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市時間希伯歷3034年2月15日晚上8點47分,伴隨著平安閣國家大會堂的這場驚天動地的世紀大爆炸,備受全球吃瓜群眾矚目的東華國第二十四屆全國全民事務委員會全體大會閉幕會后半程會議,不出意料地被迫取消。東華國最高機關秘書處在半小時后緊急宣布,會議后半程決議將在二月份結束前向全球公布,內容包括正式敲定東華國的新一屆領袖以及委員會最終六萬人大名單,并同時確定第二十五屆全體大會的開會時間和地點。
但全球吃瓜群眾,對此并不是非常關心……
相比起東華國的新一屆領導人選,人們更在乎的,還是耿江岳和唐威到底誰打贏了。
在這個極冬節剛剛過去,春暖花開、萬物復蘇的時節,憋了一整個寒冬的瓜民們,仿佛是迫切需要這么一個大事件,讓自己精神振作起來。
天京市的直播畫面,很快重新被連上。
平安閣的上方,幾十上百架無人機懸停在夜空中,照亮地面上的殘垣斷壁。數不清的消防車、救護車和工程車輛,從天京市的四面八方緊急奔向國家大會堂。
東華國方面,絲毫不掩飾地將一切畫面,轉播給全世界。
這是無聲的抗議和吶喊。
屋子,是耿江岳弄塌掉的……
人,是耿江岳害死的……
客觀事實不容否認,至于到底是對是錯,就留給全世界的瓜民們自己判斷。
很高明,但顯然也很憤怒。
混亂的人群中,耿江岳不管不顧他人的目光,四處攔下被人從廢墟瓦礫中挖出的大佬尸體,攔住一個,現場復活一個,原本廢物一般的大復活術,今天卻一招一個準,搞得前來救援的醫護人員各個都產生自我懷疑,感覺自己就是個多余的。李太虎也看得傻眼,一路跟在耿江岳身邊,目瞪口呆問道:“神仙哥哥,你已經這么變態了嗎?”
“進化了。”耿江岳淡淡道,“我這十天,順便參透了天機。”一邊說著,把一個被炸得腸穿肚爛的知名科學家從墳地里拉起來,拍拍他滿身的灰,就蹦跶著繼續朝遠處飛去。留下那衣衫襤褸的大佬,滿臉愕然地盯著耿江岳的背影,暗自奇怪自己的老花眼、頸椎痛等等毛病怎么都沒有了,渾身上下前所有為的舒服,看世界還那么清楚,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候。
這特么,被炸得值啊……
李太虎像個游手好閑的混子,跟在耿江岳身邊不肯離開,不停追問道:“什么天機?大哥你要是不建議,說不出大家一起探討一下啊?說不定我還能在補充一點什么玩意兒。”
“你補充不了的,已經是世界規則的邊緣了。”耿江岳裝逼地解釋道,“我給這個境界起了個名字,第八重境界,叩天門。”
“第八重?”李太虎微微皺眉,“破魔劍訣第八重?”
“呵,破魔劍訣算個屌?”耿江岳道,“從今天開始,這一整套玩意兒,叫江岳心法!查庸自己都沒悟到這一重,憑什么老子要給他打廣告?”
李太虎道:“大哥,你這就過分了吧?”
“我過分?”耿江岳腳步一停,反問李太虎道,“海獅城現在全國兩百二十萬人靠玩發電,誰特么更過分?”
李太虎無辜道:“這破游戲是特么右前額電力集團開發的,我只是賣了個版權啊!我每次看我家領導玩這個游戲,我特么自己心里也很尷尬啊!”
