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
福王遠在福州,手中拿著十二封急報,有八百里加急的有飛鴿傳書的,幾乎是將戰場的信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了他的手中。
當看到的路數時,他卻是啞然失笑,他的戰術真的說不上好,但有時候不羨慕這幫狗天才是真的不行,因為即便是最爛的戰術在合適的時機里也能發揮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這個家伙,也許什么都是稀碎,但對時機的把控和對整體大局的掌握卻是讓人羨慕不來的,他的著眼點絕對不是當前的戰場,而是整體戰局。
他同時關注多個戰線上的運轉,把己方的節點和對方的節點掐得恰當好處。
就比如他那一場夜戰八方,其實從戰術層面上來說,他執行的一塌糊涂,如果對方稍有準備,這邊就會被打得滿頭是包,甚至可能被人一波打崩掉。
但他恰恰就盯死了宋軍繞后,金軍極需回防的那個點,二十多萬人的緊急命令必然不可能會是從容有序的,忙亂中就會忽略很多東西。
也許他們防備了遼國邊軍的突襲,但卻沒有想到的不講武德,也正是因為他的無所不用其極,導致第一輪攻擊之后金軍的陣腳完全崩了。
不過真正讓福王贊賞的卻是他之后的行為,他并沒有因為得手的勝利而沖昏頭腦而是立刻重新布置防線,防備敵人有可能的反撲,把剩下的戰斗交給另外一線的兄弟部隊。
年輕人能穩得住已經很不容易了,能穩成這樣更是極少見的,他也許不是個將才,但絕對是個帥才。不光是沉著冷靜,還有就是對死亡看得并不那么重,從他用兵就能知道,他其實并未將士兵當做人來看,這一點很貼合慈不掌兵的古訓。
合上戰報,福王倒是長嘆了一聲,小兔崽子這些年的成長讓他甚是欣慰,終于這大宋不再是靠著幾個垂垂老矣的人在撐著了。
而與此同時,在金國和草原的戰線上,宋遼聯軍都多多少少吃了一些小虧,遼國那邊因為縱深線有些長了,士兵疲憊不堪,金國那邊則是因為金國回過味來了,開始集中大規模兵力開始圍剿了。
特別是宋軍在金國的戰斗,很辛苦。但這卻都是預料之中的,他并沒有因為戰斗很艱苦就讓人回撤反而是下達了死命令,就是不管如何一定要阻止金國的兩股軍隊形成合圍,哪怕打到最后一個人,都不可輕易撤下防線。
戰爭嘛,本身就是很殘酷的事情,這里頭一定會有楚楚可憐也一定會有血肉橫飛,不過沒辦法,畢竟有些目的不管是不是政治上的,戰爭其實都是難以避免的。
對遼國是這樣對宋國也是這樣,這場戰爭是必須要的,因為現在兩國的內部局勢并不是很穩定,而且這兩個之前都被打到稀碎的國家也需要一場名為戰爭的補考來讓他們重新拿回在外交領域的話語權。
尼克松不是說過的嘛,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永遠不要期望在談判桌上得到。
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遼國相對好一些,宋國這些年可是一直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人家金國使者到宋國來趾高氣昂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所以這一戰不光要打出威風,更重要的一點是重塑整個大宋的軍魂。一掃以往除了少數幾只精銳能打,其他都是廢物的局面。
包括棄用三十五歲以上的將領和全新混編重組的部隊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說實話。”
這日晚上,小宋坐在燕長城上,面前擺著酒肉,對面是一身便裝的金郎,兩人一邊賞著中秋月一邊喝酒聊天,秋風倒也是颯爽,吹散了舊日不散的暑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我不喜歡打仗。”小宋靠在長城上眺望遠方,只覺一陣霧茫茫:“喜歡戰爭的沒腦子,忘記戰爭的沒良心嘛。可是怎么辦呢,每每想到中原大地岌岌可危,我其實就挺難受的。”
“我與你不同,若是不打仗,我便沒了意義。”
小宋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卻沒說話,兀自看著天上明月卻也是不做聲。
“佛寶奴可還好?”
