧太多。”
張二狗有些傻眼,過了半晌之后才遲疑著問道:“還能這么弄?”
陳二狗道:“為什么不能?俺家大兒子在學堂里可是聽先生們說過,說是法不禁止即為許可——這官府也沒說咱們不能多買幾個小妾吧?總有些怕媳婦的軟蛋不敢要,咱就撿多出來的小妾買,咋就不行了?”
張二狗猛的一拍腦袋,叫道:“果然,家里有讀書人就是好,連你這木頭疙瘩都開竅了!”
說完之后,張二狗干脆道:“走,回家吃飯去,吃完咱們就一起去官府。”
兩人一邊商量著一邊回了官府分給張二狗的院子,張二狗的媳婦正在做飯,聽到兩個人兩人嘀嘀咕咕商量著買小妾的事情,張二狗的媳婦干脆把飯勺一扔,氣沖沖的就進了屋子里:“好你個張二狗啊,這剛到瀛州,你狗日的就琢磨著納妾了?是不是看老娘的娘家離著遠,沒有兄弟給老娘出頭?!”
感覺自己在陳二狗面前丟了人,張二狗頓時漲紅了臉,想要把這傻婆娘揍一頓卻又不敢,干脆冷哼一聲道:“你又不是不曉得,咱家分了三百畝地,三百畝!我剛才跟陳二狗合計過了,俺們兩個累死累活的,一個人也就能種個十畝八畝的,剩下的咋辦?”
“咋辦?”
張二狗媳婦一愣,問道:“再說了,這種地跟你納妾有啥關系?”
說完之后,張二狗媳婦忽然有點兒回過味兒來了,丹鳳眼一瞇,冷冷的盯著張二狗道:“你莫不是想借著買妾回來種地的名義,趁機好納幾個小妾?再說了,那官府發賣土人,難道就沒有個男的?還專門發賣小妾不成?”
陳二狗眼看著張二狗被他媳婦懟得啞口無言,趕忙站出來打圓場道:“嫂子別急!還真就是像您說的那樣兒,沒有男子,只發賣土人女子。”
見陳二狗開口說話,張二狗媳婦干脆扭頭沖著屋外大聲喊道:“陳二狗家里的,你男人要納妾了!”
兩家緊緊挨著的距離讓陳二狗媳婦聽到了張二狗媳婦的喊聲。不同于張二狗媳婦的喊叫,陳二媳婦直接拎著菜刀就過來了:“陳二狗!你敢納妾試試!老娘給你家生了兩個娃還不滿意是不是?”
幾乎是嗖的一聲,陳二狗就直接跑到了張二狗身后,眼看著跟自家媳婦拉開了距離之后才探出頭來喊道:“你個婦道人家懂得個什么道理?下午你隨我去官府看看,若是有男子土人發賣,誰愿意買女子回來!”
陳二狗媳婦砰的一聲將菜刀剁在了桌子上,冷笑道:“還等下午?莫非你還想著吃完了飯再去不成?現在就跟老娘走一遭!”
陳二狗瞅了瞅張二狗,張二狗也瞧了瞧著陳二狗,既有些心疼自家的桌子,又有些心疼自己跟陳二狗兄弟兩個。
當初在地頭上商量納妾之時,兩人都覺得自己身為一家之主,這點兒小事還做不得主?然而事實證明,怕老婆的兩人還真就做不得主——連午飯也沒吃成,就被自己家的老婆給拉到了官府。
丁略知想哭。
剛剛到任的第一天就有人跑來敲鳴冤鼓,這是何等的彼其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