兩個中二少年和青年站在廢墟上吵吵嚷嚷。
不遠處,朱星峰攙扶著剛被救活的荀繼新看著他們兩個,雙雙沉默無語……
這一夜,耿江岳忙活到大半夜才走。
所有因參會和觀禮而受傷和死亡的大佬,盡數安然離去,只有唐威下落不明。
耿江岳甚至還順便收拾了一下現場的建筑垃圾,把一整幢國家大會堂的房子都搬走,只留下一個清清爽爽的地基,所過之處,真心寸草不生,看得所有人全都無言以對。
這戰斗力,這空間后勤能力,這戰場清掃能力……
頂一個集團軍都有富余……
靠著平安閣國家大會堂的建筑垃圾,耿江岳的儲備靈力值勉強回了百來萬。離開平安閣大會堂后,當晚就退掉了東華國的養老院,把癡呆的祖母接回海獅城國內,在缺少職業護工和各類專用護理設備的情況下,勉強把老人家安頓下來。
隨后數日,東華國便完全沒了耿江岳的身影。
而受災后的東華國國內,輿論也詭異地平靜和理智。
許是因為耿江岳的善后工作做得太清爽,人沒死,垃圾也沒留下,頂天了,就是東華國突然少了一個極具象征意義的地標建筑——但這屋子的壽命差不多也快三百年了,原本就是打算要重建的,這下被耿江岳整體斷掉,貌似都省了一筆爆破費——這種結局,就在人們心中很難留下“損失”的念頭;但更大的可能,還是耿江岳在和唐威作戰時所展現出的非凡戰斗力,終于讓人們從心底里對他產生了敬畏感。這種敬畏感,很直觀地在網絡上表現出來。人們甚至開始開玩笑說,打個唐威都要把房子炸了,耿江岳這個渣渣……
玩笑能開到這份上,顯而易見的,全球上下,已經完全達成了某種共識——那就是耿江岳要搞死一個人,無論是誰,就是該不費吹灰之力的。
哪怕是前救世主,也照樣該一刀秒了才對。
至于唐威到底有沒有襲擊過耿江岳的老婆孩子,以及耿江岳當著全世界的面弄死唐威到底對不對,這兩件事,說實話,不管真相還是對錯,人們何止是不關心,根本就是不在乎!
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叢林社會溫情脈脈的外衣,終于還是被耿江岳用絕對的暴力無情地掀開。
對此耿江岳自己也深表無奈。
“平安閣事件”次日,光明神教反應神速,迅速宣布就地解散光明神教圣戰騎士營,所有圣戰騎士就地解散。同一天下午,雨林大陸聯盟宣布,將在二月底之前派艦隊接送維和部隊回家,不勞耿總理費神。中南次大陸聯盟則在強撐了12小時之后,于深夜時分偷偷給海獅城市政廳秘書處發報,承諾將在月底之前,先解決滯留海獅城長達一個多月的新移民的問題。以三哥的不要臉邏輯底線,這也算是已經做出了相當大的妥協和退讓……
而為了避免三哥再次耍賴,栗子當天晚上就把這條消息,公布給了全球。多重壓力之下,到了2月20日這天,中南次大陸聯盟終于派出相關人員,對海獅城的滯留人員做了處理。
處理的主要辦法,是抽簽……
兩萬人直接轉為中南次大陸聯盟的現役軍人,補充進維和部隊。剩下還沒來得及自殺、自殘、被殺、受傷的,就跟隨船隊返回中南次大陸國內。
至于副正員級待遇……當然是不可能的。
中南次大陸聯盟現場撕毀承諾,筒子樓區里,頓時一片鬼哭狼嚎。負責接待中南聯盟政府官員一行的端木翔和幺筒,對這些痛哭流涕跪下求收留的人們,半點都不同情。耿江岳昨天剛給他們開了會,洗了腦,做了思想工作。這些人的去留問題,就是做給全世界看的。沒有后悔藥,離開了海獅城,就不再是自己人。哪怕要留下,海獅城也只收留頂級的科學家。但這些人當中,沒有一個符合條件的。
