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兇

第二十六章 南山港

沿河順流而下,晝夜航行約莫第二天下午便抵達了三百里外的金陵。

金陵是江南最負盛名的城池,其繁華甚至超過了位于西北的長安,千百樓閣如畫卷徐徐展開,十八里秦淮佳人如云,曾留下無數文人墨客的足跡。

黃昏時分,船只進入了金陵城外的秦淮河口,不算遼闊的河面上飄滿的畫舫商船。哪怕還在城外,沿河兩岸依然建筑接連成片,各色莊園別苑隱藏其中,文人仕女在河岸邊行走,不乏在河堤上舞文弄墨的讀書人。

許不令跟著未來媳婦出門,不想喧賓奪主,只是一襲白色書生袍,頭上還帶著方巾,做年輕書生打扮,站在甲板的邊緣,欣賞著河岸的美景。

陸夫人明顯有點激動,站在許不令的身邊,用手指著河岸后的郊野:“……那兒,還有那個莊子,從將軍山到龍虎之間的地界,全都是我陸家的,我小時候經常去山上玩,還和你娘一起去廟里燒過香……”模樣活脫脫像個介紹自家東西的小富婆。

許不令負手而立含笑聆聽陸夫人的介紹,慢慢來到金陵城外的南山港。

金陵城的水門為了防護外敵,大型船只是不能通行的,想要進城十分繁瑣,還得和衙門報備拆掉水底的鐵樁,因此商船裝卸貨物都是在城外的港口,豪門大戶的船只也都停泊在城外。

瞧著船只緩緩駛向港口,陸夫人打量幾眼,抬手指了指河灣入口處修建的幾個望樓,輕聲道:

“官府什么時候修了望樓?上面走動的人不像官兵……”

許不令瞇眼打量,卻見巨大的港口上有不少帶刀的黑袍漢子,制服顯然不是官府的,但穿著又很統一,明顯屬于一個組織。

“這是私人港口?”

許不令問了一句,不太確定。畢竟眼前的南山港規模有點大,整個金陵南面過來的船只都得在這里靠岸卸貨,不然就得繞大半圈,以金陵城的規模,吞吐量有多大可想而知。許家在西域征收進出關稅是重要財政來源,養了二十萬軍隊,這個南山港若是私人的,那就不能光用巨富來形容了。

陸夫人也有些疑惑,輕聲道:“南山港自古便在,又不是誰挖出來的,怎么會私人的。以前我家的船經常停在這里,岸上只有庫房,也沒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

言詞之間,蕭綺從船艙里走了出來,掃了一眼后,解釋道:

“南山港被金陵知府劃給了楊家,幾年前就這樣了。”

陸夫人聞言一愣,略顯不悅道:“楊家是什么東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的東西能劃給其他人?”

蕭綺表情平淡,輕聲道:“前些年鬧了些匪寇,在南山港強擄錢財還死了人,商賈人心惶惶,官府也抓不到人,后來楊家的楊映雄自告奮勇,找了些人手在南山港看著,修建了這些東西,匪寇也不鬧了。之后說是為了維持生計,進出收些過路錢,官府也默許了。”

許不令琢磨了下:“聽起來有些蹊蹺。”

蕭綺自然明白其中的蹊蹺,略顯無奈道:

“我暗中讓人查過,匪寇是楊映雄安排的,殺人綁票恐嚇商賈,將南山港據為己有。楊映雄的妹妹是吳王的側妃,有吳王為依仗,鬧到天子面前也是不了了之,金陵知府無可奈何,只能妥協。”

許不令聽到這里,微微蹙眉:“既然知道,怎么不管管。”

蕭綺略顯無奈,聳了聳肩膀:“我怎么管?”

陸夫人聽見背后有吳王的影子,心里不太高興,開口給蕭綺解釋了一句:

“蕭綺沒有官身,牽扯到吳王也不太好插手。為了這點事兒較真上書給蕭相,必然與吳王交惡。蕭家就在江南住著,這就和肅州城的世家,向朝廷揭發肅王巧取豪奪一樣,直接把人得罪死了。”

許不令聽見這個解釋,倒是明白了些——藩王最忌諱的就是有人給皇帝打小報告,特別是自己下面的人。世家門閥為人處世,從來都是以家為本,取長盛不衰之道,懂得隱忍和分析局勢,處事圓滑不輕易交惡。蕭綺肯定不會為了這些事和吳王交惡,即便知道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船只緩緩駛入港口,許不令略一打量,足足上百條船停泊在其中,有打手領著賬房先生站在岸邊,挨家清點人數收取銀錢。

蕭綺行走江南向來低調,只是路過金陵,也沒有通知陸家的人過來迎接。此時還未岸邊,便有幾個匪氣橫生的漢子按刀站在碼頭上等待。

隨行的管家花敬亭也沒說是什么,抬手讓家丁取來了些銀錢,安排船夫準備放下甲板。

許不令瞧見這一幕,輕輕蹙眉。

蕭綺斟酌了下,開口道:“我確實不好管。不過吳王這次針對你而來,有求于你,你稍微敲打下楊映雄,吳王應該不會放在心上。身為藩王世子,也應該這么做。”

陸夫人覺得也是:“吳王又怎么了,手底下一幫子老爺兵,和肅王沒法比。這本就是公家地界,強索銀錢索到肅王頭上,這就不是銀子多少的事兒了……”

肅王一脈不是門閥,作為鎮守邊疆的藩王,直面朝廷和關外強敵,必然是寸步不讓。說簡單點就是今天能花幾兩銀子免去小麻煩,明天就能和親、割地、納貢、稱臣免去大麻煩,這是態度問題。

許不令沒有回應,轉頭看向了旁邊的夜鶯:

“夜鶯,帶陸姨進去等著。”

“好的公子。”

夜鶯自然遵命,扶著疑惑的陸夫人進入了船艙。

船只靠岸,甲板放了下來,蕭綺退開了些沒有露面,看模樣是想瞧瞧許不令的處事方法。

許不令讓丫鬟護衛在船上等著,獨自走下了甲板。

岸上的打手和賬房先生,見來的是大戶人家載人的船只,臉上的匪氣稍微收斂了些。

帶頭的漢子瞧見走下了個相貌俊朗的文弱書生,抬了抬手:

“公子帶了幾個人?港上按人頭抽銀子,一個人一錢銀子,看船吃水不深,貨物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