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咔擦”

幾聲滲人的骨節碰撞聲中，少年艾倫右臂刺出肌肉的斷骨，被羅蘭推回了原位。

即使是這種會引發劇痛的操作，少年身體依舊躺在那一動不動，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好像已經死了一般。

草藥醫生艾希卡皺了皺眉，說道：“霍米德先生，他的狀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的多。現在，我現在最多只有一成把握了。”

少年安迪一直在旁邊看著，一聽到這話，身體劇烈一震，哭道：“艾希卡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我哥哥。”

艾希卡被他哭得心煩意亂，一臉煩躁：“安靜！安靜！你還想不想我救他了？”

安迪立即禁聲。

羅蘭又伸手探了下艾倫的脈搏，很微弱，但仍然存在。他端起安迪買回來的牛奶，捏開艾倫的嘴巴，法力微動，對著牛奶用出法力之手。

瓶子里的牛奶便飛了出來，就如同一條細細的白色帶子，鉆進了艾倫的嘴里，又一路飛到了他的胃。

不一會兒，一瓶牛奶就全喂了下去。

艾希卡眼神大亮，贊道：“您的法師之手用的真好。”

羅蘭心中不以為然，這就是一個小小的戲法，用的再好也沒什么值得驕傲的。不過考慮到對方敏感的自尊心，他沒有將心中想法表現在臉上：“感謝你的夸獎。那接下來，我該怎么做，給他喂藥嗎？”

艾希卡點了下頭，將一碗草綠色的液體遞給羅蘭：“把這個也給他喂下去。”

羅蘭照辦，依舊用法師之手將藥劑直接送進艾倫的胃里。

艾希卡則拿起一碗草藥泥，開始認真涂抹艾倫的手臂上的傷口，很快，一碗草藥泥就被用光，而艾倫的小臂幾乎全被糊滿了。

她又找來一塊干凈的粗布，兩塊木板，將艾倫的斷臂輕輕裹住。

做完之后，她又對安迪道：“別傻坐在那，快去端碗清水來！”

“哦，好的好的！”安迪立即照辦。

等清水拿來，艾希卡將面包扯碎，扔到水里，調成粘稠的面包糊，而后對羅蘭道：“霍米德先生，麻煩你把這些也給他喂下去吧。”

羅蘭照辦，很快將一碗面包糊也喂了個干凈。

做完后，艾希卡找來一條舊毯子蓋住艾倫的身體，又轉頭對滿臉擔憂的安迪說道：“你就坐在這里看著你哥哥，有什么情況立即喊我！”

“嗯。”安迪連連點頭。

艾希卡又轉頭對羅蘭道：“霍米德先生，我能做的就這些了。至于艾倫能不能挺過來，那就得看命運女神的眷顧了。”

她話中潛在的意思很明顯，羅蘭該兌現承諾了。

羅蘭點了下頭，他先拿起一個粗面包遞給安迪：“拿去吃吧，填填肚子。”

安迪渴望地看了眼面包，但堅定地搖了搖頭：“不，這是給哥哥救命用的，我不能吃。”

“吃吧，以后有的是。”

艾希卡也道：“別扭扭捏捏的，讓你吃就吃。霍米德先生不缺這點面包。”

“那我吃啦？”安迪還是有些猶豫，昨晚開始他就沒吃過東西，的確是餓壞了，而且他極少有機會吃到像這樣干凈的面包。

“吃吧。”羅蘭微微一笑，寬厚的手掌拍了拍安迪的腦袋。

安迪這才放心，立即拿起面包，大口大口啃了起來，一邊啃一邊道：“唔真好吃我上次吃的時候，還是3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父親還活著呢。他可疼愛我們了。”

羅蘭心中感慨，他伸手從兜里掏出翠綠烈焰酒來：“我現在付賬。”

沒想到，艾希卡卻搖了搖頭：“不，我不要這個。”

“嗯？”羅蘭面色微微一沉：“在我看來，遵守契約是美德。”

艾希卡頓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精神壓力，似乎屋子里的空氣都變成了水，壓地她胸口悶悶地，有些呼吸不暢。

她心中駭然：‘這就是正式法師的力量嗎？’

若是換成其他人，艾希卡這時肯定會跪地求饒，但眼前這個正式法師，雖然認識時間不久，但應該不是什么心腸狠辣之人。

她鼓起勇氣，說道：“事實上，我之前雖然同意交易，但并沒有指明交換物是烈焰翠綠酒。”

羅蘭一怔，仔細回想兩人剛才的對話，發現的確是這樣，對方的確沒有明說要烈焰酒。

好吧，雖然對方有狡辯的嫌疑，但這的確是他疏忽了。

“可以，你可以提出新的交換物。但我要提醒你，耍小聰明不是好習慣，會為你招來厄運。”

艾希卡松了口氣，知道她賭對了。

她說道：“我想要一個法術，一個攻擊法術。”

“攻擊法術？”羅蘭眉頭一皺。

他能理解艾希卡的想法，亂世之中，人人都在尋求自保的方法。既然艾希卡擁有法力這樣特殊天賦，那自然就會想從這份天賦中獲取力量。

不過，法術哪有這么簡單，尤其是攻擊性法術，如果沒有導師手把手的教，僅靠自己摸索，十有八九會法術反噬而死。

攻擊性法術，用得好，傷敵。用不好，等于自殺！

見羅蘭沉默，艾希卡急忙補充道：“霍米德先生，我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法術，只要普通小法術就行。城里的士兵們老是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要不是我是草藥醫生，會些醫術，早就遭受侵犯了。但我不能將我的安全寄托在他們的仁慈上。他們根本沒有仁慈，我必須想辦法自保！”