沒抽到返回中南次大陸“新家園”的簽的人,現場被強行換上了中南軍協的軍裝,像被押送犯人一樣,被押進了距離筒子樓區也就最多五公里遠的西區軍營。兩萬人走在街上,看著眼前曾經那么熟悉,今后卻再也不屬于他們的地方,嚎哭聲響徹天際。不少人互相憎恨地在路途中廝打起來,立馬就被中南軍協的軍官們無情地鞭打制服下去。對待這些連被耿江岳拋棄的海獅城二五仔,中南軍協的軍官們,下手可是絲毫不留情面……
嚎哭聲中,另一群勉強算是幸運中簽的人,則垂頭喪氣地收拾好細軟,當天就離開,即刻登上開往中南次大陸德爾斯基里迪納摩港的遠洋渡輪——中南聯盟方面,已經考察過海星城,確認城市里至少還盤踞著百余只玄體類生物,根本不適合安置人口,只能期待耿江岳什么時候有空了,順手幫他們整理干凈,才能收回這片領土……
當然明面上,肯定是不會向耿江岳求助的。
關乎國家尊嚴,寧可留著海星城鬧鬼,也不能直接向耿江岳低頭。
三哥的邏輯,就是如此剛烈……
這一天下午,海獅城風和日麗。
被驅離故土的移民們,排成長長的隊伍,從海獅城曾經最繁華的路段緩緩走過。南區的商業街,依然一片蕭條。經歷過三屆政府的努力,這里最多就只是路面的血污被清理干凈了,沿路兩旁,所有的商店門面都落了灰,那些海獅城被毀的那一晚破掉的玻璃窗,至今也沒能修補起來。因為長時間沒人走動,路中間甚至長出了野草,馬路牙子上,有了濕滑的青苔。
但這群人當中,卻沒人再拿這些,作為安慰自己的理由。
耿江岳一天就能賠給東華國九千億東元,現在傻逼都知道,海獅城根本不缺錢,缺的僅僅只是時間。南區的這片地方,遲早會恢復往昔的活力。而現在李家沒了,云家和馬家也都不存在了,如果他們沒有放棄海獅城的國籍,以他們的能力,跟北城那些賤民一比,是不是極有可能在這里分到一塊蛋糕?
看看那些幾十層高的酒店,看看那些曾經作為全球都有名氣的商場、店鋪、寫字樓,為什么他們前幾個月要那么作妖?為什么他們要離開這里?
去到阿三那邊,對他們到底有什么好處?留在國內,就沒有發展的機會了嗎?
懊悔的氣氛,在人群中無聲地彌漫開。
王琪看著眼前的一切,視線突然間有點模糊,兩行眼淚,無聲無息地就流了下來。
突然間,馬路四周僅剩的幾個廣播,冷不丁打開。廣播里傳出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然后就是幺筒大聲宣布,海獅城司法辦公室、海獅城法院、海獅城監獄和管教中心正式掛牌……
沒錯,就是筒子樓區……
就等著他們這些人搬走呢……
王琪吸了一口鼻涕,邊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很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葉麻嘆道:“唉,小伙子,以后好好努力,人生還長著呢。”
作為耿江岳的半個大學老師,葉麻倒是看得開。以他的水平,離開了現在的海獅城自然可惜,但他本來就是打算去國外發展的,而作為少數幾個被中南聯盟保留了副正員級待遇的高級知識分子之一,他去到那邊,情況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在他身旁,同樣賺夠錢只想出國拯救少女靈魂的楊執事,也一起站著說話不腰疼道:“葉醫生說的是,一切都是神的安排,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滾!”王琪突然大喝一聲,紅著眼睛,高聲罵道,“我去你媽的神!你媽死了!你全家都死了!你那個狗逼神也死了!”