“好的很。”小宋轉過頭看著金郎:“為什么不問你的小情娘。”
“哈哈哈哈哈……不好問不好問。”金郎擺手笑道:“等過些日子再出使一趟宋國吧,好好訓斥她一番。”
“其實我覺得女人還是離政治遠一點,哪怕是佛寶奴。”小宋擺手道:“她們玩不明白的。”
“那你那位妙言呢,我覺得她的手腕雷厲風行的很,遠不是一般男子能比。”
“那可是妙言啊,老兄。”小宋無奈的擺擺手:“她能把你們玩得連渣都不剩。”
而正說到此處,遠處換防的號角響起來,深沉悠遠,恍惚間小宋感覺自己又經歷了一次時空的穿越,去到了更早之前的年代,那個八百鐵騎封狼居胥的年代。
人嘛,哪能沒點熱血呢。不過小宋也知道自己不適合蹲在前線大喊沖鋒的人,他不是那種有能耐領兵陷陣的勇士,他就適合躲在大后方當成一個策劃者,這樣無疑少了幾分爽快,但有什么辦法呢,每個人都有適合的位置,而且如果真的是在前線,他也就沒有這么逍遙自在的喝酒賞月了,而且前線的條件十分惡劣,對于他這種人來說每一分鐘都是折磨。
人生大概就是這樣,想得到什么就一定得放棄點什么,天底下沒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能讓一個人占全了,那會死很早,畢竟天妒英才。
“天色不早了,夜晚寒氣還是重,我便失陪了。”金郎慢悠悠的站起身來便往城墻下走,走到一半回頭看了一眼:“福王倒是有個好徒弟。”
“多謝夸獎。”
目送金郎離開,長城上只剩下一人,夜晚的風也陡然變得呼嘯了起來,他趴在城墻上許久都沒有動彈,任憑風吹得他的頭發胡亂飄蕩。
而就在這時,城中突然飄起了孔明燈,遠遠眺望過去就和滿天繁星融合在了一起,想來卻是城中百姓正在歡度佳節吧。
能在這種亂世享受一份中秋,若是換到原本的時空應是不行,按照正常的時間進度,當金國和蒙古都崛起的時候,中原已經成為了一片血海,遼國應是被滅了,還是被宋國和金國聯手滅的。
再之后便是草原的揮師南下,造就了一個爭議八百年的成吉思汗,也讓整個漢文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從那之后原本一直到現在都處于領先地位的東亞文化就開始走向的低谷。
唉……想來都是唏噓,因為不管是之后的明王朝還是清王朝,最終也都是沒有引領這個文明走上正道。
怎么說呢,多少有些遺憾吧,不管小宋是個多么慵懶的人,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都是會不太舒服。
不過這不正巧有個機會擺在眼前么,現在整個東亞都是弱雞,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王朝的國家,說誰強也不過都是矮矬子里挑出來的高個兒,上不得臺面。
“走啦。”小宋突然中斷了腦子里的無意義聯想,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事情還多著呢。”
而在他離開之后,一個黑影就落在了他剛才所在不遠的位置上,鬼鬼祟祟的壓著腳步跟上了他的步調,一同下了這段古城墻。
小宋沒有意識到自己被跟蹤了,因為來的匆忙,他并沒有帶上自己那幾個親衛,更沒有把大黑牛或者小魚帶在身邊。
而這個黑影就這樣遠遠的跟他保持一段距離,一直到他來到了一處沒有守衛的地方方便時,黑影突然躥了出來,一柄尖刀頂在了他的后心處:“別動!”
小宋當時一個哆嗦,酒頓時醒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沒想到就在這陰溝里翻了船。
“這位俠客,冤有頭債有主,我大大的良民,不至于吧。”
“你可是不是!”
身后那人根本不搭理他,只是開口詢問起來,而立刻高舉雙手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哪是什么啊,我就是個普通的書生。”
“呵,普通書生。走!”身后那人顯然不信,用刀往前那么一頂:“休要出聲,否則我宰了你。”
小宋拳腳不弱,但……背后頂著刀呢,他現在反抗無異于主動讓人往他背后戳一刀,這事不劃算。
于是在被脅迫之下,他只好被那人引著進入了一處小巷之中,然后走了一陣之后就被帶入到了一處小院。
這個劇情有些熟悉,當時他被白蓮教綁過一次,但那次明擺著周圍都是暗探,可如今……這里可一個自己人都沒有,也就是說小宋如今迎來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在他被推搡進一個小屋中之后,那人一邊掌燈一邊繼續用刀對著他,而小宋則一邊伺機反擊一邊分散這人的注意力。
至于這孫子是男是女,他根本不在意,反正只要是威脅到他安全的人,不論男女都是必須死。
“我是個良民啊,壯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你就是宋狗!”那人說話間摘下了面巾,義憤填膺的說道:“你便是燒成灰我都認得你!”
“是真的嗎?我不信。”小宋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道:“你有什么證據……等會,我怎么看你這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