這話有理。

不過，以艾希卡這般低微的法力，學習攻擊性法術，和對手針鋒相對的搏斗，絕不是自保的好辦法。

見羅蘭沉默不語，艾希卡卻誤會了，她又補充道：“我知道，攻擊性法術非常珍貴，與之相比，我付出的代價遠遠不夠。但只要您肯教我，我愿意將我多年的積蓄全給您。”

羅蘭開口了：“你還算有自知之明。你也不用將積蓄全給我，三分之一就成了。不過，作為術法領域的先行者，我不建議你學攻擊法術。”

“那您的意思是？”艾希卡謙虛請教。

“隱身術更加能滿足你的需求。”

“隱身術嗎？”

艾希卡遲疑的時候，羅蘭法力微動，發動了隱身術，他的身體‘消失’在了小屋里，輕手輕腳地走了幾步，又取消了隱身術。

在艾希卡看來，羅蘭在一個地方消失，又在另一個地方出現，就好像瞬移一般。

見她還沒想透，羅蘭笑道：“這時候，你要是有一把匕首的話，就能用它割斷對手的喉嚨。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直接逃走，別人看不見你，自然也沒法阻止。”

艾希卡眼睛猛地一亮，有了隱身術，進可攻，退可守，的確比用攻擊法術拼命好上太多了，她連連點頭：“那您就教我隱身術吧！”

她高興極了，繼續說道：“非常感謝您的指點，霍米德先生。噢我真是得了命運女神的眷顧.......不不不，這一切全賴您的慷慨和仁慈。”

羅蘭淡淡一笑：“別高興地太早。法術并沒你想象的那么簡單，能不能學會還是未知數呢。”

“呃？”艾希卡頓時滿臉忐忑。

“學過標準符文表嗎？”羅蘭問道。

“沒有。”艾希卡臉色暗了下來。

“讀過《術法通識》嗎？”

“也沒有。”艾希卡臉色發白。

“認字嗎？”

“認識，能讀報紙，但讀的不流暢，有些地方得靠猜。”艾希卡神情很是窘迫，她被羅蘭問的幾乎抬不頭來。

“能認字，那就還行，比我預想的情況好上不少。”

艾希卡微微松了口氣，機會就擺在眼前，她真怕因為自己的無能而錯過。

羅蘭問道：“你這里有紙筆嗎？”

“有的有的。”

艾希卡跑向木屋內室，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會兒，拿出幾張發黃的紙片，還有一只簡單的木炭筆。

羅蘭也不嫌棄，拿筆在紙上開始寫起了‘隱身術’的法術書。

一份標準的法術書，內容包括法術的符文構造，法力流的控制要點，法術完成后的效果，以及出現意外時的應對辦法。

羅蘭寫的很快，字跡流暢，字體剛勁。

艾希卡在一旁看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她看著一個個漂亮優雅的字體出現在羅蘭手中，神色近乎崇拜。

她不是崇拜羅蘭，而是崇拜知識。

一旁在照顧哥哥的少年安迪，也是看地呆住了。

出身社會底層的他，從未接受過教育。今天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別人書寫那些神秘的、飽含力量的文字。

在他眼里，此時的羅蘭似乎渾身都發著光，身影變得更加高大，更籠罩著一層無法形容的神秘氣息。

‘這就是法師嗎？’

‘我能學習法術嗎？’

‘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學習法術呢？’他卑微的想著。

但無論如何，在少年心靈中，這一幕已悄然刻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半小時后，羅蘭完成了隱身術的法術書，他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把她交給艾希卡。

“法術：隱身。釋放成功后，能扭曲光線，讓你消失在旁人的視線中，釋放成功后，會自動維持大約10分鐘。但你要注意，隱身術只隱身，卻不能遮蔽聲音，你要小心被聲音出賣了你的藏身處。”

“明白了。”

“還有，隱身術并不是萬能，強大的法師能一眼看穿你的偽裝。所以你要慎重選擇使用的場合。”

“好。”

羅蘭這才將隱身術遞給了艾希卡。

艾希卡用雙手捧住法術書，貪婪地聞著紙上傳來的石炭味，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聞的氣息。

羅蘭沒去理會陶醉的草藥醫生，他走到小床邊上，再次檢查下少年艾倫的情況。

脈搏強勁了一些，呼吸也變粗了一些，情況在好轉。

這非常不錯。

艾希卡也履行契約，她又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最后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錢袋來，她從錢袋里摸出十幾枚硬幣，遞給了羅蘭。

“按照約定，這是我所有積蓄的三分之一。”

羅蘭看了看，發現有2克朗8馬克。放在地球的話，這草藥醫生大概相當于存了近20萬塊錢，挺合理。

“不錯。”羅蘭將錢放進了衣兜。

艾希卡訕訕道：“霍米德先生，那個......光靠我自己，好像真學不會這法術。”

她剛才粗略的看了下法術書，發現最多只能看懂一半，另外一半，一竅不通。如果是看報紙，她還能聯系上下文猜測一下，猜錯了也無關緊要。這可是法術，那些奇形怪狀的符文，她是怎么猜都猜不出意思的。

“我自然會教你。但你也要盡心盡力地照顧艾倫。”

“那是肯定的。”艾希卡大喜。

“還有，我初來巴沙爾城，最城里一切都不大熟悉。你要給我說下情況，尤其是關于黑女巫賽琳娜的情況。”

“這沒問題。”艾希卡立即應下。

她話音剛落，木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過了一會兒，木門被重重敲響了，門外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艾希卡艾希卡我店里又有人被野獸咬了脖子，性命垂危，你快跟我去救人！”