“嘖!”楊執事被罵得一愣,搖搖頭,不跟王琪一般見識,喃喃道,“好心當做驢肝肺……你這人就是不知好歹……”
王琪咬牙切齒看著楊執事,仿佛他落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楊執事的錯。
葉麻也不再跟王琪說話。
一行人沉默著,時不時有人輕聲抽泣,慢慢走過商業街,走出南區南門,走進海獅港的69號客運港,最后麻木地登上了遠行的巨輪。
下午三點半,在一陣磨蹭之后,海獅港內,響起了今年的第一次出港的汽笛聲。
巨輪緩緩離岸,駛向廣袤無垠的大海。
所有登船的人員,按各自的抽簽號碼牌,被分送到各層甲板大小不一的房間里。
葉麻拿著中南聯盟一等公民的號碼牌,嘆著氣往最頂樓走去。上樓梯的時候,一個包著厚厚頭巾的大胡子跟他錯身而過,看他的眼神,讓葉麻莫名打了個冷戰。
甲板下面,沒大學文憑的楊執事和王琪,拿著三等公民的小牌牌,兩個人擠進了同一個房間。最多三個平方的面積,上下鋪,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
已經憋了許久的楊執事,美滋滋地進了屋就在下鋪躺下來,摸了摸自己那存了五百多萬聯盟幣的腕表,開始幻想兩天后在德爾斯基里迪納摩向少女們傳播光明神福音的美好畫面。
王琪則是愣了半天,才鐵青著臉,爬上了上鋪。上床后就隔著船舷下的玻璃窗,看著外面的海浪一起一伏,眼神呆滯,腦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大概有十來分鐘,外面突然有人敲了敲門。
王琪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滾!死遠點!”
外面的敲門聲頓時一停,安靜片刻,王琪又把頭轉回去,繼續看海。
可下鋪的楊執事,卻突然一聲大叫:“你……?!”話沒說出口,便被人將手伸進了他的額頭里,生生地,把他的靈魂從身體中抽出來,連帶著,還有耿江岳送給他的暗金套裝、暗金武器,以及那本沒舍得使用的技能書……
裹著頭巾大胡子,微笑著笑納了一切,順便摘走了楊執事的腕表。
然后直起腰來,輕輕拍了拍王琪的肩膀。
王琪背對著他,煩躁地一揮手,怒道:“干嘛?你媽被人干死了啊?”
大胡子突然笑容一僵,巨大的手抓住王琪的腦袋,喀喇一聲,直接將他的腦袋,一百八十度擰了過來。死亡來得那么突然,王琪瞪大眼睛,臉上還保留著半秒鐘前罵人的兇狠。
喬莫德摩爾看著煩,手中燃起一團火光,直接捏碎了他的整張臉,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后像對待楊執事那樣,將手伸進王琪的頭顱,慢慢扯出了一團微弱的亮光……
甲板上層,葉麻從船艙里走出來,走到欄桿邊上,眺望黃色渾濁的大海。
船開到藍海,還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
和煦的午風吹過,他茫然地看著遠處,心里有一股明顯的失落感。
父母留在了海獅城,他也沒有老婆孩子。
從此以后,也沒有老同學、老同事、老朋友,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就是獨自一人……
雖說想必不會混得太差,可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后悔嗎?”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葉麻轉頭一看,瞬間呆住。
“耿……”
“噓。”耿江岳微微一笑,“不要聲張,想回來嗎?”
葉麻頓時面露欣喜:“可以嗎……?”
“當然可以。”耿江岳道,“不過不是直接回海獅城,我有其他工作交給你辦,你要是辦得不錯,我才能讓你回家。在那之前,你只有海獅城國籍,工作有什么困難,我也可以幫你,但不能在海獅城露面。可以嗎?”
“可……可以!當然可以!”葉麻激動萬分,“你要我干什么?”
“小事情,只是一點簡單的后勤和組織工作而已。”
耿江岳提起葉麻,兩個人瞬間消失。
過了片刻,甲板的樓梯下面,裹頭巾的大胡子戰戰兢兢探出頭來,臉色一片慘白。
12小時后,中南次大陸聯盟政府遺憾宣布,運載海獅城移民的船只,在航行中途遭遇海怪襲擊,船上所有人員無一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